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袁清不想理他，可這條信息就像在她心裡生了根，一直到她上了床閉了眼，還是在告訴與不告訴之間糾結。如果告訴，就仿佛自己在邀請他，可如果不告訴，他勢必會以最乾脆的方式闖進來，不留餘地。言喻文永遠是一副按兵不動，勝券在握的樣子，他可以什麼都不做，卻有方法讓袁清思慮重重，心緒不寧。在要不要他來的選擇中，袁清最後還是妥協了。星期四下班前，袁清給他發了消息：早上8點，西灣幼兒園。言喻文此時人在湘市，言祁睿的辭職並沒能阻止言德股價大幅度下跌，辦公室裡言明宗焦頭爛額，妻子蘇歆雅在邊上哭得梨花帶雨，指著邊上的言喻文恨聲道：“說得好聽你是去救你弟弟，可現在呢，新聞裡到處都說我兒子是殺人犯，我看你是要害死你弟弟才對，他死了整個言家都是你的……”言喻文一言不發，等蘇歆雅哭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道：“小媽何必這麼激動，祁睿沒殺人自然沒事，例行調查而已。”“明宗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他現在是說祁睿殺人，我兒子本來好好的，要不是你慫恿他跟那個女明星搞在一起，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明宗啊，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言明宗甩開她厲聲嗬斥：“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這些陰謀詭計，祁睿犯錯跟喻文有什麼關係？你不好好教孩子，出了事怪到彆人頭上！”蘇歆雅被他罵得不出聲了，言明宗又轉臉對言喻文開火：“我叫你去把事情處理了，你怎麼做事的？新聞滿天飛，你知道言德的股價跌了多少！枉我這麼信任你，你就是這樣給我交代的？”言喻文望著早已不複年輕的父親，扯了扯嘴角：“這還是您頭一次說信任我，我自然不能辜負您。放心，明天十點前，我保證他能毫發無損的出來。”袁清的信息發出去後如石沉大海，她不免有些著急，今天晚上她和小雅約定好了，說會有一個神秘的叔叔來假扮她的爸爸，要她乖乖的不要去打擾周琛。晚上她實在耐不住，給言喻文打了個電話。言喻文的聲音嘶啞低沉，袁清突然有些微窘，還是硬著頭皮問了出來：“你明天到底來不來？”言喻文輕笑：“是叔叔還是爸爸？”“隨便你來不來，”袁清冷了臉，“沒有你也不會怎麼樣。”小雅這次的服裝主題是森林，袁清給她做了一套花仙子的衣服，她臭美得不得了，晚上穿上衣服非要跟周琛哥哥開視頻。周琛的嘴比蜜還甜，小雅被他誇得差點飄起來。他知道明天有親子活動想過來，袁清立刻阻止他：“周大帥哥，你要來一趟，我估計我明天得上熱搜。”“我要不去，小雅得多傷心。”周琛坐在床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我明天沒戲休息，真的好想去。”“得了得了，你比小雅還會撒嬌，我都跟同事說好了，人家孩子也在西灣，他來幫我頂一頂，”袁清真受不了他，衝他揮揮手，“回頭發視頻照片給你，你好好休息吧。”第二天袁清和小雅到幼兒園門口的時候是7點50了，她看到已經有家長陸續進去了，不免有些心急，給言喻文發了幾條信息，他都沒回。小雅站在幼兒園大門口巴巴地等著神秘叔叔，八點已經過了，可就是不見言喻文來。袁清決定打電話問問他到底來不來，這時一條推送新聞跳出來，是關於言祁睿性侵殺人案的最新進展，其中提到了言喻文的名字。袁清點開視頻，言祁睿她沒看見，被記者圍在中間的正是言喻文，他戴著金邊眼鏡，眉目間一片冷峻，語調冰冷，擲地有聲：“一切以調查結果為準，不實報道已經對我弟弟造成了影響，同時詆毀企業和品牌的行為，更損害了言德的利益。我方將會對任何不實報道消息保留法律訴訟的權利。”袁清又迅速瀏覽了一下下麵的新聞內容，言祁睿的案子發生了大反轉，他聲稱和被害女子屬於正常性交易，女子是性交過程中猝死，他並沒有任何過激行為。言祁睿正在被傳喚中，所以言喻文現在根本脫不開身，袁清明白他今天早上是來不了了。她關上手機，蹲下聲來軟聲對小雅說：“要不我們先進去，叔叔有事可能會晚……”“我不要！”小雅“哇”一下哭了出來，“媽媽又在騙人！上次你說周琛哥哥會來，他也沒來，人家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媽媽一起進去的，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小雅，你聽話，叔叔會來的……”“媽媽騙人，騙人！”小雅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拍打著袁清，“根本就沒有神秘叔叔，你又想騙我進去，上次周琛哥哥沒來，小朋友們都說我騙人！”袁清進退兩難，最後她實在沒辦法，妥協道：“那我現在給周琛哥哥打電話，叫他來。”小雅還是氣鼓鼓的樣子，扭頭不肯說話。袁清撥通了周琛的電話，他應該是在睡覺，聲音還含糊不清：“怎麼了？”“我同事有事沒來，小雅在大門口發脾氣不肯進去。”袁清頓了頓，還是厚著臉皮開口了，“你方不方便……”“二十分鐘夠不夠？我爭取飛過去！”周琛整個人都來神了，他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在箱子裡翻騰了一會，一邊穿衣服一邊大聲的安慰小雅，“小雅，周琛哥哥馬上到，等著啊！”“聽見了吧，他正在飛過來。現在能進去了嗎？”小雅還是不肯進去，袁清隻好耐心的勸她：“你看你穿了這麼好看的裙子，你周琛哥哥等一下過來看到你站在大門口哭這麼醜，肯定會覺得你不像小仙女了。”周琛是自己開車來的，小雅本來還撅著嘴淚汪汪地站在門口，看到他從車上下來立馬高興地撲過去。袁清可沒那麼高興，周琛帽子口罩一樣沒戴，真進幼兒園搞不好要被圍觀。“你是不是瘋了，今天那麼多家長，你會被認出來的！”“我今天沒化妝，有那麼明顯嗎？”周琛有些滿不在乎，抱著小雅就往幼兒園走，嘴裡嘀咕了一句，“拍就拍唄，反正還有一年。”周琛無所謂，袁清卻很有所謂，她包裡還放著上次感冒時候用的口罩，非要他戴上才讓進。今天的親子活動除了表演，還要爸爸媽媽當苦力陪孩子玩遊戲。袁清生理期，周琛又是背孩子又是推小車，活動場地在操場上，天氣又熱，他戴著口罩汗淋淋的。袁清心裡一暖，等遊戲結束忍不住幫他擦了擦汗。小雅看到了，立刻拉著一個小男孩的手跑過來得意洋洋地說：“你看我沒騙你吧，這是我爸爸！”周琛口罩下的半張臉浮起大大的笑容，他突然摘了口罩，飛快地在袁清臉上親了一下。袁清一下紅了臉，還好他們在最後一排樹底下沒人注意，不過當著孩子的麵，周琛也太過了。她還沒開口，周琛靠著她的肩膀歎了口氣：“圓包子，我太累了，你就當給我獎勵嘛。”活動一直到11點才結束，下午可以不用上學。小雅可高興了，出了幼兒園牽著周琛的手一蹦一跳的，左一句爸爸右一句爸爸，叫得周琛美滋滋的，立刻說要給她買好吃的。言喻文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11點多了，本來采訪就不在計劃中，一結束他就趕著去幼兒園。沒想到受害人的母親林美蘭攔著他不讓走，非要為自己的女兒討個說法。好不容易甩開她，車剛起步，林美蘭就撞在車上暈了過去。他送去醫院，林美蘭醒了又是拉著不放，整個病房亂成一鍋粥。他眉頭緊皺，袁清的消息現在才看到，不多猶豫，直接撥了電話過去。袁清沒接，他堅持幾次終於通了，傳來的是奶聲奶氣的童音：“我媽媽去衛生間啦，你找誰？”言喻文瞬間緩了神情：“小雅？抱歉今天我沒來得及……”小雅看見周琛買了冰淇淋走過來，高興的叫起來：“我最喜歡吃冰淇淋啦，爸爸你真好！”言喻文腳步一滯，那一聲“爸爸”分明不是在喊他，他沉下聲，不悅問道：“你喊誰爸爸？”“周琛哥哥呀……”小雅忙著吃冰淇淋，立刻準備掛電話，“我媽媽馬上回來了，你等一下再找她吧！再見咯！拜拜！”吃好飯周琛帶小雅還去遊樂場玩了一通，晚上送她們回來他提出要上樓看乾媽。他去商場買了一堆禮物，把薛梅玉哄得心花怒放，非要他留下來吃頓晚飯。小雅也拉著周琛一起玩玩具，不肯撒手。袁清看這一老一小都霸著周琛，她索性也不管了，吃完飯就回房間去完成最新一章的漫畫。上次的漫畫裡女主角因為男主角有未婚妻而非常痛苦，在破案過程中分神遭到了暗算，被男三號綁架。袁清原計劃讓男主角英雄救美，可是她現在臨時決定改成男二號，這樣更有利於劇情的發展和男女主角情感的變化。她正聚精會神的在數位板上操作，根本不知道周琛什麼時候進了房間。周琛悄悄從背後抱住袁清，她嚇了一跳，還沒做出反應就聽見周琛說：“袁清，我好累啊。”“今天實在辛苦你了。”袁清以為他說的是今天親子活動的事，十分愧疚，“要不是突發狀況，我也不會……”周琛把腦袋擱在她肩上，察覺袁清的掙紮抱得更緊了，在她肩上蹭了蹭，低聲說道：“不，不是這個。我隻是不想做明星了，太累了。”袁清僵直的背終於放鬆下來，她或多或少的能理解他的辛苦，以前他做模特的時候沒名氣，還有空閒時間來找她，這兩年他爆紅，簡直就成了陀螺，一刻也不能停歇。“不想做明星就不做吧，你這麼有才華，做什麼都可以。”“我想做小雅的爸爸，可以嗎？”袁清不說話了，過了會她半開玩笑掩飾道：“你不已經是……”“那不一樣，”周琛搖搖頭，“你沒承認我，我就不是真的。”袁清拉開他的手轉過身來認真道：“你知道我的態度，我們認識二十幾年了，如果有可能，也不會耗到現在。”周琛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難過道：“我從來沒想跟你耗，這六年我以為你放下他，我或許有機會，可是……圓包子，我相信愛情，卻也願意為了你把愛情變成親情，即使你說你沒辦法愛上我，我也願意等你。”袁清還想說什麼，卻被周琛捂住嘴，他盯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凶巴巴的宣告：“你不許說什麼不要等之類的話，最多一年，我就不用再等了，到那個時候，你可不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