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汐!”千景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然後由遠及近果然,我就算是掩住了氣息,他一依舊是能尋得到的。他尋我也算是一門絕活兒了。當年我年幼無知,淘氣得很,總是帶著幾個小仙官兒偷偷溜出昆侖山去玩。剛開始時我還會帶千景,可是千景每次就跟個小老頭似的,死板得緊,每次我總是不能玩儘興,是以後來我出門時,總是躲著千景。隻是不巧,每次都被找到。再後來,我懂事了些,說是懂事,但一個月總有那麼幾次,會闖一些禍事。這些事情自然不能被千景知曉了,是以後來我每次出門,都會施個術法,掩了自己的氣息,可是依舊還是能被找到。我聽見他的腳步聲了,聲音越來來越近,就像是在我的耳邊響起。梨木似乎是感覺到了,眉頭緊皺著,不安的亂動。“淩汐。”這時他的聲音一改常態,異常溫柔,就算是當年我們關係最好的那段時間,他也不曾用這般聲音同我說話。“鳳……”梨木還未將字吐出來,我便已經捂住了他的嘴。我用眼神示意她,讓她莫要輕舉妄動。千景愣愣的站在那裡,麵容溫柔地叫著我的名字。他這是怎麼了?我心中疑惑。“幻境!”梨木在我手心裡寫下兩個字。對,幻境,我忘記了,這是幻境。隻是千景身為新任昆侖神王,法力高強,這般幻境在他眼裡僅僅能算得上是雕蟲小技,他為何無法識彆?我上次一掌,差點打死了他……我幾乎不敢再想下去。“千景,你……回去吧!”我說。“淩汐,你果然在這裡。”每一次,他找到我,都會這麼說。“是,我在這裡,但是我已經不在賦予你找我的權利,你,回去吧!”我靠在梨木肩膀上,輕輕撫摸著手裡的青鸞,就像撫摸著我們曾經那算不得溫柔的歲月。“不再賦予?”他輕輕重複。“淩汐!”我的名字竟然從他口裡被歎息著念出。如果是在以前,我會欣喜地發狂,現在,我已沒有發狂的資本。我沒有應,不再答話,令梨木將這幻境加了一重。夜,就算已是仲夏時節,還是冷得厲害。這一夜,我幾乎睜著眼睛到天亮。“鳳主,餓了。”梨木捂著肚子 ,做西子捧心狀。梨木一向能吃,在謝將軍府裡麵,我就已經發現了。“嗯,出去弄點兒吃的吧。”果然,西子捧心狀消失,變成了興高采烈的手足無狀。無未山南麵小動物多一些,捉來幾隻果腹,大約也是不差的。梨木對這一帶很熟,想來也是沒少禍害這裡的生靈。我雖是鳳主,但也是個過氣了的鳳主,天地對我不仁,就彆怪我無義,吃肉有什麼關係?待我回過神來,卻不禁為自己的這種類似詭辯想法歎息一番。梨木正在追著一直驚慌失措的山雞跑,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追。“鳳主,過來搭把手啊!”梨木抓不住,一個勁兒氣急敗壞的叫我。果然,山雞這失火的城門,果然殃及我這池魚了。施了個定身的術法,梨木輕鬆的抓到了山雞。“梨木,我發現你平時挺聰明,今日怎麼就……”我看向她手裡的山雞。“我……”梨木的臉瞬間紅了起來。“救命!”微弱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我本已經離開,卻因為這聲音不得已又一次折了回去。“鳳主。”梨木顯然是已經餓了,她兩眼放光地盯著手裡的山雞。“你先回去,我過去瞧一眼。”循著聲音,我走到了一處深淵前。那聲音,顯然是從下麵傳上來的。“救命。”又一聲呼救聲傳了過來。我順著聲音看下去,隻見一人兩手抓著一條枯藤,在風中搖曳生姿。而那枯藤,卻因為承受不住重量,已經快要斷裂。來不及詢問下麵人的身份,我便已經縱身躍下。待我堪堪將人抓在手裡時,枯藤恰好斷裂。帶我看清楚手中拎著的人是方子修時,我忽然間湧上一股想鬆開手的強烈欲望。能夠用刀劍指著我的人,現如今活著的為數不多。方子修是其中之一。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方子修驚慌失措間將我攔腰抱住。這下,放手也沒用了。待到地上時,方子修已經無力站起,真不知道方才他是哪裡來的力氣抱住我。幾日前風度翩翩、衣袂飛揚的茅山道士方子修,現如今已是衣衫襤褸,麵如土色。他過得不好,就對了。沒道理欺負過我的人,還活的風生水起。“多謝鳳主救命之恩。”方子修掙紮著起身,歪歪斜斜的向我行禮。“不用。”我揮了揮手,隨即又道:“如果我早知道是你,肯定也不會救你,救你,純屬手誤。”方子修苦笑:“鳳主還真是記仇之人。之前一事,是子修知錯,還請鳳主饒恕我無心之失。”“無心?如果這世上所有的殺人都可以用一句無心之失解釋,那還要規矩做什麼?”我幾乎是嘶吼著將這句話說出來。方子修被我的嘶聲力竭嚇懵了,手腳都不知道放在那裡,隻是一臉的不知所措。我也知曉方才的事情我是遷怒於他,也不再解釋,總之我救了他,也是他欠了我。我一轉身,就看見千景麵色慘白的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的地方。沒有同他打聲招呼,其實我也的確沒有什麼心情和他打招呼,過去的事情宛如一道傷疤,刻在我心上,現如今的事情隻要稍微那麼一刺激,傷疤就裂開,鮮血橫流。如果我知道救一個人的後果是這個人就像是牛皮糖一樣纏著你陰魂不散,那我一定不會去救,如果我知曉我救得這個人是方子修,陰魂不散的方子修,打死我也不會救。“鳳主,您怎麼把他給帶來了?”梨木正在烤著山雞,見方子修過來,用身子將山雞遮了遮。我聽見了方子修吞咽口水的聲音。“山雞隻有一隻,沒有你這道士的份兒。”梨木嘟著嘴,對突如其來搶飯吃的方子修也沒個好臉色。方子修一臉尷尬。我也不願意去搭理這個不請自來的人,隻能任其自生自滅。“方子修,我就不懂了,你是茅山派的弟子,到底是師出有門,今日這般狀況,你為何不回去?”方子修情緒有些低落,懨懨道:“若我沒有一番成就回去,才是有辱師門。”好吧,這小道士自尊心還挺強。“命都快折騰沒了,還要一番成就,小道士,你這想法可就不對了。”“我知道!”聲音裡隱隱含了些水汽。我心裡暗笑,到底是年輕了些,尚不能忍受彆人非議。我不知道踏著一夜想了什麼,第二日一早就起身告辭:“多謝鳳主救命之恩,他日自修定湧泉相報。”我大氣的揮揮手:“救你也非我本意,更何況,如果我早知道那是你,肯定不會救。”方子修噎了下,到底是沒再說什麼,背上他為數不多的行囊,離開。對他,我倒是沒有過多的情感,隻希望這個有誌之人在他日後的生活裡能夠活得平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