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腔赤誠的少年人(1 / 1)

人間煙火 顧回生 2283 字 3天前

“鐘藎,我到你學校門口了!你快點出來!”某天中午午飯時間,鐘藎接到這樣一個“氣勢磅礴”的電話,隻見這位泰山崩於眼前都能麵不改色的青春無敵美少女默默把手機音量調小了一點,語氣平淡,“知道了,你等我會兒。”“哎,你怎麼一點都不激動的樣子,我趁著吃午飯的時間爭分奪秒跑過來找你一起吃午飯,你就是用這種態度對我的啊?”鐘藎哭笑不得:“一個星期七天,我們一中上六天半的課,你們三中上五天的課,基本上除了你放周末,其他時間都會跑過來找我一起吃午飯,難道我每次都要像第一次一樣手舞足蹈的‘哇哇哇真的嗎好開心啊’,那我是得有多智障?”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那端興致缺缺的扁扁嘴,“真沒趣,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鐘藎:“???”沒有浪漫細胞的鐘藎同學索性就將不浪漫進行到底,慢悠悠的收拾了課本直等到紀長安打第二遍電話才晃悠著去。紀長安給鐘藎點了一碗牛肉米粉,自己點了一碗素粉。鐘藎喜愛牛肉米粉,跟他最不喜愛上英語課是一樣的道理。看著對麵男生碗裡飄著的幾滴油花和幾片青菜,鐘藎鼻尖隱隱有點發酸。剛才他付錢的時候她偷偷看了一眼,明明錢包裡就隻剩最後不多的幾塊零錢,卻說什麼都要給她點一碗牛肉粉,自己點了素粉的時候還嬉皮笑臉的說他不喜歡吃肉,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他跟她吃飯哪次盤子裡最後剩的肉不是他一掃而空?鐘藎在碗裡扒拉半天,狀似不悅地蹙蹙眉,“今天的牛肉怎麼這麼腥?”紀長安疑惑地抬起頭來:“怎麼會?”鐘藎筷子撈起肉放到他碗裡,“不信你試試。”紀長安遲疑著挑了一片最小的嘗嘗,“不腥啊!是不是你剛吃的那塊味道不太好?要不你再嘗嘗看?”說著就要把肉夾回去,鐘藎趕緊用筷子攔住他的筷子,“我估計是那個要來了,就覺得味不好聞,你吃吧。”紀長安還在想那個是哪個,看鐘藎臉上一抹紅雲眼神飄忽,瞬間如醍醐灌頂,默默的把頭埋下去。兩人默默對著麵前的碗吃得專心致誌,突然麵前“嗒”的一聲,一碗米粉放在麵前,鐘藎和紀長安抬起頭來,老板笑嗬嗬的說:“老顧客,今天買二送一。這碗是燜肉的,不腥。”鐘藎愣了愣,隨即笑道:“謝謝老板。”於是把自己手裡的那碗推給紀長安,心安理得的把燜肉的一碗捧過來。紀長安同學一個人吃掉了兩碗米粉。回三中去的時候,鐘藎把自己僅剩的五十塊零花錢拿了四十塞進紀長安的兜裡,趁著他沒注意偷偷塞的。頭頂的燈泡,腳下的土地,都見證了這對少年少女一腔赤誠的愛情。那時候的紀長安也是個安分守己的窮學生,他爹不知道聽誰說的男孩子要窮養,為了將他的驕奢淫逸之風扼殺在搖籃裡,一周給他的零花錢也是少得可憐。那時候鐘藎不知道紀長安家其實很有錢,她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萬事有果必有因,紀長安暴露家底這件事,牽扯到整件事情的脈絡,要從頭開始講起。高一整個學年相對比較風平浪靜,鐘藎雖然常常會擔心紀長安打架鬥毆,或者他在她不曉得的情況下和彆的小女孩眉目傳情暗度陳倉,但好歹高一也算是風平浪靜的過了,紀長安沒搞什麼幺蛾子。高二要分文理科,鐘藎知道,紀長安這人不走尋常路,他跟一般男生不同,他理科不行,對文科也比較感興趣,他隻能選文科。如果她選理科的話,以後就算在同一所大學,專業也會相隔甚遠。她和紀長安依舊還是很遠。思索再三,鐘藎瞞著爸媽把那張分班表填了交上去。分班名單最後下來的那天開了班會,班會一結束鐘藎就被鐘媽媽劈頭蓋臉罵得狗血淋頭。“你眼裡還有沒有你爹媽,哈?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喝,你倒好,一聲不吭就選了文科!你選文科做什麼你告訴我?理科以後多好找工作你偏偏選文科,我看你是瘋了你!”從走廊上路過三三兩兩的同學朝鐘藎投來異樣的目光,鐘藎把頭垂得都要與腰同高了。最後還是班主任走過來,好說歹說的勸了些什麼“孩子喜歡文科就讓她學文科吧”“興趣遠比什麼都重要,不要剝奪孩子的興趣”,引古論今說了一大堆才好不容易把鐘媽媽勸住保了鐘藎一條小命。這件事情也是很多年後楊思瞳提起紀長安才曉得。那時候他一直蒙在鼓裡,一直以為是緣分。當時紀長安知道鐘藎也選了文科的時候,還直呼好巧,他們竟然一起選了文科,鐘藎看著少年欣喜若狂的樣子,打從心底裡覺得放棄理科的光明前途很值得,差點被她媽從教學樓丟下去也很值得。可惜她的少年沒能這樣一直值得下去。但是值不值得這件事情,本身就很矛盾。我們不是當事人,個中滋味唯有自知,也不曉得那到底算不算值得。話說回來。鐘藎第一次接到紀長安哥們打電話說紀長安重傷已經進了手術室的時候,恰逢江城一中一年兩度的期末考試,此時鐘藎站在考場門口,接到電話轉身就跑,搞得在門口等待進考場的同學們一陣騷動以為發生了什麼轟動性事件,最後發現除了鐘藎一個人撒腿狂奔之外其他人集體都很淡定,這才沒跟在人後麵跑。鐘藎在路過楊思瞳所在的理科考場的時候,被楊思瞳一把拉住,“馬上就要考語文了,你要去哪裡?”“紀長安在手術室裡。”“語文150分,你就這樣放著你的成績不要了?”“紀長安在手術室裡,你放開我!”鐘藎猛的將楊思瞳甩開就跑,楊思瞳在後麵用力的跺腳,“為了他放棄自己擅長的理科,現在連試也不考了,我看你是為了個紀長安快要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風呼呼的掃過耳畔,鐘藎什麼也沒聽到。紀長安是和人打架把手給打骨折了,鐘藎去的時候他把自己捂在被窩裡說什麼也不讓鐘藎看,氣得鐘藎轉身怒氣衝衝的問他哥們:“你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那哥們小心翼翼誠惶誠恐:“他通訊錄裡就隻有他爸媽和你,他爸媽的電話肯定是不能打,要是打了估計他就不止這個程度的傷殘了,所以隻能打你的了。”鐘藎哽了半天才哽出一句“讓他被打死算了”,看了眼被子裡捂得嚴嚴實實的男生,無奈隻能匆匆又趕回去考下午的試。鐘藎三天沒理紀長安,三天後紀長安脖子上懸著一條白色的紗布將手臂吊著,可憐兮兮的站在鐘藎家小區門口,“鐘藎,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鐘藎“啪”一聲把電話掐掉,繼續低頭做題。過了大概十幾分鐘,手機又在震動,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估摸著鈴聲快要停了才接起來。電話那端可憐兮兮的語調又換了個畫風,這回語氣很是堅定的,跟要去慷慨赴義似的:“鐘藎,你今天要是不出來見我,我就在這門口站著一直等,等到你什麼時候出來見我了為止。”鐘藎從自家十樓的窗口看下去,男生一隻手吊在脖子上,一隻手握著手機看著她的方向,她不知怎的有些心虛的往後躲了一躲。“那你就等著吧。”她嘴硬的又把電話掛了,握著筆做題卻是怎麼也看不懂題意在講什麼,滿腦子都是他吊著手臂的樣子。鐘藎煩躁的撓撓頭發,丟下筆就往樓下跑,跑到紀長安麵前的時候儘管已經刻意用力壓製了,仍舊沒把氣喘勻。“我就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紀長安很是貼心的把她幾縷跑到臉上的頭發順到耳朵後,笑得跟個兩百斤的大傻子似的。“我是看你在這兒擋著人家的路了。”鐘藎理直氣壯的。紀長安看了看寬得能塞兩三頭大象的路,忍著沒笑,“對,你是來為民除害的。”“和你在一起就已經是為民除害了,我現在這,應該算是舍身為人。”“嗤……”紀長安笑得眉眼彎彎,“是是是,鐘藎同學簡直就是舍生忘死舍己為人,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優秀少女。”“你還嬉皮笑臉的,你以為這樣你跟人打架把手打骨折的事情就這麼算了?”“我知道錯了,我這不是來跟你認錯嘛。”“你下次要是再打架就不要來見我了。”“遵命。那這次是不是就這樣算了?”“要是期末考考不好你就完蛋了。”“遵命!”得到赦免的男生歡天喜地的跑回去考試去了。三中和一中的期末考時間不一樣,所以鐘藎和紀長安期末考會有時差。隻是這個學期末,沒有考語文的鐘藎成績自然不如人意,花了好長時間好話歹話說了一堆都沒說服她那個有著一雙火眼金睛的母親大人,整個假期被關在房間裡學習,手機給收了還勒令不把那套語文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做完不許踏出房間半步,鐘藎真是痛不欲生。痛不欲生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鐘藎在短時間內語文突飛猛進,語文老師高度讚揚“果然,不參加期末考的人是有底氣的。”前文說過了,紀長安在第一次打架的時候鐘藎在期末考,那麼,自然就還會有第二次。彆看他這麼信誓旦旦的樣子,從小到大他這樣的保證簡直數都數不過來,保證不打架就跟保證不吃飯一樣,聽眾聽了就聽了,不可當真。可憐鐘藎年少不知事,還真被他的鬼話騙了,所以接到紀長安又打架了的電話,她一時急怒攻心,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再次接到紀長安打架的電話,鐘藎沒像上次一樣撒腿就跑,生怕晚了紀長安就魂歸離恨天似的。她接了電話,很平靜的收起手機,回到教室,答了英語老師提的一個問題,放學的時候很平靜的背著書包回家。儘管腦子裡一直回響著紀長安哥們在電話那端很是傷心說的紀長安這次比上次傷的還重,她依舊巋然不動。可是那晚鐘藎失眠了。從來倒下就能睡著的鐘藎那晚一直睜著眼睛看著天亮,期間時不時的看一眼手機,想著那個人會打個電話或者發條信息給她。但是手機一直很安靜。一夜未眠,鐘藎從最初的氣憤慢慢開始擔憂,是不是真的傷得很嚴重?是不是已經人事不省了才會連招呼都不跟她打一聲?於是乎鐘藎同學將各種青春傷痛文學在腦海裡過了一遍,自行將紀長安腦補成那些倒黴吧唧的男主,指不定這會兒已經掛了……越想越覺得可怕,鐘藎蹭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嚇得台上正在講辛亥革命的曆史老師以為她要揭竿而起,抱著黑板擦警惕的往後一躲,“鐘藎!你要乾什麼?!”鐘藎沒理她,徑自就朝三中的方向跑,跑到半路才想起來昨天那哥們說在老地方,於是她又掉過頭朝市醫院跑。紀長安並沒有掛掉,隻是上次傷了左手,這次傷了右手,都是骨折,隻是折得比上次嚴重。他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看著鐘藎走過去,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可憐幼小又無助的氣息,鐘藎才不買他的賬,臉冷得跟那時候他剛剛轉到她們班他從後麵扯她內衣帶子一樣。她說:“聽說你又打架了?”紀長安心虛的往後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鐘藎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吐了口氣,如此三次,跟參拜佛經沐浴焚香似的:“你知道嗎,從跟你在一起開始,我每天都在擔心,你這個人這麼不安分,我總是擔心你打架,擔心你會出事。上次你傷了左手,我急得不得了。從那次以後我這心就一天都沒放下過,你紀長安是什麼樣的人,我簡直太了解了。果不其然,沒多久你又躺在這裡了。”紀長安都快要被鐘藎說哭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鐘藎,對不起,我錯了。”鐘藎不再理他,轉身就走,紀長安左手沒有力氣,沒能抓住她。沒想到,又是事隔三天,正是放學路上人流如潮之時,鐘藎剛剛走到學校大門口就看到一大堆人圍著一塊地方,是熟悉的看熱鬨的劇情。她本能的要繞過去,突然橫空跑出來一個男生,手捧一大捧香得能讓方圓十裡的花自慚形的玫瑰,單膝跪地……鐘藎目瞪口呆的看著紀長安,紀長安臉紅心跳的看著鐘藎,就在大家都已經準備好鼓掌配合的喊著嫁給他的時候,紀長安的開場白卻是這樣的:“鐘藎,我知道我錯了,我答應你不會再打架了的,我答應了你我一定要好好學習以後我們一起去同一所大學的,可是我沒有做到,我說話不算數,我答應你的事情沒有做到。對不起鐘藎,我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今天在這裡對著一中在場的諸位師生保證,如果以後再不聽鐘藎的話,就讓我原地爆炸!”“好!”眾人鼓掌起哄,把原本準備說的“嫁給他”改成了“原諒他”,沒辦法,這個年代談戀愛能有這麼點心意實在是太值得鼓勵了。鐘藎在潮水般的起哄聲中,猶疑著接過花。畢竟,這樣大張旗鼓的道歉方式,很少有姑娘能抵抗得了。命運轟隆隆駛來,將他們卷進一望無際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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