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卻是故人心(1 / 1)

人間煙火 顧回生 1677 字 3天前

這個年是注定誰都過不好了。鐘藎,楊思瞳,莫代,穆南樓,卷進這場命運漩渦裡的人,一個也沒有逃脫。或許,從楊思瞳的人生開始分崩離析的那一刻開始,所有的命運都開始走向一個不可逆轉的結局。幸存的人在努力呼吸著日複一日乏味的空氣,欠債的人也在命數的安排下須得還債。柴米油鹽,人間煙火,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大年三十的晚上,楊思瞳的檢查結果下來了。醫生說楊思瞳宮頸受損嚴重,怕是這輩子都沒法孕育出一個健全的孩子。鐘藎拿著檢查報告,霎時間隻覺到全身的皮膚都在一層一層的往腳下墜,血液都被那些冰冷無情的字眼凍結住了。到底是要怎樣喪心病狂的禽獸,才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鐘藎牙關都在打顫,死死咬住下嘴唇沒讓自己失控。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裡閃過很多念頭,最想做的就是把那些玷汙了楊思瞳的禽獸大卸八塊。她知道這件事情付餘生會做的。他做事情從來不需要她操心。鐘藎把檢查報告放手裡揉了又揉,最後撕得粉碎的仍在垃圾桶裡。她用力吐了口氣,故作腳步輕鬆的走進去。萬家燈火把屋裡照得一片暖黃,楊思瞳緊閉著雙眼,似已沉沉睡去。鐘藎知道她沒睡著。她坐下來,輕輕為楊思瞳掖了掖被角,哄小孩子一樣,語聲柔柔的,“瞳瞳,醫生說你沒事的。再住兩天院,咱們就可以出院了。”楊思瞳緊閉著雙眸,沒答話。闌珊燈火映在醫院大樓的窗玻璃上,映在她的臉上,安詳得如同一幅遙遠而遼闊的油畫。鐘藎自顧自的說:“等你出院了,我們出去旅行好不好?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或者沒有目的地也行,反正就到處走走,走到哪裡算哪裡。我有一小筆存款,誰都不知道的,可以夠我們兩個人去很多地方旅遊了。”病床上靜無人聲,寂寂空氣裡,千家萬戶的歡聲笑語更加突兀刺耳。頓了半晌,鐘藎說:“你放心吧瞳瞳,傷害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的,他們一定會得到他們應得的。”屋內沉默如啞,鐘藎沒再說話,靜靜坐在楊思瞳的身旁。良久,一聲長長的歎息:“瞳瞳啊,你要快點好起來呀。”身後萬千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如火如荼開了一世界。那是他們今生在一起看的最後一場盛世煙花。此後經年,整個人生已歸於一張白紙的姑娘居於江南的某個小鎮,身側常年伴著個容顏俊逸的男人,隻是她再也記不起曾經有這樣一個女人,她們一起走過這浮華人世間,她們願為彼此,付出生命。那個夜晚,已經修身養性很多年的付餘生破天荒的發了雷霆大怒,放下狠話,一天之內找不到凶手就全部都去死。付餘生已經不做壞人很多年,可一旦狠起來,那地板依舊是會震幾震的。時代過去了,可是付餘生沒過去。站在那些永遠將他奉為信仰的人麵前,他依舊是曾經那個鐵血手腕的付餘生。可是沒等付餘生的人找到後麵的真凶,真凶自己就俯首認罪了。不是跟付餘生認的,是跟紀長安認的。除夕夜的煙花爆竹,炸碎了很多人的前塵過往,那天晚上,狂妄不羈的紀長安站在窗前看了半夜煙花,然後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守候楊思瞳一輩子。就在他做下決定的那一刻,公寓的門鈴響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那一刻他想到了這句詩,興衝衝的跑去開門。門外站的不是他朝思暮念的人,是對他朝思暮想的人。清冷的夜裡,還有暗香撲鼻的一束火紅的玫瑰。花的顏色和抱著它的那人頭發的顏色一模一樣,火紅的,像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紀長安很難受的發現自己有了一股無力感。莫代十分乾脆利落的從門裡溜進去抱著花往他麵前一遞,“新年快樂,紀長安。”紀長安站著,沒動,“我自認也算得上是個不要臉不要皮的了,直到遇到你我才真正曉得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從前真是太看得起我自己了。”莫代裝傻充愣,假裝聽不懂紀長安語氣裡的嘲諷之意,笑眯眯的道:“畢竟要在這世界混嘛,臉皮這個東西,強求不得。你什麼都有了,尊嚴自然也就有了。”“所以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乾脆就連臉都不要了?”“對啊,有了你,我就什麼都有了。”她明明是想說句深情脈脈的情話,偏偏在紀長安聽來格外的變味。也是,他心不在她身上,自然聽她說什麼都是厭惡的。紀長安說:“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個富二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有一堆傻逼在背後的財力支持我根本就什麼都不是。你應該去找付餘生才是,金錢,名利,富貴,他什麼都不缺。”莫代一口氣哽在喉嚨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悶悶的十分難受。“你實在犯不著來我這裡找不痛快。”紀長安越過她,越過那捧花,重新去把門打開,意思不言而喻,請她出去。莫代眼睛裡閃過一絲晦明的神色,愣了一愣,強自歡笑著打算就近找個地方把花放下,一邊說道:“你明知道付餘生我不敢惹,你也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你看,這都新的一年了嘛,要不你就試試接受我?”紀長安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信口開河在講笑話。他很大聲的笑了兩下,笑得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笑得莫代差點就跟著他傻乎乎的笑開了。開口的話卻殘忍得令人發指:“真是不巧得很,有個姑娘,我已決定要好好照顧她一輩子,大概是沒時間試試接受你了。”強顏歡笑的莫代表情有了一絲裂痕,“鐘藎不喜歡你,她不缺人疼,你就算想照顧她你也沒那個機會。”紀長安說:“我知道。”莫代氣急,“你知道你還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紀長安你是腦子有病嗎?”“我知道她不缺人照顧,可是她的閨蜜沒人照顧。”莫代好久沒有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愣愣的:“你的意思是,楊思瞳?”“你知道楊思瞳?”怎麼可能不知道?簡直是刻骨銘心啊!莫代想起什麼,爾後又自嘲的笑笑,咬牙切齒:“也對,楊思瞳可是鐘藎的好閨蜜,你怎麼可能坐視不理。”“就算不是因為鐘藎,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欠了彆人的,終究是要還的。你回去吧莫代,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算我求你了。”從第一次見麵,到如今,這是第一次紀長安這樣溫柔的和她說話。為了讓她從今以後都不要再來找他,他終於溫聲細語的跟她說了一回話。莫代心裡百轉千回,突然一下子崩潰。她猛然一下把花砸到地上,哈哈大笑,“紀長安你這個神經病,楊思瞳是我找人強奸的,關你屁事啊!你是聖母瑪利亞還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啊?你這麼有慈悲心腸你怎麼不想著來救救我,你怎麼不來愛我?但凡你多看我一眼你能愛我一點,事情會發展成如今這個樣子嗎?說到底你就是為了鐘藎,你做的所有一起都是為了鐘藎!穆南樓說的對,鐘藎那個女人重情重義,把她那閨蜜看得比誰都重,毀了楊思瞳就等於毀了鐘藎半條命,果然做得沒錯!你們這群人,自私自利,活該死無葬身之地!”紀長安猛一把抓住她,難以置信,“你說什麼?你說楊思瞳的事情是你做的?”莫代冷冷的看著他,“是我做的,那又怎樣?”紀長安嘴唇顫抖得厲害,摸出手機來也是抖抖索索的,他一邊撥號碼,一邊喃喃著:“我要報警,我要報警……”“沒有用的。強奸楊思瞳的人已經去自首了,他們不會供出我,你沒有證據,也不能奈我何。”紀長安按鍵的手緩緩的停了下來。許久,他才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看到莫代已然理智儘失的瞳孔裡,說道:“你以前是身體臟,現在心臟也臟,你整個人都臟透了。”莫代莫名其妙的發笑,臉上的表情幾乎撕裂,看起來猙獰至極。紀長安冷靜下來,本來要報警的手指輕輕劃了一下,撥通了另一個手機號,莫代看到,那個名字叫付餘生。她睜大眼睛看著紀長安,一股恐懼感開始慢慢的攀延到四肢百駭。紀長安問付餘生:“有線索了嗎?”手機那端付餘生的聲音陰冷得如同來自地獄深處,“人已經自首了。”莫代打了個冷顫,看到紀長安亦冷得毫無溫度的眼睛看過來,“他們背後還有個真正的主謀。叫莫代。”紀長安把電話掛掉,莫代眼中一片絕望。大概此時此刻才清醒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直到此刻才曉得害怕。她的臉上一片死灰。“付餘生……你竟然真的把我交給付餘生……”紀長安笑得沒心沒肺,笑得春風和煦,“怎麼?你這是在害怕?”莫代看著他。似乎是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算是真正看到這個男人徹徹底底的狠絕無情。到底還是那個桀驁猖狂的紀長安,他不依不饒,“有本事做,有本事就彆慫。我說了,欠人的,終究是要還的。”說著對著門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新年快樂,好夢。”莫代渾身都在發抖,“你們這些男人,一個個的都是沒有心的。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們這樣一個個的都護著她!”“至少,她不會像你這樣惡毒。”莫代哈哈大笑,“是,她最善良,她最惹人疼,她是你們的心肝寶貝。你們這樣寵她又怎樣,這個女人還不是一樣會不得好死的!”“你什麼意思?”回答他的是耳邊臘月末尾凜凜的寒風,莫代轉身決然而去,一眨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她留下的玫瑰,花瓣散落了一地,飄出幽幽一陣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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