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的時候。阮沅沅伸了個懶腰,終於自沉睡中蘇醒,她摘下眼罩,瞧著已經走得幾乎空空蕩蕩的機艙,一聲驚呼:“都到了呀!何彬你怎麼不叫我?”何彬正自行李架上拿下箱子和書包,聽到阮沅沅的驚呼,就微微一笑說道:“你睡那麼沉,我怎麼叫得醒你?”阮沅沅扁了扁嘴,快速地把眼罩耳塞塞到小包裡,解開安全帶,蹦躂著跳了起來,就又是滿血複活的狀態。何彬背著書包,拖著她的箱子走下飛機。兩人到達機場,阮沅沅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拉自己的箱子。“dy,讓我做個紳士好不?”何彬把手一縮,把箱子往身後藏去。“我們這生活有什麼dy不dy的,還不都是把女人當男人用。”阮沅沅聳聳肩,對於他突如其來的紳士風度顯然並不受用。何彬瞧著她那副挑釁的小模樣,倒是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要先休息嗎?還是直接去對方企業?”“直接去好了,行李又不重,再說現在賓館多半也不能住,剛好我去企業給你對接下,順便約下他們幾個中層領導,下午我們去入住,接下來幾天你可以一邊熟悉情況一邊和他們領導接觸。”何彬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便也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兩人打了車去企業。一路無話。何彬看著她手撐在車窗上望著窗外的側影,卻想起年少時她也總是喜歡坐在公交車上望著車外,她總是這麼安安靜靜,而瞳仁裡卻流光溢彩,蘊藏著幾乎是他的整個世界。阮沅沅猝不及防地回頭,何彬趕緊目視前方。“跟我出差挺無聊的吧?”阮沅沅笑笑。何彬心裡自然是另外想法,隻是當著阮沅沅,自然不能宣之於口。阮沅沅說道:“上次聚會的時候我說過酒桌文化吧?就是人多的時候我得強迫自己熱鬨起來,可是在自個兒麵前,我還是覺得不說話自在。所以你可要習慣我總是神遊物外的樣子。”何彬笑了,“行了,我們都認識多少年的人,你什麼性子我還不知道嗎?我當然知道。”阮沅沅便也笑了。此刻的何彬是鬆弛的,既沒有他們再北京初次碰麵時太過入世的油膩,也沒有在公司碰見時那麼強裝的高高在上的姿態,這還是她熟悉的何彬。兩人在企業更進最新的情況完後,回到公司安排的賓館已是晚上九點。兩人的房間是隔壁。“明天見。”何彬對她揮揮手。阮沅沅便也刷卡走進自己房間。阮沅沅洗了澡,換上睡衣,吹乾頭發,打開電腦,正要在list裡更新下情況,桌上的電話卻響起來。接起來,是何彬的電話。“有點餓,一起吃夜宵?”阮沅沅摸著的肚子,笑了起來。阮沅沅頭發還未全乾,自也不高興再換身衣裳,於是就披了件運動外套出門。何彬一身白色鑲藍邊運動裝出來。阮沅沅一瞧見他,就不由腹謗:怎麼都是運動裝,自己顯得邋邋遢遢,他倒還是英姿勃發的模樣?何彬看她垂著頭發,發梢還濕漉漉的模樣,不由彎了下嘴角。“行了,我又來禍害社會了行嗎?”阮沅沅沒好氣地說道。何彬哈哈一笑,“迷可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賓館的餐廳已是自助餐,這會兒已經打烊。何彬就說道:“那去外麵吃?”阮沅沅為難地看著自己拖著的酒店拖鞋。“我打輛車。”何彬笑笑。“這點的發票可不能報銷。”阮沅沅覺著有些不妥,意圖勸阻何彬。何彬倒是堅持,“沒事,這頓算我請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阮沅沅隻能和他一起出發。阮沅沅瞧著車窗上裡的自己,頭發披散著,素白著一張臉,實實在在女鬼一般,不由伸出手指捂住了眼。“夠嚇人的。”何彬評論道。阮沅沅忿忿不平,“你非要我這樣來吃夜宵的。”“你不還跟著來?”阮沅沅氣鼓鼓的。何彬哈哈大笑。兩人來到一通宵的火鍋店。何彬倒也大方,牛羊肉、豬鴨血、牛百葉、黃喉、鴨腸通通來了遍。阮沅沅捂著臉,“完了,這麼吃明兒也要腫了。”何彬卻沒她這許多顧忌,鍋開了,就往裡頭放肉,火鍋熱氣騰騰的,他眼珠子往鍋裡丟,一副饞涎欲滴的模樣。何彬伸出筷子,夾住一片肉,往醬料裡一丟,滾起來的時候裹著厚厚的醬料,再在唇齒間徜徉,他滿足地閉上眼,仿佛人間至樂,不過如此。“經常這麼加班吃夜宵呢,怎麼也不見你胖?”阮沅沅忍不住揶揄。何彬擱了筷子,捏著杯子,猛喝了杯可樂,搖頭晃腦,“彆提在香港的日子,天天就是冰冷的沙拉和黑咖啡,我每次和客戶吃飯都餓得要死,還得裝作自己很矜持的樣子,一結束自己就得去拐角買個菠蘿包或者吃份燒臘,我可懷念國內的吃食了。”阮沅沅笑得彎了眼,“這麼可憐呢?”“是啊,可憐極了!”兩人一口辣油火鍋,一口可樂,吃得酣暢淋漓。阮沅沅抱著肚子,“誒喲,不行了,我得上個廁所。”“沒事吧?”何彬很是關切。“沒事,就吃太猛了。”阮沅沅把手機擱桌上,抓著桌上的餐巾紙,並著腿,扭著腰往衛生間跑去。何彬磕著瓜子兒,瞧著她的背影,正是覺著有趣,冷不丁的阮沅沅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正打算拿起來叫她聲,可是眼睛一晃,看到上麵的名字——陸昊,他登時就改了主意。何彬大大方方地把阮沅沅的手機接了起來。“沅沅,我睡不著,有些話我還是想和你說——”“不好意思,她剛走開。”陸昊聽到這電話裡突然傳出個男聲,本是被嚇了一跳,隨即遲疑著試探了一句:“你是——”“我是她同事。”何彬咬著一根串串,含糊不清地說道。“那我過會兒再打給他。”陸昊被這聲音完完全全攪亂了思緒,心裡有個聲音在說:是他?這聲音是他嗎?可是另一個聲音在說,不可能是他,我這神經太過敏了!“不用了,今天估計她有點忙。”何彬就這麼波瀾不驚地掛了電話,再想了想,索性就把這條通話記錄也給刪除了。等阮沅沅蹦躂回來,何彬就繼續在那兒慢條斯理吃火鍋了。阮沅沅坐那兒,等著何彬幾乎將桌上的食物掃蕩一空,一臉驚歎:“你能吃這麼多!還一點也不胖!真羨慕!”何彬拾起餐巾紙,擦掉了嘴邊的辣油,不以為然地說道:“因為我每天都要跑十公裡啊!能運動才能吃。”阮沅沅遲疑著問道:“那現在——你不會打算跑回去吧?”何彬哈哈一笑,“今天的量,明天補足吧。今天有女士在,我當然不會這麼殘忍!”阮沅沅這才安了心。何彬結了賬後,阮沅沅就跟在他身後往店外走去。這個火鍋店外很長一段路是人行道,他們必須走到前麵一條街才能招呼到車。阮沅沅拖著腳步跟在何彬身後,他依舊是那麼瘦削、挺拔,藍白色的運動服被風鼓起,就有那麼一瞬的時候她會以為他會回頭,對她笑著:“沅沅,怎麼又走得這麼慢,快跟上啊!”那是屬於十七歲的何彬的臉。可是一晃,他們已經走過高中、大學,現在他們已經二十四歲了。聽上去,還很年輕,可是阮沅沅卻覺得自己已經走過了一個人生的輪回。現在的何彬不會再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現在的他隻是自己的上司和同事。阮沅沅定了定神,追上了何彬,兩人一起上了出租車。何彬在位置上坐定,好似有意無意地提了句:“你一直這麼在外麵出差,陸昊沒意見嗎?”阮沅沅沒想著何彬會提到陸昊的名字,她側過了頭,手撐在車窗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見,這可能也沒那麼重要了。”“怎麼,吵架了?”何彬察言觀色,麵上仍是一臉淡然。阮沅沅不願當著何彬的麵說許多與陸昊的事,畢竟她和何彬過往的關係,挑在這個時刻與他說自己與陸昊的矛盾,倒顯得自己在暗示什麼似的,她搖搖頭,隻語焉不詳地說道:“就有時會吵吵架,沒什麼。”何彬瞧著阮沅沅晦暗的麵色,與在北京初次見麵時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完全不同,他心裡已經有了幾分了然,隻是她不說,他也緘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