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照片,仿佛是魔咒一般,箍住了闕心柔的心臟。之前這男孩子雖然不太能說話,手指也有殘缺,但至少其他地方完好無損,可是現在,居然少了一條手臂……她不敢再朝深處聯想,那些埋在腦海裡的可怕畫麵,一幕幕從眼前閃過,她隻覺得整個人都僵硬起來。“衛姐,我們報警吧。”衛珍怡連連搖頭:“我當然也想過報警,可是我們沒有證據。關於那對夫婦,隻有那個小夥子的一麵之詞,具體情況我們一概不知,若真要調查起來,他們一口咬定是收養的孩子,並且是出於意外,孩子的手臂沒了,我們根本沒辦法。“得冷靜下來,好好想個對策,我不相信這件事的背後沒有更大的組織,他們一定有靠山,而且是團夥作案。心柔,你再陪我去一趟那個村莊吧,我想找當時的小夥子再問問情況。”去村莊當然可以,隻不過有些問題闕心柔還沒想通。“如果情況是最壞的一種,那麼,當初第一次在被拐兒童認領網站登記那男孩子信息的,會是誰呢?肯定不會是那對兒有問題的夫婦。”衛珍怡用力點頭:“這也正是我心存疑惑的地方,我個人猜測,八成是當時的那個小夥子,我在詢問他的時候,他對這件事有些欲言又止,可能是擔心自己卷進什麼事件裡,所以比較警惕,沒有正麵回答我。“心柔,你在涿城認識一些刑警同誌對嗎?我想你帶著他們一起去村莊,這樣到時候問起來,那小夥子心裡也有底兒,至少知道我們不是壞人。”這是個好主意,但闕心柔有些猶豫。說到熟悉的警官,也就是陳毅和肖旻兩人,真要帶的話,究竟選誰,是個大問題。按理來說,陳毅是專門負責打拐案件的,找他肯定沒錯。肖旻的話,雖然跨部門,但他參與過不少行動,也是個合適人選。隻是,這兩人似乎都不能令闕心柔完全放心,表麵上似乎並沒什麼,但細想的話,總覺得不那麼穩妥。思及此,她不自覺聯想到了某人。或許秦漠野可以幫自己出出主意?這麼想著,她便掏出手機,斟酌片刻後,給那男人發了條短信。衛珍怡沒有得到她的答複,有些焦急,一抬頭,發現她正在編輯文字,立刻皺起了眉頭:“心柔,你在乾什麼?”“啊,沒事,我就是……就是在詢問哪位警官有時間可以陪我們一起去調查。你剛才不是提議這麼做嘛?”“嗯。”衛珍怡點點頭,雖然表麵上似乎表示理解,但眉頭仍舊緊緊皺著,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直到她關閉手機屏幕,重新看過來時,壓低嗓音問道:“心柔,你真的沒有事情瞞著我嗎?說實話,這段時間我之所以選擇自己一個人調查,就是對你有些不放心。你知道的,我已經經不起任何事,我隻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如果你有什麼隱情,可以直說嗎?”闕心柔一愣,心裡有些發沉。自己並不是故意要隱瞞什麼,隻是關於秦漠野,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真實情況,這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衛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怕我是壞人,對不對?”她無奈地笑了笑,放下手機,握住了女人的手,“我明白,無論現在我說什麼,你都不會完全相信,除非我把事實毫無隱瞞地告訴你,你才會安心。“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有些事我自己也沒理清楚,如果告訴你,可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對大家都不好。“如果你真的對我不放心,大可以不告訴我這些,我自己會慢慢調查,將得到的線索統統傳遞給你,而你調查到的結果則不必和我講,你看可以嗎?”“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衛珍怡呆呆地搖著頭,眼淚濡濕了眼眶。她哪裡是在和闕心柔勾心鬥角呢?她隻是怕一步錯,步步錯,導致自己永遠都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她的確懷疑過闕心柔,可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這些,如今她隻想快點兒找到孩子,為此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心柔,我隻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她反握住闕心柔的手,喃喃自語,“我看過那對夫婦的親生女兒背著的書包,上麵的小熊掛件,是我親手做給我孩子的!我不會看錯的,絕對不會!“你幫幫我好嗎?哪怕你是壞人,你幫幫我,隻要我找到兒子,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連命都給你,我求求你幫幫我……”她突然間情緒失控了,抱住闕心柔,嚎啕大哭。車裡的暖氣還未消散,餘溫環繞間,闕心柔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她終於明白,究竟是什麼,讓一個疲憊奔波的母親在寒冷的冬夜,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趕來涿城和自己見一麵。衛珍怡沒有任何精神寄托,她的家庭早已支離破碎,她一個人苦苦掙紮著,在這錯綜複雜的謎團裡泅渡,好不容易抓住了自己這棵救命稻草,卻無法徹底信任,這種感覺一定會叫人無比失望,甚至崩潰。如果那個有語言溝通障礙的男孩兒真的遭遇了什麼重創,那麼很可能就意味著,她的兒子也必定遭到了毒手,如今是死是活都沒有下落,作為母親的她怎麼可能冷靜?闕心柔緩緩閉上眼睛,用力將她抱緊,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無聲安慰。夜已至深,街邊空無一人。秦漠野的短信到來時,衛珍怡已經逐漸平靜下來。闕心柔打開最新消息,看到他發了簡單的四個字——【兩人都帶。】這……她一時沒理解他想做什麼,如果陳毅和肖旻兩人同時跟隨,會不會顯得太刻意呢?不過,既然這是秦漠野的決定,自然有他的打算,她一定會慎重考慮。“衛姐,你放心,我會儘力幫助你。的確,我暫時沒辦法得到你的完全信任,但我會向你證明,我至少不是個壞人。這樣吧,今晚我們先好好休息,明天天一亮,我就拜托兩位警官和咱們一起去村莊進行調查,可以嗎?”衛珍怡看著她,如今也沒有能夠更信任的人,於是決定賭一賭,反正她也沒什麼可輸的了。於是,闕心柔便不由分說地將她帶回了家。母親還以為會看到肖旻,沒成想,她居然帶了個陌生女人回來,十分不解,不過闕心柔提前準備好了說辭,也給肖旻發了短信串通,告訴母親,衛珍怡是肖旻正在調查的某個網絡詐騙案件的受害人,臨時在家裡住一晚,這事兒也就蒙混過關了。翌日清晨,闕心柔早早聯係上了陳毅和肖旻,巧的是,兩人今天正好都有時間,於是她便以發現了三年前那夥罪犯的線索為由,把兩人都叫了出來,坐上衛珍怡的車,四人一起前往那個處於兩市交界處的村莊。路上,陳毅倒是心細,詢問了不少關於那個村莊的情況,還讓闕心柔簡單講述了她們之前的經曆,耐心給兩人分析了一通,反觀肖旻,似乎是通宵加了班,整個人精神萎靡不振,上車後倒頭就睡著了。臨近中午時候,車停在了村莊入口,由於天氣原因,之前村口的那些小販明顯少了許多,也沒有看到熊孩子。衛珍怡帶著三人走入村子,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那個小夥子的家,一問,得知他人在地裡做活兒,得傍晚才回來,三人商量一番,決定先到處走走,總不能乾等著。於是,闕心柔提議,可以去之前那家旅店看一看,說不定能有什麼發現。旅店還是之前那種冷冷清清的感覺,他們進去後,農戶一家剛吃完午飯,問是不是要住宿,闕心柔說,暫時沒這個計劃,如果晚上需要留宿的話,會再來,現在想先看看環境如何。農戶也就沒有多問,帶著他們去各個房間看了看,說這地方住著清靜,晚上也有熱水洗澡,村裡也就他們家的旅店最紅火,到了過年,走親戚的人都會搶著預訂。“好,那您這裡有名片嗎?我們待會兒還要去彆的地方,如果需要留宿的話,會給您提前打招呼。”農戶很熱心地取來名片,交給闕心柔,盯著她看了會兒,忍不住問道:“姑娘,你是不是在這裡住過宿?”闕心柔點點頭:“對,前段時間住過,晚上睡覺的時候隔壁很吵,第二天我還和你抱怨過,記得嗎?”“哦哦哦,我記起來了,的確是那個時候。”農戶笑嗬嗬的,“哎喲,沒辦法,隔壁那臭小子太鬨騰了,說了他好多回都不聽。不過你放心,最近那搗蛋鬼放寒假,被爹媽接到城裡去了,你們晚上能睡個好覺。”闕心柔一邊裝出舒心的樣子,一邊又繼續問道:“對了店家,還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之前我在這兒住的時候,好像把綁頭發的頭繩落在了這裡,那個是家人買給我的,不知道你收拾房間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又或者……是掉在了什麼地方?”“這我真沒注意。”農戶連連擺手,“沒發現那種東西。”“是嗎?我當時離開後不久就察覺了,於是調頭回來想找一找,看到有幾個像住客的人從旅店方向走出來,會不會是他們撿走了?”農戶完全沒意識到她話裡的陷阱,想也沒想就回答道:“哎,不會不會,那幾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拿你的頭繩呢!”闕心柔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可是,你之前說過,那天晚上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住宿。另外,我隻說看到了幾個像住客的人,並沒有說是男人,所以你當時撒謊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