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那句話,江冽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什麼毛病聽錯了,呼吸慢慢地急促熾熱起來,他聲音很沙啞,問道:“阿月,你剛剛說什麼?”周嘉月正低頭擺弄藥袋子,下意識回道:“快點把衣服脫了,給你擦藥啊。”江冽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挑挑眉,語氣有些輕佻:“褲子要脫嗎?”周嘉月臉頰微紅,抬起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神情不善:“江冽,你是不是找死?”“不找死,我還想多活幾年。”他笑容飛揚。江冽下一秒變得正經起來,手指捏住外套拉鏈,慢條斯理地拉下來,裡麵穿著一件無袖運動服。江冽麻利地脫下衣服,小麥色皮膚,健碩的身體。周嘉月抬眼便看見沒穿上衣的江冽,輪廓分明的五官儘是淩厲,腹上的肌肉結實緊致,線條清晰,獨立成塊。她麵不改色,但是心跳卻莫名其妙地加速了,強裝鎮定,語氣也清冷得很:“過來,轉過去,蹲下來。”江冽常年練體育,又加上昨晚打了一架,老傷新傷加在一起,周嘉月低垂著頭,從藥袋裡掏出藥膏,手掌將藥膏暈開輕輕抹在他背上的青腫上,掌心與後背的皮膚觸碰,一股電流湧過,江冽覺得自己有些發熱,背上也有些酥麻。周嘉月擦得很仔細,背上的傷口一個沒放過,擦完藥之後將藥膏遞給江冽,嘟囔了一句:“其他地方你能擦到,自己擦。”江冽這才回過神來,接過藥膏,擦完之後看向周嘉月,發現她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其實她並沒有玩手機,隻是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故意找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江冽手腳麻利,很快穿好衣服,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周嘉月身上,隔了好久才說:“我去隊裡訓練了。”周嘉月這才放下手機,快速地說了一句:“快去吧,彆耽誤了。”江冽咧開嘴笑了笑,露出兩個虎牙,他打趣道:“阿月,怎麼我一說要走你怎麼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周嘉月被說中了心思,伶牙俐齒趕緊否認:“瞎說什麼呢,臭小子!”江冽拿上外套,“我可沒瞎說。”“快去訓練吧!”“知道了。”江冽緩緩走向門口,又突然轉頭。“我比賽那天你會來看嗎?”“當然。”“我等你。”他說得鄭重其事。門被關上,周嘉月才覺得自己真正地鬆了一口氣。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周嘉月慌慌張張找出手機接了電話,她還沒說話,周母尖利的聲音便隨著電波傳了過來。“周嘉月,中秋節你有空沒有?回來一趟吧,也好見見小陳。”周嘉月一臉懵,“什麼小陳?”“我前段時間跟你說的相親對象啊,你又當耳旁風了是不是?”周嘉月實在不想再見什麼相親對象,鼓起勇氣回絕:“媽,我不想見什麼小陳,我中秋節忙得很,台裡最近在籌備一個新節目,實在是沒有時間。”她撒謊撒得輕車熟路,雖然她很了解自己母親,不達目的不罷休。這些年從來都不會問她在外麵過得怎麼樣,打電話來永遠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她又物色好了什麼條件好的相親對象。她甚至覺得,自己這幾年和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沒有任何區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再挑挑揀揀,就隻能落得像我一樣的下場了,你忘記當年那個女人是怎麼來我家裡耀武揚威的了嗎?他兒子是怎麼對你的嗎?”“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麼意思?都過去這麼多年了,爸爸都去世了,算了,我不和你說了,我還要工作呢。”她有些不耐煩,匆匆掛了電話。相親,又是相親,周母像是怕極了她嫁不出去,這幾年退休了沒事做,到處找人給她做媒。周嘉月將手機扔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折騰了一整夜,有些累了,她躺下來看著潔白的天花板沒一會便睡著了。這一覺睡到了黃昏,周嘉月醒過來的時候屋內昏暗得很,屋外隱隱傳來轟鳴的雷聲,似乎在預示著一場暴雨的到來。她艱難地起身,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看了眼手機,發現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嘉月連忙找來充電器充上電才開了機,看到好幾個未接電話,無一例外都來自江冽,她匆忙回了過去,不到五秒便被人接起。“阿月,我現在在回來的路上,你要吃點什麼,我給你帶回來。”周嘉月外頭思忖片刻,然後說道:“想吃梓苑路上那家龍蝦飯。”“那你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就去。”掛了電話,剛剛停下自行車的江冽推車出來,很快出了小區門。沒多久便下了雨,電閃雷鳴,風雨大作,江冽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濕透了。她皺起眉頭:“江冽,快去洗個熱水澡,都濕了,擔心感冒。”江冽笑笑:“沒事。”周嘉月接過江冽買回來的飯,還溫熱著,可是他的手指卻涼得很。她臉色一沉,“江冽,你聽到我說的話了沒,我讓你現在立刻馬上去洗個熱水澡,彆再這裡磨磨蹭蹭了。”“我家熱水器壞了,隻能洗冷水。”“你把衣服拿過來在我家洗。”“馬上去。”江冽拿出鑰匙回到自己家拿了換洗衣服走進周嘉月家的浴室。他脫了衣服,看著鏡中的自己,分明已經是個大人的樣子了,江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起今早周嘉月給他擦藥時的情景,小腹有些燥熱。洗臉台上放了很多瓶瓶罐罐,江冽饒有興趣地拿起一瓶看,那個藍色的玻璃罐罐上全是英文字母。他這幾年專心訓練,文化課落了很多,英語也幾乎一竅不通,這些英文單詞拆開來每個字母都認識,合一起隻認識些簡單的。江冽記得這瓶,快遞是自己幫嘉月拿回來的,猶記得她說過特彆喜歡這個牌子的護膚品,還花了好幾千。他拿出手機,給那個藍罐罐拍了個照。他不懂這些,隻是想著以後比賽贏了有了獎金,就可以給她買了。江冽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周嘉月還在吃飯。“江冽,你吃飯了嗎?”“我在隊裡吃過了。”他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離比賽還有幾天?”江冽想了想,又算了算:“二十天,還是十九天,記不清了,貌似就中秋節那幾天,我自己也記不清。”“連自己比賽的日子都記不清。”“沒事,到時候隊裡會通知的,賽前十五天還要集中訓練,到時候可能就不能回來了。”“那你好好訓練,比賽的時候可不要丟了我的臉。”“你就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你丟臉過?”江冽望向她,目光凝聚。周嘉月“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這小子,還挺有自信,那好,到時候你要是不拿個金牌回來我就揍死你。”江冽嘴角彎起:“隨你揍啊——”他尾音拖得很長,然後說道,“那我要是拿到了,你怎麼獎勵我?”“你還想要獎勵啊?”“當然,我生日沒禮物,贏了還能沒獎勵嗎?”“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買給你。”江冽聽到這句話時眸光有些黯淡,他搖搖頭故作輕鬆:“什麼都不需要。”周嘉月笑笑,打趣道:“那不然滿足你一個願望?”江冽拍手,快語說道:“成交!”像是生怕周嘉月反悔,又補充了一句,“就這麼定了,你可彆說話不算話。”周嘉月想著江冽應該不會提太過分的要求,很爽快地答應了,“好,一言為定,我答應過你的事,什麼時候反悔過?”“很多次你都反悔了。”江冽說起這茬來還有些委屈。周嘉月有些尷尬,她答應過江冽的事確實很多都沒做到“那些事都是意外,以後不會了。”“你答應過我的,”江冽看向周嘉月的眼神中閃著光亮。“嗯。”周嘉月養了幾天傷才勉勉強強能夠走路,與此同時江冽也投入到緊張的訓練之中,畢竟十幾天後,對他前途至關重要的全國場地自行車錦標賽將在y城拉開帷幕。江冽比賽前的前一晚,周嘉月一晚上沒合眼,緊張程度不亞於當年高考。淩晨四點多的時候,周嘉月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想打電話給江冽,又怕打擾了他休息。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六點多鐘,周嘉月頂著兩個大黑眼圈起床,雖然一夜沒睡,不過精神還是很好,她匆匆忙忙跑到浴室洗漱完,完全收拾好打算出門的時候才早上七點多。正當她打算出門的時候,微信提示音響了起來,她跑過去拿起手機,果然是江冽發過來的。——阿月,你準備好看我大展身手了嗎?周嘉月笑了笑,迅速回。——拭目以待。江冽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四個字心情舒暢,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看著旁邊因為緊張抖成了篩子的周生生冷嗤一聲:“慫貨!”周生生歎了一聲氣,跟上江冽的腳步,“江哥,我已經夠緊張的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擊我了?”江冽不說話。他雖然麵上看起來與平時無異,可是心中也很緊張,畢竟是全國性的大賽事,和能否進國家隊緊密相關,並且周嘉月還要來現場看他比賽,他怎麼能不緊張?隻不過腦海中浮現出周嘉月的身影,緊張什麼的又好像都拋諸腦後了。家離市體育館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江冽的比賽時間在早上十點左右,周嘉月在路口打了個車。“師傅,市體育館。”一晚上沒睡的周嘉月在車上倒開始昏昏欲睡起來,快到體育館的時候,手機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周嘉月一看來電顯示,是自己的母親,恐怕又是為了自己相親的事打來的,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電話接起。“媽,有什麼事嗎?”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母親的聲音。“嘉月,我是鄰居王阿姨,你媽今天早上出門買菜的時候摔倒了,現在送去醫院了,你快點回來吧!”周嘉月聽到這個消息,呼吸一滯,大腦一片空白,然後急切地朝司機喊道:“師傅,掉頭,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