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豫從道元殿出來一路飛奔至攝魂花煞出現的地方。顏嵐那一番推測直戳沈陵豫心臟。等趕到了地方,天已經亮了。原本應該躺在山林小路上的少年不見了蹤影。沈陵豫看了看不遠處的幾戶人家,並未發覺異常。接著他便回了醫館。醫館還是像沈陵豫離開時那樣,沈陵豫暗鬆了一口氣。收了守符推門而入,廳中還散發著昨夜的熏香的味道,混雜著幾股藥草味。看樣子是徒弟們還未醒,醫館還沒開張。沈陵豫麵色凝重地走到前櫃後坐下,熄了台上那盞香。然後他就坐在那裡等。許久,身旁傳來了叫聲,“師父?”沈陵豫轉頭看去,是他的大徒弟江博。“師父怎麼在這裡坐著?”江博走過來替他倒了杯水。“昨夜無眠。”沈陵豫回答。“可是為了昨日那小公子之事?”江博問。“是,也不是。”沈陵豫手中捏著茶杯,將杯中水一飲而儘,繼續問,“昨夜可有異?”“無異。不過昨晚風很大,吹得嗚嗚響。”江博老實回答。“那便好。”沈陵豫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江博道,“你是起來開門的?”江博回答,“正是。平常醫館這時開門,不想師父昨夜徹夜未眠,提前開了館。”“現在何時?”沈陵豫問。“卯時。”“快了。”沈陵豫說道。江博正要開口問此話何意,門外突然闖進了幾個人,麵色慌張。“沈先生!昨日找你醫病的那對母子,今早忽然在家中身亡了!”“什麼?!”江博聽到大驚。沈陵豫一臉凝重,接著他站起來對江博說,“帶上藥箱,隨我走一趟。”江博點點頭,拿著藥箱跟在沈陵豫後麵,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醫館。沈陵豫等人趕到的時候,人群已經把出事的地方裡三層外三層包了起來。沈陵豫看到門口站著幾個身著官服的小差,攔著外麵的人。“報官了?”沈陵豫問。“奇怪?什麼時候驚動了官府的人?”領頭的那名男子也是一頭霧水,看這情景一臉疑惑。江博背著藥箱,站在人群外麵踮著腳往裡看,卻是什麼都看不到。沈陵豫問了旁邊的一位老伯,“老先生,這裡發生了什麼?”那老伯回答,“哎唷,前頭那屋子裡死了一對母子,今早上才被人發現呐。聽說死狀可慘了,這不,知府大人親自來查案了。”“知府大人親自查案?”沈陵豫驚訝,“怎麼會驚動了知府?”明明早上他剛從天上回來的時候還什麼人都沒有呢,這才多久的功夫?“是啊,我也納悶兒呢,怎麼知府大人就來了?”那老伯伸長了脖子往裡頭看,奈何人太多,什麼也看不到。沈陵豫正沉思著,回頭看了一眼那山間小路。這一看把沈陵豫的心跳驚得漏了一拍。昨晚被一把無名火燒的一乾二淨的攝魂花煞,現在又出現在那條小路旁。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栽種攝魂花煞,這還了得?若真如顏嵐所說,有人有意為之,目的是奪人魂魄以食之,這裡這幾戶人家豈不是都要遭殃?沈陵豫強壓下自己心中的詫異驚訝,袖中的手握緊了幾分。沈陵豫和江博兩人在人群外站了有半個時辰,看到有幾名小差抬著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體出了屋子,知府也走了出來。“各位,此案疑點重重,凶手窮凶極惡,將兩人的眼睛挖出隨後殺死。在此提醒各位,入了夜以後莫要再走動,若是引來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本府也束手無策。”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幾個人一堆嘰嘰喳喳的議論開了。“挖眼啊,嘖嘖嘖。這母子是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東西引禍上身啊。”“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害幾個人喲?”“凶手怕不是還藏在城中吧?”江博跑過來扯了扯沈陵豫的袖子,沈陵豫搖搖頭。他知道江博是何意,可眼下不是時候。“大家放心,本府一定抓住凶手,以免再生事端。”知府說。“他的話能信嗎?”“誰知道啊,才來沒幾天就出了這事兒。糊弄人的吧?”從這些人的話語中沈陵豫了解了個大概。這知府是新上任的,前幾日才來了柳州。聽聞他原是在洛陽當的個小官兒,不知為何突然晉職,被調來了柳州做知府。沈陵豫看這知府玉樹臨風,瀟灑倜儻,不過也就而立之年。這等凶案處理的如此欠缺考慮,可見他當官經驗多匱乏。沈陵豫嗤之以鼻,對江博小聲說道,“江博,回醫館。晚上再來。”說完,沈陵豫轉頭便走。見沈陵豫不再逗留,江博背著藥箱,跟著沈陵豫走了。一回到醫館,便聽到有人談論此事。“聽說了沒?沉嵇灣那座山頭腳下有一戶人家母子兩個都死啦!”“哎喲,是被挖了雙眼的母子?嘖嘖嘖,死的也太慘了,不知道造了哪門子的孽,死成這樣。”“我見過那樣子,眼睛被挖掉隻剩兩個血窟窿,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彆說了,太惡心了……”沈陵豫看起來沒有任何反應,倒是江博,一臉難受。眾人以為他身體不適,忙上前來問。“師兄,怎麼了?”“對啊,怎麼一臉苦相?”“可是有哪裡不舒服麼?”江博腿腳無力,放下藥箱,一下子栽坐在板凳上。他抬頭看了看,沈陵豫不知在櫃台上寫著什麼,隨即說道,“今早我和師父去了沉嵇灣那對母子的住所……”“什麼?”眾人驚得大叫。“那……師兄,你可看見了那母子的屍體?”一人問到。江博搖搖頭,顯得十分懊惱。“屋外有人把守,不準人進的。我隻看到了有人抬著蓋白布的屍體出來,死狀如何……一概不知。”“我聽了人的描述,怕是晚上要做噩夢了。”一人捂嘴說道。“師父還說今晚……唔!”話說到一半,江博便住了嘴,說不出其他話來。沈陵豫捏了個訣,封了江博的嘴,順便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彆聽他胡說。”沈陵豫用一張紙包著一小把碾碎的藥材走到江博麵前,厲聲道,“去。煮水喝了去。”完了。江博心道。徒弟們看到沈陵豫手上的藥材退避三舍,隻留江博一人坐著嗚嗚求饒。徒弟們知道這是沈陵豫最常用的手段了。若是有誰失了言,亦或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二錢碾碎的黃連加上連翹,煮水喝下。這招當真是管用,沈陵豫自收徒以來便用此法至今,功效顯著。徒弟們暗地裡管這叫“灌苦水”。見求饒無用,江博乖乖接了那一包藥材,去了藥房煮水去了。目送江博離開,沈陵豫清了清嗓,說道,“今晚你們師兄要跟我去走診,你們好生照看醫館。”眾人點頭稱是,不敢違抗。諸事安排妥當,沈陵豫便在藥櫃後坐下,翻著賬本當起了賬房先生。好不容易磨到了夜色降臨,其餘人等回了房。沈陵豫拖著滿臉綠光的江博出了醫館。二人來到沉嵇灣,除了那對母子居住的房屋無一燈火之外,其他的屋子都亮著光。“師父……來此何意啊?”江博問。“你師弟們想見見那屍體的模樣,你這大師兄不得身先士卒麼?”沈陵豫說。江博沒想到沈陵豫拿自己當牌用,連忙說道,“哎喲師父!師弟們開開玩笑,您怎麼就還當真了……”“行了,閉嘴。”沈陵豫打斷江博的話,“再說話回去罰你一兩苦水。”聽到這話,江博即刻認慫,連忙捂住了嘴巴。趁著夜色,兩人快步走到山下。沈陵豫四周望了一下,然後吩咐說,“挖。”“啊?”江博看著腳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往哪兒挖?”“哪兒花少挖哪兒。”說完,沈陵豫蹲下動手挖起坑來。見沈陵豫毫不猶豫地挖著坑,江博也跟著沈陵豫挖起來。忙活了半天,沈陵豫挖了四五個坑,依然沒見到被埋下的屍體。正想發作,聽到江博在背後小聲地喊,“師父,這兒!”沈陵豫立刻調轉方向,往江博那邊跑。“師父,是那孩子的屍體。”江博說。沈陵豫蹲下來,拆開包裹在屍體臉上的紗布,露出了令人惡寒的血窟窿。江博嚇得閉上眼睛,沈陵豫則湊近了去觀察。屍體上半張臉爛得認不出這是個人,眼珠被剜去,臉還被挖的一道一道的,沈陵豫看了半天,依舊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他伸手在屍體身上摸著,接著從內裡翻出一個香包。這香包做工精致,用料昂貴,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屍體原本的東西。沈陵豫打開香包,一股異香便從裡頭散發出來。“好香……”江博正說著,瞄到了沈陵豫身後的花簇正以奇怪的姿勢擺動著。江博當即噤了聲,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著那簇花的方向。沈陵豫注意到了,立刻丟下香包,抓起江博的衣領就跑。跑的一瞬間沈陵豫暗叫不好。大爺的!跑反了!事已至此,沈陵豫不可能回頭再跑,索性硬著頭皮,沿著小路往山頭上跑。“啊啊啊啊啊師父!!!追!追來了啊啊!!”江博被身後追著的攝魂花煞嚇得魂飛魄散,扯著嗓子喊到。香氣催生而出的十幾隻攝魂花煞追在沈陵豫屁股後麵,不給兩人一絲喘息的機會。眼看跑到了小路儘頭,沒地兒可去了,沈陵豫當機立斷,拽著江博的衣服,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