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藎不知道,在付餘生那句雲淡風輕的“一切有我”背後,是多少人的不眠之夜。她不知道她那時候有多幸運,被那樣一個隻手遮天的男人愛著。他將她護在他的羽翼之下,讓她真的以為這人間都是一片淨土,即使風雨交加,在他為她撐著的那片天空下她依然可以安然無恙。要後來很久她才會知道,這世間易碎的是美好,從來隻有自己給自己的才是無堅不摧。那天晚上,夜傾城的專用公關團隊被臨時拉來加班。這隻付餘生用了不少手段從某些不便為人道的渠道挖來的團隊,各個都是身懷絕技的拔尖人才。夜傾城多少明麵上的背地裡的事情,都是出自他們之手,並且每次都乾得很漂亮。說他們恃寵而驕也好目中無人也好,反正在夜傾城,隻有付餘生的話是聖旨,其他人的話都是狗屁可以忽略不計。這樣一隻傲嬌的團隊,也隻有付餘生才能大晚上打電話叫得回夜傾城加班。一開始大家的興致是很高的,畢竟很多年沒有因為什麼事棘手到要連夜加班了。這高漲的興致一直持續著,直到看到付餘生的臉色……看到付餘生的臉色時大家的興致就更高了。能讓老板露出這樣的神色,八成不是踩到老板的尾巴就是把老板惹倒毛了。於是公關團隊一個個衣冠楚楚,嚴肅得跟要去簽幾千萬的合同似的,實則內心早已萬馬奔騰激動得不行。眾人怎麼也沒想到,這大晚上興師動眾的,竟是為了一個女人。準確的說是因為一個女人打架,老板在給人家收拾爛攤子。早早的就在辦公室等著看好戲的喬樾果然是沒有失望,畢竟能叫這群目中無人他從來都使不動的家夥吃癟,真是件很開心的事情,比看美女還開心。更何況他還看了美女,雖然是個打架的視頻,但那也是美女,而且還是付餘生的女人,於是開心上更加開心。不明真相的吃瓜公關們看了那個視頻,被老板沉著臉問有什麼感想時,大家紛紛表示沒什麼感想,打架那兩個女人挺漂亮的,尤其是出手最不留情那個,長得真是好一個天仙了得,果然美女就是美女,美女連打架都是好看的。喬樾憋笑差點憋岔氣。付餘生冷冷的看了眼一本正經的眾人,“分析得很有道理。半個小時之內,所有罵打架最好看那姑娘的評論帖子我一條不想再看到。“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一定要保全她。”此話一出,眾人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與以往的任何事情非同小可,一個個瞬間以最快的速度坐到電腦麵前,頓時整個辦公室都是敲擊鍵盤的聲音,好不熱鬨。沒有人知道,看起來一潭靜水的付餘生心裡是怎樣的層瀾跌宕。他知道他的公關團隊是所向披靡的,大概是關心則亂,他明明知道這隻是個小場麵,他們應付起來是綽綽有餘的,可心裡仍舊是隱隱不安。多少比這樣驚險許多的事情都從容的應對過去了,但這畢竟不同,畢竟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牽腸掛肚的人。上次這樣是什麼多久以前的事了?年代太久遠了,久得他早已都記不清了。看到那個視頻看到那些評論的時候,他有一種自己小心翼翼捧著的寶貝突然一下子被人磕著碰著了的感覺,幸好他發現得及時,才沒有讓人磕傷了哪裡。他很少有這樣感懷的時候。“這不是什麼很棘手的事情,你的公關團隊會處理好的,彆擔心。”不知什麼時候,喬樾已經站到身邊來,同他一起看著窗外的燈火闌珊。付餘生沒有說話。“認識付餘生的人都道付餘生這人最是冷漠無情,這天底下大概是沒什麼人能讓其動容的,要是讓那些多少年來恨你恨得牙癢癢的人曉得你有這麼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曉得有多高興。隻要隨便將人一綁,還怕你不乖乖聽話?”付餘生側臉看了喬樾一眼,像是眼裡能刮出風來似的,喬樾感覺到麵皮上一陣陣的拔涼拔涼的。喬樾默不作聲的悄悄往旁邊挪了一步。“那就,不要讓人曉得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喬樾默不作聲的又把那一步挪回來,“你這樣緊張她,隻怕要彆人不曉得也難吧?”喬樾淡淡掃了一眼,正好對上幾個公關驚愕的眼神。他對著他們慈祥和藹的笑了笑,意思就是:對,你們沒有聽錯,那就是老大的女人。幾個公關立即把頭低下去,對著電腦敲得更賣力了。其實一開始他們就應該有所感覺的,隻是這麼多年付餘生一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搞得大家都忘了付餘生還是個凡人,以至乍然看到個付餘生過度關注的女人後大家都不敢相信。搞完小動作的喬樾再側頭去看付餘生,依舊是陰沉沉的臉色,習以為常的他又繼續道:“所以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不要太過緊張,她自己能解決的事情,你也不必都親力親為。”付餘生說:“她還小,不懂事。”喬樾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公關經理適時的在旁邊輕輕說:“老大,搞定了。”付餘生忙打開手機去看原視頻,果然,輿論導向已經被他們控製住了,發視頻的人原本占儘先機,現在竟成了個人人喊打的綠茶婊。付餘生心底裡舒了一口氣,眉眼活泛的:“這個月給你們加獎金。”趁著眾人呆愣之際,付餘生去給鐘藎打了個電話,聽著那端清潤的聲音,他大概是有點懂得自己為何會那樣掛心了。他是如此的愛她,想捧在手心裡疼著愛著,容不得人侵犯分毫。他聽著她說,付餘生,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這麼神通廣大。生平第一次,他覺得有錢有權是這樣的好,能保護住自己心愛的姑娘是這樣的好。掛斷電話的付餘生隨即回到辦公室,本來在給鐘藎打電話之前還在猶豫要不要給莫代留條後路,打完電話之後,他就決定好了: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斬草要除根。另一邊,莫代簡直是要氣爆炸了。罵她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甚至有人將她的老底都掀出來:曾經供職的酒吧,曾經有過的男朋友,還有些所謂的“知情人”,打著她前同事前男友的名義透露所謂的“真相”。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輿論的威力有多大。一旦輿論成鼎沸之勢,她的網紅路大概就要這樣覆滅了,事實上她現在已經是覆滅之態了。明明是勝券在握的事情,怎麼突然間就這個樣子,她是怎麼也想不明白。要是曉得會這樣,她也不會自己這麼作死,真的是自己挖坑把自己活埋了。此時此刻她竟然發現她不知道該去找誰幫忙。為她打架的男人很多,可就是沒有一個告訴她,有人操縱了輿論導向,她眼看就要一夜間功名儘毀,她該怎麼辦。她憑著自己得天獨厚的外貌和一點點才藝在網絡縱橫了好幾年,對把控粉絲的節奏也算是曉得分寸的,本以為這次會是不費吹灰之力把心頭刺拔掉大獲全勝,她沒有想到會是引火燒身,自己即將被燒成灰燼。莫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慌不擇路的把能找的人電話都打了一遍,沒想到人心竟是如此叵測,有些乾脆不接電話,即使接了電話的也是三言兩語匆匆敷衍。莫代握著手機怔愣很久,最後手停留在通訊錄最特彆的那個備注那裡。紀長安,她已經好些天沒有給他打電話,也很久沒去他的奶茶店找他了。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傷人,她覺得真的很難過。可是如今這樣的情景,像他那樣有背景的人,應該是有辦法的吧?他會幫她嗎?莫代懷著一點點的希翼,最終還是點了這個備注裡唯一躺著的這個名字。那個備注是:一世長安。一世長安,紀長安。聽筒裡是一聲聲拉長了的嘟嘟聲,她竟然緊張得手心都是汗。一聲短促的嘟聲後,紀長安接了電話。莫代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微微的顫抖。她竟然因為一個男人接了電話就激動得手都在顫抖。這樣的莫代她感覺很陌生,可同時也是歡喜的。她從沒覺得自己的心臟像現在這樣的跳動過,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像現在這樣真實的活著。莫代握著手機,眼角眉梢都是笑,那樣溫柔得勢在必得的樣子,大概此生都不會在彆的男人那裡出現。“紀長安。”她說。那端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若不是耳邊還有他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她大概以為這隻是他放在兜裡的手機沒有經過他的允許私自接了她電話。可是那呼吸聲告訴她,他在,他將手機放在耳邊,在聽她講話。胸腔裡的那顆心臟幾乎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她顫著嗓子又喚了一聲:“紀長安?”“你說。”他終於開口,是一把冰涼的聲音,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他陰沉沉的那副極不願看到她的樣子。她才管不了那麼多,反正他是接了她的電話,那就證明他並不是表麵的看起來這樣討厭她。他接了她的電話,這便是一個好的開始。莫代興衝衝的為自己打了一番氣,依舊笑得燦爛,就像他此刻就站在她麵前似的:“紀長安,我遇上大事了,你能不能幫幫我?”莫代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開心,就好像,她不是在問紀長安能不能幫幫她,而是紀長安已經幫了她。可是,那端仍舊是毫無感情的聲音,“你遇上什麼大事了?”“現在全網都在罵我,再這樣下去對我很不利,後麵就很難洗白了。紀長安,你那麼厲害,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她懷揣著一顆上下亂跳的心,等著那端的回答。“幫你?”過了好久,那端的聲音總算是有了一絲起伏,莫代聽出來了,是一絲譏笑。心臟搖搖晃晃的開始往下沉。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不好意思,幫不了。”“為什麼?”她這一問,本來已經準備掛電話的紀長安怒火一下子就噌的燃起來了,“你讓老子幫你去對付一個老子愛了六年的女人?”這回莫代是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了。“這次,我依舊沒來得及保護她,那人又快了一步。”他似在自言自語的低聲說著,轉而又冷冷的對她說,“莫代,你好自為之。”“紀長安,你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你聽不懂?”“你喜歡那個女人?你喜歡了她六年?”紀長安沒有回答,莫代在他掛電話之前,聲嘶力竭的朝著聽筒喊:“憑什麼!那個女人到底哪裡好,憑什麼你們都要護著她?!”紀長安說,“誰以後要是再碰她一下,試試?”隨之那句惡狠狠的試試,電話徹底的安靜了。莫代一直保持著那個拿手機的姿勢,呆呆地,天地間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