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的話令闕心柔後背生涼。難道說,他已經全都知道了嗎?還是他沒打算再繼續偽裝下去,以此來要挾自己?她一時拿不準他的想法,陳毅並不急,給了她充分的時間來思考,最後等得不耐,對她說道:“你的表情有點兒可怕,怎麼,是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還是說,你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什麼事是我不該知道的呢?”闕心柔穩住心神,反問他。陳毅微微挑眉,似乎沒料到她反擊得這麼直接,笑了笑,兩手插進褲子口袋裡,朝她走去,微微俯首貼上她耳畔。“我想,聰明的闕醫生應該已經知道了一些事吧?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要浪費時間繞圈子了,我需要錢,很大一筆錢,隻要你乖乖閉嘴,等這次的事情結束後,你想怎麼調查真相就去調查,我不會妨礙。闕醫生應該也不想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成為一名通緝犯吧?”闕心柔腦袋裡“嗡”的一聲。“陳毅,果然是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對得起自己這一身製服嗎?!”這樣不鹹不淡的質問根本無法撼動男人的意誌,他隻是滿不在意地勾起嘴角,慢慢直起身體,點上一支煙。“答應我,不要做多餘的事,否則我不能保證你父母的人身安全,另外我得感謝你,那個叫甜甜的小女孩兒能順利到我手中,真是托了你和衛珍怡的福。”說著,陳毅朝她微微鞠躬,提高了音量。“先這樣吧,闕醫生如果想起了更有用的線索,請一定第一時間聯係我,我們會儘最大努力追查那些綁架你父母的犯人,給你,給社會,給正義,一個完美的交待。”闕心柔目光駭然地望著他逐漸離去的背影,有一個聲音在心裡狂喊。追上去,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公之於眾,讓這種敗類脫下那身神聖的製服!她咬緊牙關,拚命忍耐著,用最後一絲理智將這衝動生生壓了回去。不行,她沒有證據,隻憑自己的一張嘴,沒有人會相信的!如今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靜靜等待秦漠野和肖旻的指示,如果她輕舉妄動,很可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那是所有人都不願看到的。闕心柔在涿城分局門口站了很久,直到雙腿發麻,才恍惚地走上了正街,攔下一輛計程車,回了家。空蕩蕩的家裡散發著冰冷氣息,她什麼也不做,就安靜地窩在沙發角落裡,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手機屏幕。昨晚和秦漠野分彆時,他特意叮囑自己,絕對不可以擅自行動,三天後他會運送很大一批貨去邊境,肖旻會暗中透露消息給那邊的刑警同事,隻要配合得好,有希望將整批貨攔下,並且還能直接實施抓捕。如果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親眼見到組織裡負責國內市場的第一把手,隻要將那個人捉拿歸案,就相當於斷掉了國內這條黑色產業鏈,也算是為妙妙報了仇。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十分輕鬆,但闕心柔知道,這根本不是三兩句話就能擺平的問題。每一步,都有可能令彼此陰陽兩隔。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晚在不知不覺中降臨,闕心柔在昏昏沉沉中,忽然被一陣電話鈴音驚醒,抓起手機一看,是肖旻打來的。“喂?”“喂,心柔,是我!我用局裡的網絡追蹤係統發現了昨晚那輛大貨車的行駛路線,現在準備過去一探究竟,你……”闕心柔眼前一亮,不等他詢問,立刻要求自己和他一同前往。二十分鐘後,闕心柔便上了肖旻的車。根據肖旻調查的路線顯示,昨晚衛珍怡開著那輛大貨車在經過白楊河之後,像是故意要掩人耳目,在涿城市區和邊郊兜了好幾個圈子,甚至還在高速上開了一段,下到津市,再沿小路重新開了回來,朝著昨晚他們到過的那個村莊方向去了。從時間來看,衛珍怡應該才停車不久,他們必須儘快趕到。一路,SUV像瘋了似的在車流裡穿行,等兩人接近目的地時,肖旻才緩緩降下車速,為了不被發現,他故意繞了遠路,最後停在了那排廢棄廠房的對麵。一河之隔,天色猶暗,應該不會被發現。“沒想到居然有廠房建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有心來找,根本不可能查到。”闕心柔望著河對岸那一排黑色建築,距離很遠,她看不清具體是什麼情況,隻能瞧見一些忽明忽暗的光點時不時地從廠房裡露出來,應該是男人的煙頭。“給,用這個應該看得比較清楚。”肖旻從後備箱翻出了一個東西,從車窗扔給她,闕心柔接過來一瞧,是一隻望遠鏡。“你裝備還挺齊全。”她打趣了一聲,便迫不及待地舉起來向對岸看去,一眼,就發現了昨晚被視頻監控拍下的那輛大貨車,有兩個人影正蹲在車邊,似乎在交談著什麼。她正疑惑著,忽然從最後一間廠房裡亮起燈光,並不是之前那種星星點點的煙頭,而是照明範圍比較大的電燈泡,這下,她終於看清了那裡的原貌。廠房裡,隱約能看到一個中年女人手裡牽著個小孩子,正對著一個男人激動地說著什麼,仔細看去,闕心柔認出那正是在勉縣追擊的那晚,忽然出現的個頭很高的男人,眼角有一條近十厘米長的刀疤,看上去觸目驚心。如果沒記錯的話,秦漠野當時稱他為“林二哥”。闕心柔心臟狂跳不止,再細看去,發現那中年女人不是彆人,正是衛珍怡!而她手裡的小孩子,居然就是甜甜!“肖旻,果然是她帶走了甜甜!是衛珍怡!”說著,她將望遠鏡遞給男人,肖旻接過一看,的確如此。“看來咱們來得還算及時。”說著,他將望遠鏡還給闕心柔,表情有些難看。“下午的時候,秦漠野給我發了一條短信息,說他暫時安全,但由於昨天處理那個男孩兒的事,很可能沒辦法順利參與運送,即使去了,也不是主要負責人。其他小孩兒還好說,但是那個甜甜,隻要被送出去,肯定立刻被摘取器官而死亡。目前最關鍵的就是,怎麼延遲他們的行動,還不會太明顯……”闕心柔聽著他的話,隻覺得呼吸都停滯了。望遠鏡那端,衛珍怡的表情越來越激動,忽然在某個瞬間,竟雙腿一彎,直直地朝男人跪了下去,而那個林二哥似乎並不為所動,緩緩掏出手槍,頂住了她的腦袋。河兩岸,氣氛都在刹那間緊張到了極點。林二哥已經被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吵得不耐煩了,他厭惡地低頭看了衛珍怡一眼,朝身邊手下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走上來搶走了甜甜。“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把這孩子帶過來了,我求求你告訴我,我的兒子現在在哪裡?我想見見他,拜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的!”“我隻答應過你,讓你們母子重逢。”林二哥嗤笑了聲,將子彈上膛,“實話告訴你,你兒子早就死了,非常感謝你能把這小丫頭帶過來,還有那兩個老家夥,為了報答你,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你兒子。”說著,他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冷漠的笑,不等衛珍怡反應,手槍便發出“砰”的一聲。與此同時,望遠鏡從闕心柔手裡倏然砸落,滾到了座椅下方。“怎麼了?”肖旻也聽到了那一聲沉悶的槍響,飛快看向闕心柔,“對麵怎麼回事?”“衛珍怡……死了。”闕心柔木然地說出這句話,隻覺得渾身的血液瞬間倒流。肖旻用力搖晃她,可卻無法將她從巨大的驚恐中喚醒,無奈之下,他隻得拉開車門,彎腰撿起望遠鏡,看向對岸。女人靜靜地倒在血泊中,眼睛睜得極大,甚至有些恐怖。那死氣沉沉的雙目裡帶著不甘和疑惑,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散去了最後一抹微光。一旁的甜甜嚇得大哭,瘦弱的小身板瑟瑟發抖。肖旻捏緊拳頭,狠狠捶了一下車身,暗罵一聲。“媽的,他們下手也太絕了!到頭來還是晚了一步!”說著,他繼續舉起望遠鏡,想要獲取更多的線索,卻不料闕心柔已經情緒失控,一把奪過了望遠鏡。“肖旻,那是我父母!是我父母!”她忽然驚叫起來,不顧一切地衝下車,想要往河裡跳,嚇得肖旻趕緊將她攔腰抱起,硬是塞回了副駕駛。“你看到了什麼?!”“大貨車後麵,他們把我父母帶出來了,肖旻,我們不能眼睜睜這麼看著,那可是我的父母,我做不到冷靜!”她雙目猩紅,那股決絕的氣勢,竟也將身經百戰的肖警官震住了。而此時的另一邊,闕心柔的父母被兩名手下推推搡搡帶進了廠房後,一道熟悉的人影也緊隨其後趕到。為了不讓兩位老人認出自己的模樣,秦漠野沒有露麵,隻是站在廠房外,盯著裡麵發生的一切,目光冷沉,帶著淡淡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