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等待了一會,隻見那名白須長老走上前來,開始宣布本次大比的最終名次。被岑子越內定的江安河自然是獲得了第一名,第二名則是那個堅持到了最後的弟子,第三名是被江安河用藤蔓術送下擂台的其中一人。侯曉滿心以為自己能獲得名次,沒想到連第三名都沒撈著,他憤憤不平地質問長老為何如此排名。長老也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原本他就不喜侯曉這種飛揚跋扈、仗著點修為就目中無人的性格,不由語帶嘲諷地回複道:“江安河以練氣八層的修為在大亂鬥中堅持到了倒數第二個下場,而你卻是五人中修為最高的,甚至比他們高了兩個等級,為何會輸,還不如從你自身尋找原因。”氣得侯曉把一貫保持的斯文外表撕了個一乾二淨,雖然二、三名的獎勵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多大的用處,但是他堂堂一個凝靈期輸給練氣築基的新人就已經是奇恥大辱了。他不停地辱罵著做決定的掌門和長老們,反正對他來說這些人也隻是一群NPC而已。不過這還不夠,侯曉更是叫囂著要去找遊戲的GM來主持公道,被汙染了耳朵的長老順手就把他禁錮起來,丟了一個禁言咒給他後便帶著前三名去領獎勵了。可憐侯曉被孤零零地鎖在了比武場上,看著眾人一個個地離開,沒有人願意賞他一眼,更彆說來解救他了。長老設下的禁錮也不是那麼容易解開的,侯曉的內心奔騰過千萬隻草泥馬也無法罵出口,最後他唯有下線,轉道去官網投訴和論壇開帖子噴人。當然,由於他的投訴和帖子都涉及到了某位不可明說的大神,最終官方駁回了他的投訴,帖子也被管理員刪除了。***江安河得知自己贏得了第一名時,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懵懵的,還是侯曉瞪了他好久才讓他回過神來。他迷迷糊糊地跟著長老離開比武場,前往第五層的大殿。直到岑子越在眾多弟子和長老的麵前,說要將他收為親傳弟子時,江安河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憨厚的傻笑,內心充滿了以後能跟岑子越朝夕相處的激動,毫不手抖地在係統彈出的確認師徒關係的提示框中點了確定。“好,從今時今日起,江安河為本尊門下唯一的親傳弟子,本尊必會將畢生所學教授於他。”岑子越短短的一句話讓這個簡陋的儀式更多了幾分莊重,江安河覺得自己內心的感動都快跟不要錢似的滿溢出來了。各弟子和長老們簡單地道賀後,就把空間留給這對師徒,紛紛退下。然而就在岑子越低頭準備對江安河說話時,江安河的係統界麵卻提示現實世界出現了突發狀況,即將被強製下線。遊戲頭盔、遊戲艙都有這個功能,檢測到外界有影響玩家的重大事件發生時,會要求玩家下線查看甚至是強製玩家下線。江安河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被迫使用這個功能,他隻能看著岑子越的嘴巴開開合合,卻聽不到一絲聲音,沒過兩秒,界麵一黑,他就直接被彈出遊戲了。因為江安河每次玩遊戲都是躺在床上,下線後就直接睡覺了,因此房間裡是沒有開燈的。等到他摘下頭盔後,想把台燈開起來照明,才發現台燈沒有反應。他往窗外一看,目所能及的地方均是一片黑暗,隻有微弱的月光照著窗外的高樓。看來這次停電的範圍挺大的呀,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小粉就強製自己下線?江安河有點納悶。就在這個時候,窗外灑進來的點點月光忽然化作光點飛舞起來,光點漸漸勾勒出了一個人影,那人影的輪廓一看就是古裝打扮,正信步遊庭般地走向還坐在床上的江安河。江安河全程目瞪口呆,他的大腦CPU還不足以分析此情此景的信息量。接下來發生的事更是讓江安河的大腦差點死機,那光點聚攏成的人影慢慢顯露出了他的真實麵目。先是白皙的手指,然後是黑色的道袍,墨色的長發,最後是那張江安河剛在遊戲中見過的臉龐。那人也絲毫不客氣,走到床邊時,手指直接伸向了江安河的臉頰。岑子越抓著江安河的下巴左看右看,好一會才把眼前的這張臉和遊戲中的對上,他看江安河還是一臉傻樣地望著自己,兀自說道:“難道是被本尊的氣勢壓住了?明明收起來了,嘖。”江安河咽了咽口水,仰頭看著這張英俊的臉龐,遲疑道:“……掌門?”他一想到岑子越的手正碰著自己的臉,耳朵一下子就紅透了。“不,你現在還未正式拜入鳳棲樓,何來掌門一說?”岑子越保持著這幅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不過也可以改口稱師尊了,趕緊收拾收拾,跟本尊去修真盟登記。”登記什麼!江安河被他最後一句話驚得徹底活了過來,手忙腳亂地掀開被子滾下床,一邊慶幸自己沒有裸睡的習慣。“在客廳等你。”岑子越丟下這麼一句話,看江安河摸黑找不到衣櫃的樣子,響指一打,台燈“啪”地一聲亮了起來,外麵的樓房裡也逐漸亮起了燈火。岑子越順手幫他開了房間的日光燈,留下江安河站在衣櫃前消化剛剛發生的事情。男神……不對,現在應該叫師尊了,師尊好像很厲害,不僅會發光!還會發電!不過修真盟是什麼?師尊是怎麼進來的?現在是什麼狀況?一大堆問題縈繞在江安河的心頭。當然重點是自己現在真的不是在做夢嗎?江安河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肉,疼得淚花都出來了,確信這不是自己的幻想後,就十分開心地換起了衣服。畢竟打破次元壁來到自己麵前的可是岑·教科書版夢中情人·子越啊!不過直到此時,他都沒有注意到這個鮮活的夢中情人可一點都不像遊戲裡那樣溫和親切……胡亂換了套衣服把自己收拾出個人模狗樣後,江安河急忙忙地往客廳走去。然而當他走到房門口時,卻忽然放緩了腳步,停在了門前。這時他突然在想,剛剛那光怪陸離的場景會不會隻是他夜有所思的一場夢,他害怕走進客廳時,那裡隻有靜謐的黑暗和冰冷的空氣。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特殊的,都會臆想著幸運的事情降臨在自己身上,順便給人生編排了無數個美好的支線故事,等回過頭來看著現實中的自己還自我安慰:總有一天……江安河也曾經設想過如果他在路上遇見一個長得很像岑子越的人,他會怎麼辦?他會不會鼓起勇氣上前搭訕?他會不會選擇像個變態一樣尾隨對方?他會不會慫得看著對方離開,然後把戀慕之心埋進心底填滿土再也不挖出來?每次他編寫好了各種相遇相知的劇本,在心裡把它演了個十遍八遍後,雖然總是遺憾故事的兩個主角不會有相遇的那一天,但下一次他又忘了這些遺憾和難過,而把那個由數據砌成的人放進心裡更深處的地方。他想了無數種可能,卻從未想象過如今晚那道跳躍起舞的月光一樣魔幻的劇情。江安河站在房門口,從他這個角度的確能看到客廳有著微弱的燈光,他捏著衣服的下擺無意識地搓了幾下,才走出了房間。客廳裡,一盞橘色的小台燈正柔柔地發著光,照亮了旁邊沙發上的那個人。那個人一身古裝,端坐在這個現代化氣息十分濃厚的客廳裡,捧著一本《家電維修教程大全》,看得特彆認真。江安河在看到岑子越的那一瞬間鬆了一口氣。等他看清楚岑子越手裡的書後,那股撲麵而來的違和感差點把他的腦子衝擊成一團漿糊。“師……師尊?”他期期艾艾地開口,試圖把對方的注意力從那本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淘出來的書上轉移過來。岑子越果然抬起頭來,說道:“你等等,快看完了。”江安河:……岑子越看書的速度十分之快,甚至還有加速的趨勢,那本足有四厘米厚的維修大全被他翻得飛快,眨眼間就到了最後一頁。江安河懷疑他連書上的家電都認不全,畢竟岑子越自帶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風道骨之勢,在江安河看來,這些傳說中的仙人放在現代社會裡都應該是九級生活殘障患者。岑子越把那本書放回書架上,招呼江安河一起走到窗前,他看了一眼窗外的萬家燈火,偏著頭問了一句:“你家的電視最近是不是經常出問題?”江安河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了一頭霧水:“啊?”“線路老化,導致接觸不良。”岑子越端著一副高人的姿態,卻念著維修大全上的詞句。“不是,師尊又沒打開過,怎麼知道的?”江安河哭笑不得。“本尊看到的。”岑子越抬了抬下巴,讓人莫名讀出一股優越感。江安河想他應該是看到了書上所說的內容,現學現賣,直接透視地看到了電視機裡的線路才發現的。江安河簡直疑心對方是不是讀到了自己內心關於九級生活殘障的想法,不然岑子越這副剛學了點知識就迫不及待地秀出來的舉動實在是……有點可愛。大概覺得自己沒救了,江安河自暴自棄地擅自在心裡給岑子越加上了粉紅色少女心的濾鏡。“師尊真的很厲害,我都不懂這些的。”江安河順著岑子越話裡的優越感說道。“嗯,那本書很詳細。”岑子越隨口說了一句,又問道:“江安河,你喜歡魚還是鳥?”江安河聽到他嘴裡帶出來的自己的名字,那低沉的聲音讓他背脊上一麻,瞬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一邊唾棄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腦子,一邊非常果斷地說道:“魚!”誰也不會在被一隻三頭六爪的大鳥追殺後還能昧著良心說自己喜歡鳥。岑子越“唔”了一聲,下一秒,他的手中就出現了一把墨色的扇子。那把扇子跟江安河在遊戲中所見過的一模一樣。隻見岑子越把扇子一揮,也沒有念動什麼咒語,一股墨氣就源源不斷地從扇麵中流出,它們聚集在窗前的那片高空前,漸漸地形成了一條憨厚可掬的大金魚。這墨氣組成的金魚鱗片分明,眼珠子還會骨碌碌地轉動,魚鰓一起一伏得好像它真的在呼吸一般。它那大得離奇的眼睛轉了一會,就把眼神鎖定在了江安河身上。江安河跟那金魚大眼看小眼,那瞪著的魚眼就相當於半個江安河了。金魚鼓起了嘴巴,慢慢地吐出了一個半透明的黑色氣泡,嚇得江安河往後退了幾步。岑子越見此輕輕地笑了,他躍起來跨過窗台,站到了看上去滑不溜秋的墨色金魚上,他轉過身向江安河伸出手:“上來吧。”在岑子越背後映襯的是皎潔的月光和排列整齊的燈火,高空上吹過的風本該呼嘯而過,但此刻仿佛隻有微風拂過了他的發絲,墨色的長發在他的身後輕輕蕩漾。江安河看向岑子越,那雙在他印象中總是泛著笑意的眼眸中,此時隻倒映著自己的身影。他應了一聲,爬上窗台,捉住了那隻有點微涼的手,踏上了一條前途漫漫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