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彭蕊偷偷拿眼去瞧鬱涼。隻見他黝黑的麵頰上神情肅穆,儘管眼圈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發紅,但一雙眼眸深邃得仿佛兩口見不到底的幽泉。彭蕊屏息凝神地緊緊跟在鬱涼身後。鬱涼帶著彭蕊走到自己那輛墨綠色的科邁羅RS邊,按響了車鑰匙。“哇——”彭蕊見到在不遠處發出兩聲清響的科邁羅RS,一雙眼睛陡然亮了起來。她竟頗為欣喜地搶先一步跑過去,然後驚訝地回頭望著鬱涼,“鬱涼師哥,這就是你的車嗎?真的是大黃蜂誒——”鬱涼對彭蕊突然表現出來的欣喜有些詫異,不過見她竟如此喜歡眼前這輛車,眼神中的冰冷微微緩和了一下,走過去,繞到車的左側打開車門,淡淡道:“它可不是明黃色的。”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彭蕊不好意思地笑笑。可麵對眼前的這輛墨綠色的科邁羅RS,她還是難掩興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科邁羅的車身,讚歎道:“雖然不是明黃色的,可這個顏色看起來確實更好看啊!”鬱涼心裡覺得有些好笑,麵上卻仍舊冷冰冰道:“快上車吧。”“哦。”彭蕊有些不舍地再次摸了摸科邁羅的車身,然後一臉好奇地拉開了右邊的車門,帶著一股難言的興奮坐了進去,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安全帶。鬱涼看得出彭蕊似乎跟自己一樣,是真的很喜歡這款車。這款科邁羅RS采用了小馬車的款式,外觀線條明快流暢,整體看起來極具動感。當年鬱涼還沒畢業的時候,就特彆喜歡這輛車。這幾年陪著展宏圖經營酒吧,賺了一些錢。在買車時,他基本沒做什麼考慮,便直接入手了這款科邁羅RS,並重新噴漆成了墨綠色。想當年在警校時,鬱涼就曾對馮尹亮幾人吹牛,稱自己以後也要買一輛科邁羅,車身漆成墨綠色,變形金剛裡Sam那輛不是叫大黃蜂嗎,他的這輛就叫“綠豆蠅”,到時候開出去破案,要多牛逼就有多牛逼!往事仍依稀在目,隻可惜,自己已經沒辦法再名正言順地去破案了——彭蕊坐在車裡,自從戴好了安全帶後,便開始在車內反複打量這車的內飾。儘管她在刻意控製自己的情緒,可鬱涼還是察覺到她眼中的興奮。看著彭蕊“看啥都新鮮”的舉動,鬱涼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嘴角,一直深陷於哀傷的心情竟也有了少許平複。刻意忘卻悲傷,鬱涼啟動了車,科邁羅呼嘯著駛出了盛世嘉園小區,一路沿著濱江路風馳電掣。在鬱涼熟稔的駕駛操作下,兩人很快到了市交管局。交管局門口,彭蕊對工作人員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馮尹亮一早便已經與交管局的負責人打過了招呼。聽說有刑警過來,交管局值班的負責人王國良趕緊走過來與彭蕊交涉。彭蕊給王國良介紹說鬱涼是支隊這一次請來的刑偵顧問,負責幫忙進行影像排查。王國良緊忙笑著與鬱涼也握了握手。鬱涼則客氣地對王國良點頭:“麻煩你啦!”王國良連忙笑道:“哪裡,哪裡!應該的!”在鬱涼的要求下,王國良當即帶著二人來到三樓的監控調度室,調取了雲海路相關路段21點到22點之間的全部監控錄像。通過王國良的介紹,鬱涼得知,那個尋找到凶器的垃圾箱附近並沒有攝像頭,因而隻能以其為中心點來推測凶手離開垃圾箱後可能行進的路線,沿路調取監控錄像,逐一排查。這實際上是一個很大的工作量。在王國良和一名交管局工作人員的幫助下,通過近五個小時的逐一排查,終於第二天早上快要六點的時候,鬱涼幾人在雲海路和仙境路交叉路口的一個攝像頭裡,在位於雲海路儘頭的位置發現了一名可疑男子,錄像顯示時間是21點27分。鬱涼看到此人後,立馬讓交管局的工作人員停止快進,並要求將那人的照片逐步放大。影像中,那人穿著黑色夾克衫,雙手插在夾克衫的兜裡。不僅帶著黑色棒球帽,而且臉上還帶著黑色的口罩。儘管看不到男子真實的樣貌,可鬱涼還是一眼便認出,這個人正是曾與自己有過幾麵之緣的張彪。“繼續放,看看他離開雲海路之後去了哪裡?”鬱涼目露寒光,凝視著錄像中的張彪。隻見張彪從雲海路轉上了仙境路,而後沿著仙境路一直向北走了二百米左右,最後走出了攝像頭的拍攝範圍。“調出仙境路的沿路監控錄像。”鬱涼的聲音很冷。工作人員不敢怠慢,趕緊查找仙境路的錄像視頻,隨後在一處視頻中再次發現張彪的蹤跡,隻見他行色匆匆地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白色尼桑轎車,緊接著順著仙境路一直向北開走了。“慢慢倒回去——”鬱涼死死盯著視頻,等工作人員一直將視頻倒到張彪伸手開車門的地方,鬱涼才喊了一聲,“停!放大!”鬱涼盯著那張放大的圖像,冷笑了一聲,並用眼瞥向同樣瞪眼觀察圖像的彭蕊,出聲問道:“看到了嗎?”彭蕊被他這麼突然一問,有些不明所以:“啊?什麼?”鬱涼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沒看出什麼來嗎?”彭蕊臉頰微微有些發紅,趕緊再次望著電腦屏幕上那張被放大的影像圖片,仔細觀察。幾秒鐘後,彭蕊低呼一聲:“他手上沒戴橡膠手套,剛剛在攝像頭沒拍到的地方,他把作案時戴著的橡膠手套丟掉了!”鬱涼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趕緊給馮尹亮打電話,讓他派人去仙境路南半段找沿路監控器拍不到的垃圾箱和適合丟垃圾的地方去找,一定要找到張彪作案時戴著的那副手套。那是決定性的證據!”“好。”彭蕊趕緊拿出手機打給馮尹亮。電話很快接通了:“喂?”“馮師哥,我們這邊已經查到了,鬱涼師哥已經認出了凶手是張彪,他把作案時戴著的橡膠手套丟在了仙境路南段的某個地方,你快點派人去找。鬱涼師哥說,找到了手套就可以直接實施抓捕了!另外,張彪離開仙境路時開著一輛白色的尼桑轎車,但是車牌號被他用光盤遮擋了——”“好的,我知道了。對了,鬱涼現在你身邊嗎?我現在說的話你儘量彆讓他聽見!”彭蕊下意識地望向就在自己身邊的鬱涼,隻見他正冷冷地盯著自己,很顯然是已經聽到了馮尹亮的話。電話裡,馮尹亮繼續道:“剛剛出事了。你不要聲張,彆被鬱涼察覺到什麼異常,儘快歸隊。自己打車,不要讓他送了!”因為四周很安靜,所以鬱涼自然能聽到電話中馮尹亮的每一句話。伸手一把搶過彭蕊的手機,鬱涼冷聲質問:“是不是我大哥出什麼事了?”聽到鬱涼的聲音,電話那頭的馮尹亮一陣沉默。鬱涼有些惱火道:“說啊!”馮尹亮在電話裡遲疑了一下,才有些艱難道:“展宏圖在被轉移去城南看守所的路上被人劫走了!”“什麼!”鬱涼大吃一驚,急聲問道,“什麼人乾的?”“我也想問你是什麼人乾的?”馮尹亮的聲音也開始充滿怒火,“你他媽不是說他已經開始做正經生意了嗎!怎麼還有人為他玩兒命?”鬱涼死死攥著彭蕊的手機,硬聲道:“瘋子,我要知道押運我大哥過程中的全部細節!”“你他媽彆想了,這事兒我是不會再讓你參與的!我告訴你,涼子,這事兒你現在最好彆再插手了,不然——你也得受牽連!告訴彭蕊,讓她趕緊回來開會。咱們倆的事兒,我他媽回頭再找你算賬!”電話那頭的馮尹亮終於再也憋不住火氣,一聲咆哮後,電話被無情地掐斷。鬱涼麵色陰沉,眼中隱隱升起兩團怒火。可他一想到到馮尹亮說要找自己算賬,不免暗自深吸了兩口氣,轉而因某種類似虧欠的感覺而在內心一陣苦笑。心中再次恢複了平靜,鬱涼將手機還給了身邊有些忐忑不安的彭蕊。剛剛兩人在電話中的對話內容她都聽見了。“我這就送你回支隊——”鬱涼對彭蕊點點頭。這時,鬱涼的手機突然來了一條短信。拿出手機,鬱涼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短信的內容隻有一句話:是你泄露的消息嗎?知道押運時間的外人隻有你一個。鬱涼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看過短信後迅速將其刪除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揣回兜內。隨後拉著彭蕊,兩人向王國良和那名交管局的工作人員道了謝,準備離開交管局。王國良連說這是自己應該做的,客氣地將兩人送到了交管局大樓門口。鬱涼帶著彭蕊向停車場走去,準備立刻送她回刑警支隊。路上,鬱涼一言不發,實際上卻是在思考那條短信是誰發來的,思來想去,覺得應該是王遠,因為當時與馮尹亮交換手機號時,王遠就在兩人身邊。而且也隻有王遠向他提起過展宏圖會在今早被押運往城南看守所的事。彭蕊亦步亦趨地跟在鬱涼身後,不住拿眼偷偷地觀察他,從剛才的電話中她已經知道展宏圖被劫走一事,而那個展宏圖似乎是鬱涼的大哥,雖然今天淩晨到今天早上五點的這段時間內,鬱涼一直跟在自己在交管局,但剛剛他接完電話後立馬收到了一條短信,看短信時,他的神情明顯有變化,卻刻意裝作若無其事,這其中一定有蹊蹺。兩人各懷心思,上了車。科邁羅一路疾馳,很快開到了靖江刑偵支隊辦公樓的門口。彭蕊下車,回頭對車裡的鬱涼招呼道:“師哥,我上去了——”鬱涼漠然地點點頭:“以後不要叫我師哥,直接叫我名字。如果你覺得叫名字有些彆扭的話,也可以叫我鬱哥。你進去吧,我走了——”墨綠色的科邁羅絕塵而去,引得來自公安局門口行人的一陣注視。彭蕊望著消失在視線中的科邁羅,神情時而有些興奮時而又變得有些的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