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美人再遇(1 / 1)

聽著聲音不像是王強,蘇來放了心。隻是枝椏濃密烏雲遮月,身處濃霧之中,他根本看不清來人的長相,判斷不出他的年紀。寂靜尷尬之下,蘇來小心試探了一聲:“你好?”來人終於穿過重霧走到了蘇來身前,麵龐半明半滅的,穿著一身黑,跟自己差不多高。男人右手捂著口鼻,蒼白的手腕與分明的骨節讓蘇來心裡一動。看到男人露出的一截手臂,詭異的蒼白使他心上一緊,這樣病態的蒼白太讓人印象深刻了。他似乎是見過這個男人的。“不好,你太臭了。”蘇來聞了聞自己身上,又哈了一口氣,確實,酒氣撲鼻十分難聞。在詭異的寂靜中,蘇來能感覺到麵前的男人正隔著濃霧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可是更深露重茂樹蔽月,蘇來連對麵男人的模糊輪廓都不看清。兩個人就這樣處在一種怪異的失衡中。男人盯著動也不敢動的蘇來足足有三分鐘,蘇來搓著手半點沒敢鬆懈,生怕對麵的人會搞突襲。又過了大概一分鐘,男人終於有了動靜,他向後退了一步,轉過身準備離開。電光火石之間,蘇來想通了一個問題,如果這個人是生活在這片森林的,那他就可以幫助自己躲過王強的搜尋。如果這個人也是誤入的,那自己至少有了一個伴。況且,這個男人除了對自己有些敵意外,根本沒有傷害他的意思。於是蘇來及時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請等一下!”冰涼的觸感讓蘇來一驚,但還是緊緊抓住了。男人整個僵住,側著身子看著蘇來,繼而低頭看著被握住的手腕:“放開。”“不......不行。”被男人的低氣壓籠罩的蘇來壯著膽子回絕了,他向前走了一小步:“你是迷路進的這兒嗎?”蘇來還想開口問些什麼,忽然之間覺得有一股奇異的感覺仿佛正透過他與男人觸碰的手腕傳來,開始是觸電般的細微疼痛,進而便是直衝入大腦的混沌,最後仿佛化為一把刀子狠狠插在他心上。在蘇來怔愣的空當,男人輕而易舉地掙脫了他的手。墓葬遭毀,男人給以蘇來為代表的懲罰,早在Z市就已經做完了,所以他不想再與其、與這個世界有更多的糾纏。男人神情冷峻,在離開之前,他看了一眼低頭沉默不語的蘇來,卻發現了他的異樣——十指顫抖不已,眼瞪如銅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想到懷中之物,男人了然,他伸出手想讓蘇來平靜下來,可手將將伸過去時,一滴淚瞬間落到了他蒼白的手背上。蘇來低著頭,自喉結處爆發出一聲聲的悶哼。他神情似哭似笑,仿佛失了心智的孩童,對著他不停地喃喃,整個人瘋瘋癲癲似魔似邪。“對不起,對不起,將軍……”“放過他,放過他吧……”“奴願以來生抵罪,永遠臣服於將軍腳下。”……沉默已久的男人望著哭哭笑笑的蘇來,最後走到他跟前俯下身,一邊握住他的手,一邊不由分說地捏起他的下巴,打量他的距離隻有幾寸。天地黑暗,隻餘白霧鬆浮其中。蘇來低垂著眼仍在呆呆傻傻地呢喃,男人大手一揮,霎時間,有盈盈光亮自四麵八方而來。蘇來終於抬起頭,眼前瞬間閃過一道白光,他朝男人看去,看到了他一瞬出現的墨色長發,與白光糾纏,繚亂人眼。四目相對之間,他眼中閃過一道異光。緊接著,蘇來眼中的癲狂不奈與悲傷漸漸散去,緩緩化為一派澄明。隻剩餘臉頰上的淚痕提醒著謝青,剛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看著倏而之間奔赴而來的螢火中,借著他們微弱的光亮,蘇來終於看清了男人的長相。俊美妖冶,一雙桃花眼風流奪魄。還有藏在他眼底,一粒小小的紅痣。蘇來心中一縮。就是他!餛飩攤前的男子,和那一晚自己撞到的男子,都是他!隻是眼底的淚痣是黑色的,而不是此刻的紅色。那一晚蘇來行色匆匆,撞到人後抬眸要道歉時,正好瞧見了這人眼底紅痣一瞬而黑的過程。隻是那時他累極,沒往心裡去,道完歉後便離開了。蘇來處在震驚思考的同時,男人上前不由分說地掰開了他的手腕。他眼底的紅痣精巧詭異,而蘇來掌心的紅痣也越發的妖冶。男人望著蘇來的掌心,眼中情緒更為複雜。“原來真是你。”芳玉盞,這一次,你又在我之前找到了他。所以本該掀起波瀾的你選擇安安靜靜地待著。“妖......妖怪......”蘇來猛得抽出自己手,他嘗試著動了動小指,粗重的呼吸聲在小小的空間裡四散開去。他久久沒有言語,這片森林,果然有邪靈。螢火與白霧飄蕩在二人之間,將他們的麵容映襯的越發雋秀。男人頗有耐心地等著眼皮底下的蘇來恢複冷靜。過了許久,蘇來終於抬起了頭,與男人大膽對視。他眼眶通紅嘴唇緊抿,眼中情緒複雜,就那樣望了男人許久。這個眼神讓男人一怔,那個人死前也是這麼望著他的,告訴他,悔不當初。雙方在詭異的沉默後,雙腿癱軟的蘇來聲音顫抖,麵容看似平靜:“你是......是誰?”“我是……”男人低頭想了一瞬:“我是謝青。”蘇來雙手撐地,想要克服恐懼站起,但麵前這個叫“謝青”的男人帶給他的驚惶太大,無奈之下他隻能雙手撐地向後龜縮移去:“你是人是鬼?”一隻螢火蟲剛好擦過蘇來鼻尖,點亮了他黯淡的雙眸,很漂亮的一雙眼睛,與千年前如出一轍。或許是這雙眼睛給謝青帶來的觸動太深,他收起因為蘇來的話而引起的怒火,隻是步步逼近他,想再看清一些他的模樣。而此時麵無表情沉默靠近的謝青落到蘇來眼裡就是鬼魅一般的存在,加上他回避自己的問題。蘇來更加確定了這個可能。“你叫什麼?”蘇來根本買有心思去回答,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平靜的他終於起了身,連滾帶爬地就朝遠離謝青的地方逃去。這是剛出虎圈又入狼窩啊。在黑夜裡再次狂奔的蘇來早就沒什麼力氣了,隻是謝青的可怕帶給他的震動可比王強多得多。即使筋疲力竭,蘇來還是拖著雙腿不管不顧地跑著。濃霧漸漸散去,螢火也消失不見,鳥雀聲也重新出現了。蘇來影子被月光拉長,在一片枝椏中,像是古老傳說裡撞破鬼魅的書生在拔足狂奔。謝青並沒有追上來,但蘇來也不敢鬆懈,一步一步跑向了大山深處。就在蘇來以為自己已經安全的時候,腳下卻被狠狠絆了一道,失去重心的他栽了下去,腦袋不偏不倚地磕到了石頭上。昏過去前,蘇來看清了絆倒自己的東西,是一副人的頭骨。林子深處驚起了一群鳥雀,蘇來昏倒在地,神情倒是安詳,隻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看起來頗為觸目驚心。窸窣的腳步聲傳來,謝青撥開灌木叢,朝著昏迷的蘇來靠近。在灼灼月華下,他沉沉望了蘇來許久,最後似是輕輕歎了一口氣,兩隻手聚出奇異的光芒,拋灑在蘇來身上。光亮圍住蘇來,漂浮其身四周,等到光芒逐漸黯淡下去,除了殘破的衣服,蘇來的傷口儘數消失了。治好了傷的謝青忽然朝著蘇來的方向坐了下來,他看著蘇來想了很多,最後不自覺喃喃:“不同,你跟他們都不同。”他從懷中掏出物件在手中把玩,淡淡的月光照下,玲瓏剔透的酒盞精巧華美,周身的光亮與月光相映襯,更顯得靈巧動人。謝青食指在盞身輕點了一下,不多時,一副散得七七八八的魂魄自酒盞中浮起。而在魂魄出現後,酒盞的光亮瞬間滅去。魂魄殘破已久,看不出模樣辨不清男女,直到有清潤的男聲響起,隱隱還帶著一絲勾人的誘惑:“將軍。”“嗯。”謝青淡淡道:“這次又是你先找到他的。”魂魄飄到了蘇來身邊,聲音一下子溫柔了下來:“隻可惜昏了過去。”“把氣息收一收,我不想每次都給你收尾。”“是。將軍,這一次奴能.......”“不能。”謝青回絕地很快:“念你在離開我的期間沒有引起禍亂,我才讓你出來看他一眼。”短暫的沉默過後,魂魄問謝青:“將軍這次預備如何?也待在他身邊?”謝青搖搖頭:“等到明日有人進來把他帶走,我就繼續回去睡覺。”“是。”“舍不得了?”謝青忽然勾唇笑了笑,配上那一雙桃花眼,魅惑天成。可這笑容裡偏偏帶上了寒意與陰狠,無端讓人一驚:“你應得的。”魂魄還想說些什麼,已經被謝青強行收入了酒盞中。他將酒盞隨手拋入草叢中,垂著眼一語不發地打量著昏睡的蘇來。末了似乎是擔心蘇來直愣愣地睡著對脖頸不好,便順手將一旁的白骨墊到了他的腦袋下麵。草叢裡的酒盞散發著盈盈光輝,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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