第2章 他是攜帶者(1 / 1)

病毒攜帶者 陸離 1978 字 4天前

向一鳴起床了,他的頭發亂得像雞窩,臉上還帶著枕頭的印子。昨晚上網到淩晨,這會兒雖然已經快中午,向一鳴還是很困。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衛生間,拿出牙刷,再把牙膏擠在牙刷上,始終都是睡眼迷離的。他岔開雙腿,站在馬桶前麵,一麵刷牙一麵撒尿。尿液激在馬桶邊上,濺的到處都是,還有不少尿在了地上。馬桶本來就破舊,四周的白瓷磚全是黃黃的尿漬。向一鳴卻毫不在意,連衝水都懶得衝,直接洗臉去了。洗臉池裡沉澱下的汙垢已經發黑,怕是從來沒有清洗過。"太惡心了,"屏幕後麵一個人說道。屏幕上,向一鳴正用毛巾擦臉,白毛巾上常用的那一塊已經變成灰色,恐怕從買來就沒有被搓洗過一次,像塊抹布一樣掛在牆壁的釘子上。"沒見過這麼邋遢的,真的,"屏幕後那人又說。另一個人探頭過來,瞧了瞧屏幕,笑道:"那也沒辦法,你就看著吧。"說話的正是抽血時攔住向一鳴坐電梯的年輕人,仍舊穿著黑製服。坐他旁邊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同事,正麵帶嫌棄地看著屏幕。屏幕上的向一鳴被監視器的鏡頭照得有些拉伸變形,正仰起頭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鼻孔,好像是覺得鼻毛太長了。黑衣年輕人說:"怎麼樣?有發現特殊體征嗎?""沒有啊,"戴眼鏡的說。"那就繼續看著吧,"黑衣人說。"沒辦法,這小子機靈得要命,派去觀察他的人不是跟丟了,就是給甩掉了。幸虧有監視器,至少在家裡能仔細觀察他。"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道:"你說他這麼機靈一個人,能感覺到咱們在監控他嗎?"眼鏡男看了看屏幕,遲疑道:"不能吧......"話音剛落,屏幕裡的向一鳴抬起了頭,慢慢往廁所四周看了一圈。屏幕後的兩個人心都提了起來,連呼吸都屏住了。其實,向一鳴完全不知道有人在監控他。他看來看去,終於從角落翻出把小剪刀來,張開了鼻孔開始修剪他過於茂密的鼻毛,頭仰得更高了。屏幕後的兩個人鬆了口氣,手心卻都冒出汗來。忽然向一鳴從鼻孔拽出一大坨鼻屎來,一甩手,糊在了牆上。"哎喲!"屏幕後麵兩個人一起大喊。"太惡心了!""我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看了,這人太惡心了。"他兩人一邊喊著,一邊拍著桌子,還一麵齜牙咧嘴。忽然,從兩人背後傳來一個冷靜的女聲:"彆喊了行嗎?"兩人頓時安靜下來,隻見給向一鳴抽血的老護士走了進來。她也穿著黑製服,臉上一絲笑容也無。兩個年輕人立刻站了起來,齊聲問候道:"杜老師。"杜若蘭點了點頭,把手裡的文件遞給黑衣年輕人,道:"馮舟,你先把這些數據看一下,米勒,你接著觀察。"馮舟趕緊接過了材料,米勒也趕忙坐在屏幕前。隻聽杜若蘭又道:"我們侵犯了人家的隱私,那是因為沒有辦法,但是我們不應該去評價彆人,更不應該拿著他的隱私去嘲笑他。"杜若蘭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嚴肅,兩個年輕人一句話也不敢說。沉默了好一陣,杜若蘭才道:"發現特殊體征了嗎?"米勒連忙道:"沒有,已經連續監控了142個小時37分24秒,還沒有發現特殊體征。"他臉頰瘦削,一頭棕色的小卷毛,同樣棕色的眼睛在鏡片後麵閃著光。雖然是老外,他中文說得倒是很流利,一麵盯著屏幕一麵念叨:"肢體動作協調,精神狀態良好,二十四小時以內,進食四次,排泄六次......"看杜若蘭不說話,馮舟從文件中抬起頭來,試探性地問:"杜老師,特殊體征隻有那一種嗎?有其他的特征嗎?"米勒搶著道:"攜帶Rhino抗體的人通常的表現就是指關節畸形,或者其他器官方麵的病變,不過最明顯的還是手指的畸形,通常指關節末端可以反方向彎曲超過九十度。如果發現了這種畸形,就基本可以斷定是Rhino抗體的攜帶者。"他年紀不大,對於病毒卻是專家,說完後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又道:"從科學角度來講,這真是一個巧妙的設計,就像是包裝盒上的說明書一樣。大自然真是神奇。無與倫比。"他的中文帶著一股濃濃的播音腔,還老愛咬文嚼字地用些成語,說什麼都像在照本宣科。馮舟看了一眼屏幕,向一鳴此刻已經剪完了鼻毛,正對著鏡子輪流鼓起左右臂膀上的肌肉,他個子不高,其貌也不揚,卻長了一身的腱子肉,棕色發亮的皮膚下麵全是鼓鼓脹脹的。看著自己,向一鳴仿佛也十分滿意,還不停地做著鬼臉,活像一個正在搞笑的體操運動員。馮舟哭笑不得,問道:"是不是消息不實?也不一定是他。"杜若蘭搖頭道:"不會,這消息來自高層,有人親眼看見過他的特殊體征。"杜若蘭多日不眠不休,已經兩眼發紅,聲音也有些嘶啞,又道:"沒想到我們找了這麼多年,如果確定了是他,如果他真的帶有抗體,那我們......那我們......"說道這裡,剛才還沉靜如冷水的杜若蘭竟然激動得有些哽咽。兩個年輕人有些不知所措,馮舟賠笑道:"您彆著急,先坐下,先歇會,這裡有我和米勒看著呢。"杜若蘭忽然提高了聲音道:"你們還不懂嗎?我們都感染了Rhino!你,我,全世界的人!隻有他身上的抗體能夠救我們。隻有他!"兩個年輕人都不敢說話了。杜若蘭長歎一口氣,頹然坐進了一張椅子裡,又道:"我們找了這麼久,如果他不是,如果再找不到,病毒一暴發......我們的時間就不多了。你們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就一點都不焦慮嗎?"兩個年輕人隨著杜若蘭的目光向旁邊看去,房間牆壁上掛著一個巨大的倒計時顯示器,長長的一串數字是紅色的,末尾幾位飛速跳動著。他兩人加入尋找抗體的項目的時間都不長,馮舟開始見到這個倒計時也驚慌了一陣,後來就漸漸習慣了。米勒一心鑽在科研中,對倒計時更是看也不看,好像他不看,時間就不流逝了一般。人就是這樣,麵對末日的到來,總是有種僥幸心理,覺得"不可能吧","不會就這樣結束了吧","應該還會有什麼機會吧。"但事實往往不如人願:沒有返場,沒有慢動作,沒有再來一次,連"吧嗒"一聲都沒有,就這樣結束了。杜若蘭看著兩個誠惶誠恐的年輕人,忽然有了些歉意,輕聲道:"血樣結果就快出來了,你們倆辛苦了,再堅持一陣。"說罷閉眼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馮舟剛才碰了個大釘子,不敢再說話,隻好給米勒遞了個眼色。米勒傻傻站著沒動,馮舟又推了他一把,他才說:"那個......杜老師......杜老師也早點休息吧,為了分析這個血樣您也殫精竭慮了。從科學角度來講,過度疲勞會影響判斷的。您先去睡會兒,一會兒結果出來了我叫您。"杜若蘭抬起頭,仍舊揉著太陽穴,道:"沒事,結果不出來,我還是不放心。我們用的這個分析方法非常複雜,但這是最準確的辦法。咱們千方百計采到他的血樣,隻要這個結果出來了,就能認定他是不是攜帶抗體。"馮舟道:"對啊,而且這小子特彆能跑,真不知道他怎麼躲過了之前的大普查,要不然我們早發現他了。這次要不是咱們提前鎖定了他,我和米勒又把他堵得沒地方去了,他還能跑掉。"杜若蘭點頭道:"如果分析結果顯示不是他,那我們還得繼續找下去,一直找到最後一分鐘。人類攜帶抗體的幾率雖然小,也許全世界就這麼一個,兩個。但是隻要找到一個,就有希望。"一想到"希望",杜若蘭又忍不住有些激動,但是多年的不斷失望讓她本能地壓抑對"希望"的感覺。過了良久,她才道:"如果血樣的結果顯示他就是攜帶者,那麼我們的工作才剛剛開始。一方麵,我們要儘快生產出足夠的解藥供全世界的人使用,另一方麵,我們必須趕緊想出救他的辦法。"馮舟道:"攜帶者一定會死嗎?"杜若蘭歎道:"隻有在他體內病毒發作的時候,抗體才能夠被激活,咱們才能提取解藥。到那個時候就已經晚了,病毒肯定全麵暴發了。但是要提前激活他體內的病毒,他本人就無法幸存,至少在現在的醫療條件下。但是我們必須想出辦法來......不能為了救我們而殺死他。"馮舟道:"所以說,如果我們沒有找到攜帶者,等病毒自然暴發的時候,隻有他們能活下來?"杜若蘭點點頭,又道:"但是抗體的產生是一種極罕見的變異現象,攜帶者多少也不健全,通常有生殖方麵的障礙,或者其他嚴重的遺傳疾病。就算他們逃過了暴發,也沒法正常地繁衍後代。等到他們也死亡,人類就會徹底消失。"聽到這裡,馮舟和米勒兩人都忍不住轉頭過去看了看屏幕上的向一鳴。此刻他正對著鏡子用極誇張的方法在梳頭,好像把自己當成了梁朝偉,一麵梳,還一麵哼著小曲兒:"最帥的就是你,最帥的就----是----你啊......"他這會兒的表現比剛才秀肌肉還要搞笑,馮舟和米勒卻都笑不出來了。在這個實時監視屏旁邊,整齊地排列著超過一百個屏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屏幕牆,分彆顯示著向一鳴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影像。地鐵,街道,辦公室,家裡......自從向一鳴被確認為可能的抗體攜帶者,隻要有監控攝像的地方,鏡頭都對準了他。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報告之列,所有的影像資料也都記錄在案,甚至連他小時候在學校表演翻跟頭的錄像也被翻了出來,細細研究。一百多個屏幕上,滾動播放著向一鳴在吃飯,睡覺,過馬路,在辦公室裡打哈欠,在公交車上玩手機......有一個屏幕上,大概是地鐵車廂裡的監控錄像,向一鳴夾手夾腳地被擠在人群中,卻抬頭呆呆望著那攝像頭,魚眼鏡頭把他的臉拉成扁長的形狀。"你們知道我為什麼要親自去給他抽血嗎?"杜若蘭道。"我就是想親眼見見這個人,跟他說兩句話,看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說,就這麼一個小夥子,忽然變成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人,大家都在關注他,跟著他,卻都在等著他送死。有的時候,我真不知道咱們找到了他,是運氣好,還是不好。當然,也許他不是,也許我想多了,攜帶抗體的幾率太低了,也許我們到死都找不到......也不見得是件壞事......不管怎麼樣,我雖然隻跟他說了幾句話,但是,我覺得他是一個好小夥子......"話音未落,房門吱嘎一聲開了,閃進一個穿著生化實驗服的女孩子,臉紅紅的,細喘微微,顯然是跑過來的。"結果出來了,"她說。還不等杜若蘭開口,她就把手裡的文件夾打開,放在了桌上,把紅色的字體朝向屋內的三個人。杜若蘭的心突地跳了一下,頓時喉頭乾澀哽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見密密麻麻的數據下方寫著幾個大字:"Rhino抗體攜帶者: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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