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阮沅沅第一次踏入何彬在北京的公寓。回憶起來,除了陸昊租的50平方的舊房,這對她來說或許是在北京第二個家。但對那個時候的阮沅沅來說,這隻是個陌生的地方。這間公寓兩室一廳,看上去也有七八十平方,對一個人住來說已經頗為寬敞。房子雖有些使用過的痕跡,但整體尚新,牆紙色彩明快,顯得屋主頗為熱愛生活。“我的上家是對小夫妻,他們有個孩子,要置換新房,所以就把這房子出給我了。”何彬見她隻打量自己房子,於是小何解釋道,“他們弄得也挺好的,就搬了些自己東西進來,這裡基本都是他們留下來的裝飾。”阮沅沅輕輕“哦”了一聲,隨即說道:“也真巧,這裡離我們公司這麼近。Z大分所當時也打算開在這附近嗎?”何彬一怔,隨即想到自己在飛機上和阮沅沅說過的話,自己扯的謊也隻能自己圓上去,當即點頭道:“是,當時是計劃在這一帶,後來又改中關村去了。可我覺得這房子挺不錯的,就給買下來了。”在阮沅沅眼裡,買房可算上大事了——前些日子自己也和陸昊商量過買房結婚的事,可是一盤算就他們兩個存款,就算貸款也完全跟不上首付,必須得勞師動眾兩家人一起集資,可是看著何彬這麼舉重若輕,說起買房子就跟買白菜似的隨意,不由羨慕得說道:“全靠自己能力買的啊?Z大的薪酬真是高!”何彬微微一笑,“Z大薪資是可以,可是我這基礎員工係數可不高,我買這房子也靠了以前的積蓄。”他看阮沅沅迷惑地看著自己,就勾著嘴角笑了一笑,“我在港大的時候幫人做過項目賺過點錢。”阮沅沅不由感歎:“我可算知道,這能賺錢的人在哪兒都能賺的了,你看你這原始資本積累的早,房子也買的早,現在你這一跳槽工資也就更高了!”——若乾年後當房子飛漲,阮沅沅想起當初說的話,不免懊悔自己就算集資也該像何彬一樣買房,何彬已經完成自己初始的資本積累的時候,自己還是一窮二白,工資的漲幅隻是勉力跟上房租的漲幅而已。何彬卻笑著說道:“何必那麼羨慕,你住過來不就這房子女主人了嗎?”阮沅沅這臉刷地又紅了,她實在是有些不能習慣何彬自如地說著這些油腔滑調的言語,她低聲道:“說好先不說這個的——”何彬見她臉紅彤彤的,實在覺得可愛極了,可他也知阮沅沅不經逗,否則又要和在成都時一樣炸毛了,當即轉過了話題說道:“好,我們不說這個了。我去洗澡,過會兒再換身衣服。你可以在我房間裡眯兩小時,過會兒我會叫你的。”阮沅沅沒說話,就眼睛清淩淩地刮過他的麵龐。何彬立即舉起手做投降狀,一臉無辜地說道:“放心,我真不會越界的。”阮沅沅低下了頭,卻是自己也未察覺地輕笑了下,轉身走到臥室。身後有關門的聲音,隨即有花灑的水聲。伴隨著嘩啦嘩啦的水聲,阮沅沅閉上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阮沅沅已經完全不記得是怎麼睡著的,當她被鬨鐘吵醒時,她扶著腦袋,習慣性地出門右拐要去衛生間洗漱,卻撞上了一麵牆,她站在那兒發愣,良久,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和在陸昊的出租屋裡,她現在在何彬的公寓裡。“何彬?”她下意識地叫他的名字。房間裡卻沒有何彬的身影。阮沅沅連忙跑回屋裡,拿出手機打何彬電話。何彬卻依舊沒有接手機。阮沅沅就覺得惶恐起來:何彬去了哪裡?他為什麼不叫自己呢?——連她自己也沒察覺的時刻,就經過了這一晚,她對他已經十分依賴。阮沅沅又打了何彬電話。何彬終於接了起來。阮沅沅的話語甚至帶著哭腔,“何彬,你在哪裡?”“我在門口啊,你快來給我開門!”阮沅沅一聽,甚至也沒有穿鞋子,赤著腳跑到客廳的門畔,拉開了門,她一看何彬就抱住了他,她的聲音像個無辜的孩子,“何彬,你去哪兒了啊?我一醒來看不到你,我害怕。”何彬的手裡提了好幾個袋子,他甚至無暇伸出手去回抱她的熱情,但是他的嘴角卻勾了起來,“我看你還睡著,就去買了早餐了。”阮沅沅猛然意識到自己是在抱著他,她赧然地往背後背回了手,縮著脖子說道:“剛沒看見你,就有些害怕——”何彬樂意看到這樣依賴自己的阮沅沅,他欣然地往房間裡走去,把早餐放在桌上,說道:“這裡有豆漿,糖團,還有油條——你看看你喜歡什麼,我記得你最喜歡糖團的對吧?”他拿著糖團遞給阮沅沅。阮沅沅怔怔地看著那個糖團。——女人的心就是這樣柔軟,一個關懷的細節就能打動。阮沅沅就這樣被觸動了。 何彬看著清晨的光落在她的長睫毛上,映得她眼睛水光瀲灩,看著賞心悅目極了,他俯下身,就想在她眼眸上吻去。阮沅沅卻受了驚,趕緊往後躲了躲,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得抓緊吃早飯去上班了!”何彬實不願在這個時候提起上班這麼掃興的話題,但他了解阮沅沅,如果自己太激進反而要將她推得更遠,如今這般發展實已超出自己的設想,當即微微一笑,直回身子,捧著一杯豆漿喝起來。阮沅沅不敢看何彬,隻專心致誌啃著自己的糖團,就像個啃蘿卜的兔子。她的心實是紊亂的,仿佛剛剛從一個狹窄的巷道奔出,又迫不及待地進入另一個胡同?兩人吃完早飯,何彬從衛生間的抽屜裡取出一套洗漱用品遞與阮沅沅,不料他這個舉動卻讓阮沅沅又多心起來。“你這兒專門備一份東西給彆人?”阮沅沅揚眉。何彬看她臉色,知她吃味,他心底高興,麵上仍是淡淡的,說道:“常備份旅行套裝,無論自己出差或者來客人都很實用,難道不是這樣嗎?我又沒有和彆人共用洗漱用品的習慣。”阮沅沅被他懟得訕訕的,心想自己可是怎麼了,明明沒有想到是否接納何彬的感情,卻偏偏為這些微不足道的事計較起來。兩人洗漱後一同出門。隔壁房間的阿婆看到他們一起出來,不由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和女朋友一起去上班啊?”何彬頷首微笑,“是啊,阿婆,你這麼早起來啦?”“是啊,早起鍛煉啊!”阮沅沅聽他們一問一答,溫暖如家常,不由也笑了起來,然而笑著笑著,眉宇間卻添了絲凝重。——她和何彬,算不得久彆重逢,可是在讀書到工作這關鍵的時間點裡,到底分隔兩地,各自有著生活,彼此也不知彼此境遇,兩人現在這般曖昧,到底多少是出於愛,抑或是高中未續的遺憾?在她記憶裡的何彬,始終是高中的模樣,她現在是不是還了解何彬,而他抑或是了解現在的她麼?兩人坐電梯下樓。一路無話。電梯口出來,阮沅沅想了想說道:“謝謝。那我自個兒坐公交去上班了。”何彬一愣,彎了手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下,笑罵道:“你癡線啊,我有車的啊,你坐什麼公交?”阮沅沅咬了下嘴唇,到底還是搖頭,“我們現在這樣……萬一到公司被人看見了可就不太好了。昨晚的事謝謝你。現在我沒事了,我還是自己去上班吧。”何彬一怔。剛剛他以為他們已經有了和好的默契,可是現在卻又似回了原點。他到底沒強求,隻說道:“那你自己上班小心。”阮沅沅點頭,目送何彬去車庫,卻又有些懊惱,覺著自己這般行事,太過刻意,反而落了痕跡,她自也不是遲鈍,知曉何彬就算來公司不是為她,可如今做這許多都是為她,而她隻是惘然,如果現在自己這般接受了他,到底是出於少年時未即的愛,還是現下懸於水麵下抓住根救命稻草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