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野走到關闕心柔父母的房門前,命看守的人將他們帶到院外,他則快速離開,避免被兩人認出。貨車車廂逐漸被一隻隻鐵籠子填滿。司機是個長得尖嘴猴腮的年輕男人,叫陳初九,模樣有點兒猥瑣,秦漠野進入組織時他就已經在做事了,算是一線人員,運輸重要貨物的時候基本他都會參與,跟林二哥那夥人也很熟。陳初九正蹲在車前的土堆上抽煙,見到秦漠野,起身向他打招呼。“年哥。”秦漠野微微點頭示意,隨手遞了一瓶礦泉水給他,自己也拿著一瓶,在火車四周看了看,對陳初九說:“貨裝得差不多了,你去後麵車廂裡清點一下數量,順便檢查檢查籠子有沒有鎖緊,上回半路出了意外,一個男孩兒從籠子裡掉下去摔死了,彆再出現第二次。”“得嘞,還是年哥做事細,我都沒辦法偷懶。”陳初九嘿嘿一笑,擰開瓶蓋“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便大步走進了車廂。秦漠野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消失在車身後,立刻閃到了貨車的油箱前,打開箱蓋,隨手將礦泉水瓶裡的水全都倒在了山崖下,開始飛快給貨車放油,讓那些油通通流進空瓶裡,一瓶接滿後就倒掉,繼續接第二瓶。他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為了確保貨車會在綿山和津市的交界處停下加油,為運送貨物拖延時間,他已經做過很多遍同樣的事,可以說是輕車熟路。陳初九還在車廂裡專心清點人數,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等一切檢查完畢,秦漠野也將最後的汽油連瓶一起丟下了山崖。“年哥,都沒問題了,籠子我一隻一隻檢查過,鎖得很結實,放心吧。”“辛苦你了。”秦漠野讚許地點了點頭,伸手問他要了一支煙,陳初九遞給他,有些詫異。“年哥不是不會抽嗎?”“最近在學,慢慢來,這東西又不是學不會。”陳初九一聽,哈哈大笑,和他聊得更起勁。“哎,年哥,咱們認識也挺長時間了,我他媽一直就挺納悶的,你說你長這模樣,又不像我似的,歪瓜裂棗沒女人稀罕,你這麼有排麵,要臉有臉要個兒有個兒,咋就不和二哥他們去耍女人呢?好幾次咱們一起逛窯子,你他奶奶的就一個人坐角落喝悶酒,圖啥?”秦漠野看著他笑了一聲:“我這人有點兒潔癖,嫌臟。”“乾這一行的還潔癖,牛!”陳初九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佩服得五體投地,“哥,你牛,你真他媽牛,我要有你這覺悟,能立刻羽化升仙信不信?”秦漠野被他逗笑了,陳初九這人一向大大咧咧,說話也好像沒譜兒似的,不過也都是表麵功夫,其實這人猴精猴精的,特彆會看人,察言觀色的能力讓秦漠野都歎為觀止,所以他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和陳初九說那麼多,很容易聊著聊著就被帶偏了。“你甭跟我貧,我對女人沒啥興趣,我就愛錢。”秦漠野抽了兩口煙,一邊撣煙灰,一邊朝他吐煙圈,“你還不抓緊時間休息會兒?等下直接往邊境開,撐得住嗎?”陳初九把胸脯拍得啪啪直響。“兄弟彆的不行,開車一流。年哥,你說你為啥來乾這事兒啊,挺喪儘天良的,實在缺錢,做鴨出去賣也是條出路唄,你這模樣在場子裡,那得是這個。”說著,他朝秦漠野豎起了大拇指,努著嘴巴,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秦漠野笑了笑,沒搭話,其實也是不知道該回什麼,他這亂七八糟一通扯,越說越不靠譜,索性悶頭抽煙,也不理他。陳初九覺得沒勁,“嘖”了聲,往旁邊蹲了蹲,也不吭聲了。很快,一切準備就緒。甜甜被林二哥抱出院子,原本打算將她丟進車廂,但這次貨有點兒多,裡麵空間狹窄,手下們鑽進去後,就沒剩多少地方了,於是林二哥就將她扔到了車前的座位裡,自己也跟著上去了。貨車前麵一共有兩排,坐滿是五個人,但他們為了保險起見,最多隻會安排四個人,如今還有一個小破孩兒,所以算下來就隻能坐三個大男人。陳初九算一個,是司機,林二哥自然是要跟著的,剩下的位置並不固定,誰都可以坐前麵。“二哥,要不副駕駛留給年哥唄,我倆搭檔挺多次的,有話聊,不然開這麼長時間,我他媽的悶啊。”陳初九臨行前跑了過來,一邊說著,一邊遞給林二哥半瓶礦泉水,林二哥也沒嫌棄他嘴臭,擰開喝了幾大口,抹抹嘴,嗤他一聲:“跟我沒話說?”陳初九一愣,連忙接過水瓶,哈著腰抖機靈:“瞧二哥這話說的,我那哪兒是跟您沒話說啊,我是怕打擾你休息,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張逼嘴,一嘮起來就沒完沒了,惹人煩,還是年哥稱心。”“行,叫孫年上車。”林二哥丟掉煙,拍了拍手,兩步就鑽進了後座,把小丫頭往窗邊推了兩下,給自己留出了一大片地方,半躺在座椅上就開始閉目養神。秦漠野覺得有些奇怪。平時陳初九和自己也沒特彆深的交情,怎麼今天這麼積極,有些不對勁。他頗為疑惑,不動聲色地坐上副駕駛,扣好安全帶,並不急著詢問什麼,而是默默觀察著陳初九,警惕他的一舉一動。貨車很快便發動起來,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顛簸,窗外還在飄雪,視線很不好,但這種天氣對他們來說有利也有弊,好處是被攔截接受檢查的可能性會非常低,壞處就是路實在太難走了,尤其是這種連綿不絕的山路,有些地方很險,稍不注意就會有跌落懸崖的風險,所以陳初九在前半段山路時非常專注,一聲也沒吭。大約一個多小時後,最難走的那段路已經熬了過去,陳初九鬆了口氣,抬頭掃了眼後視鏡,發現後座的男人已經睡熟了,微微打著酣,角落裡的小女孩兒一直瞪著那雙大眼睛,緊緊盯著副駕駛座。“臭丫頭,看什麼看?”陳初九啐了一聲,嚇得甜甜縮起腦袋,低下了頭。秦漠野知道甜甜一直在看自己,但他們之前說好了,不許她隨便開口說話,甜甜倒也乖,真就一直忍著沒吭聲。“小孩兒好奇心重,想看就看唄,你凶她也沒用。”秦漠野隨口說了一句,轉頭打了個嗬欠。陳初九淡笑,忽然收斂起一身痞氣,陰陽怪氣地問他:“年哥,我咋覺得這女娃娃好像認識你似的,奇了怪了。”秦漠野眸子一頓,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是我帶她出來的,大概是看我麵熟吧。怎麼,你覺得有問題?”“沒,我也不敢覺得有問題呀。”陳初九搖頭晃腦地說著,“哎呀……年哥,年哥呀……嘖嘖嘖,有句話我還是得好好提醒你一下,等會兒萬一被檢查的逮到了,你可得戴好帽子,要我說,你最好現在就趕緊喬裝打扮一下,不然待會兒真應驗了,咱們一車人都得栽。”“什麼意思?”秦漠野臉色起了變化,驀地回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陳初九還是那副鬆鬆散散的表情,似乎那些話隻是隨口一說,開玩笑似的,但秦漠野已經意識到,他可能知道了些什麼,否則不會像今天這麼反常。“初九,你今兒早上是不是嗑藥了?說話注意點兒,嗯?”“我他媽嗑沒嗑藥自己會不清楚?”陳初九冷笑一聲,語氣沉了下來,“年哥,你被通緝了是不是?”一句話,直接令秦漠野大為驚詫。他完全沒想到他居然會問這種問題,而且他是怎麼知道的?按理來說,通緝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傳到這邊,難道是陳毅透露消息了嗎?不,不會的。如果是陳毅的話,那最先知道這件事的不可能是陳初九這樣一個小司機,而是林二哥。正想著,秦漠野心裡“咯噔”一下,迅速回頭查看後座上熟睡的男人,擔心他忽然醒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彆緊張,二哥睡得可香了,沒個兩三小時醒不了的。”陳初九說著,朝他打了個響指,似乎非常得意,“年哥,想不到吧,我可是專程把你請來副駕駛的,還幫你暫時搞定了林二哥,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謝謝我?”“你到底想說什麼?”秦漠野眉宇緊皺,下意識地朝身後摸去,攥住了腰間的匕首,做出防備姿態。陳初九看到了他的動作,也不慌,幽幽開口。“年哥彆衝動,咱們可是老戰友了,我也不會要你乾什麼的,老實說,我想借後座那個女娃娃用一用,提前給你打個招呼。”“你要帶她去哪兒?”“這就不用年哥費心了,我啊,可是有任務在身的,這小丫頭你就彆惦記了,待會兒我找個機會停車,把她扔路邊,就算完成任務,年哥你就蒙頭睡大覺,彆妨礙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