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默然緊緊地抓著寧錚的手臂，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隻抓得寧錚手臂生疼。“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那幫畜生……連一個死人都要利用，我一定要把這群鼠輩揪出來，將他們碎屍萬段！”遲默然猩紅著眼睛低呼道，此刻的他猶如一隻陷入絕境的幼獸，絕望憤怒又無助。這樣的遲默然讓寧錚心疼不已，除了緊緊地抱著他，他此刻也做不了什麼。燕綏虞與陶思柔站在一旁也是震驚不已，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與盛老最近聯係的最頻繁的號碼竟然是遲默然死了幾年的父親的。遲默然大力地攥著寧錚的手臂，眼睛死死地瞪著地上那本筆錄。好半晌，遲默然才猛地推開了寧錚，向前垮了幾步撿起了地上那本筆錄本。他努力地不讓自己的手不太抖，看著那串號碼背後備注的信息：16年12月25號、17年2月2號、17年5月1號、17年5月25號、17年6月10號、17年6月15號、17年6月23號。從上麵可以看到，這個號碼是從16年開始與盛老師聯係的，越到後麵聯係的頻率越高，這期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那個人如此頻繁的聯係盛老師。遲默然皺著眉頭死死地盯著17年6月23號看了一會兒，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轉身看著寧錚。兩人對望了一下，默契十足地驚呼道：“是碎屍案！”說完，遲默然放下了筆錄本迫不及待地向著審訊室的方向跑去。那海員剛被簡翼燿與淩恒關在了審訊室，也不知是被簡翼燿他們接上了還是怎麼的，海員的臉色倒是沒那麼蒼白了，整個人看著也沒那麼痛苦了。可遲默然卻恨不得讓眼前這個人生不如死！遲默然推開了審訊室的門，竭力克製內心深處的暴虐。他緩緩地走到了審訊桌跟前，拉開了椅子坐到了海員的跟前。“6月23號的晚上，有沒有人讓你打電話給這個號碼？”遲默然目光如炬地看著眼神躲閃的海員，隨手在紙上寫下了盛孟輝的手機號碼，推到了海員的跟前。那海員被遲默然如刀一樣的目光看得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他低著頭看了眼麵前的那一串號碼，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遲默然聞言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看著那海員的目光就如同看死物一樣，冰冷而厭惡，“是嗎？你該知道妨礙司法辦公的是什麼罪名吧？”“若是我沒說錯的話，你叫蒙誌斌，家裡有一個癱瘓在床的老母親還有一個馬上要升高三的妹妹蒙童童。你母親有腦梗，需要藥物養著，生活也不能自理。可那些藥物實在太過昂貴，單憑你的收入根本隻能勉強支撐著家裡的支出。若是你不在了，我想你的老母親與你的妹妹隻怕會餓死街頭吧。所以我勸你乖乖配合我們調查，將功補過。”“你怎麼會知道？”那海員像是驚訝極了，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寧錚。當看著遲默然嘲諷的冷笑，海員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才反應過來自己所問的問題有多愚蠢。他微微垮著肩，臉上的神情有些沮喪，眼皮也是無精打采的耷拉下來。“好，我說，我都說！”蒙誌斌抬眼看了一下麵容冷凝的遲默然，哭喪著一張臉，哽咽道：“你剛才說的都對，我們家確實入不敷出，前不久我媽又犯了一次病，醫生要儘快動手術。手術費以及後續的療養費需要整整三十萬，我哪裡去弄那麼多的錢啊。不說彆的，就是我媽前麵治療這病的費用就已經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我身上唯一的存款也就一萬多點。”“這眼看著我小妹就要上高三了，再過一年就要上大學。小妹成績那麼好，是塊讀書的好料子，她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我不能讓她功虧一簣。我不想讓她像我一樣一輩子賣苦力，不管怎樣我都要讓她讀下去，隻要她以後能出人頭地，我再怎麼辛苦也願意。”“所以我就多兼了一份職，晚上也留在碼頭看守那些船。6月23號那天我也確實在碼頭，可是我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將將碎屍放在東碼頭。發現那具無名女屍還是在後半夜，那時我一覺睡醒過後，就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東碼頭晃悠。我怕是小偷來偷東西，就跟著過去看了一下。”“誰知剛追上去那人就沒了影，夜深人靜的我也不敢追上去，就打算回崗位了。可我轉頭就看見一個女人腳著江頭朝我這邊躺著，我以為那女人還活著，就趕緊上前去看。可是……”說到這兒蒙誌斌頓了頓，臉上露出了極為驚恐的表情，他瞪著眼睛抖著唇瓣，鼻翼微微翕動著。許久，他才繼續道：“可是那女人早已被燒得麵無全非，沒了呼吸。”“我嚇得腿軟，本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但是我……”“但是你看見了死者手上戴著一顆看著價值不菲的戒指，起了歹心，就壯著膽子扒下了死者手上的戒指。事後又害怕惹上麻煩，就跑回了自己的崗位，裝作若無其事什麼都沒看見。”遲默然看了眼寧錚，冷淡地接了他的話。蒙誌斌羞慚不已，嗯了一聲，又道：“可就在近天亮的時候，有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過來，他說他看見我偷偷扒了那具死屍的戒指，說是如果我不按他們所說的去做，他就將我偷戒指的視頻發給警方。我害怕極了，想著將戒指還回去，但是那個人說即便是我還回去了，也破壞了現場，妨礙了司法公正。”“還說我會坐牢，我沒辦法就答應了他。”“所以說是那個人讓你給盛孟輝打電話，讓盛孟輝給警察局報案？”蒙誌斌苦著臉點點頭，應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更沒看見凶手是誰。我隻是一時起了歹心，警察同誌你們要相信我啊！”遲默然冷笑了一聲，一麵記著蒙誌斌所說的話，一麵看著蒙誌斌，繼續道：“你是直接用自己的手機給盛孟輝打的電話，還是那個人留了手機給你？”蒙誌斌聞言慌忙抬頭看向了遲默然，趕緊應道：“是那個人在我的崗位上留下了個手機，他說手機裡隻有一個聯係人，就是孟玉輝，讓我按著在手機裡留的信息給盛孟輝說就是。”“那手機現在在哪兒？”遲默然抓住了信息的關鍵點，握著筆的指節一緊，目光一凜。蒙誌斌一見遲默然如此駭人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怕露出馬腳……就給扔江裡了……”“你特麼的將那麼重要的東西扔了？”遲默然一聽這話頓時就炸了，一直埋在心底的怒火騰地一下燒到了嗓子眼，他拍桌傾著身子一把將蒙誌斌給揪了起來。蒙誌斌冷不防地被遲默然這樣揪著領子，頓時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一張臉都快漲成了紫紅色。一直站在門外的寧錚見勢不對，趕緊推門進來。他拖開了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遲默然，對著站在門口的簡翼燿和淩恒吼道：“杵那兒看戲啊，還不過來幫忙！”被暴怒的遲默然驚著的二人組回過神來，趕緊跑了過來。簡翼燿頭腦暈乎乎地就要到寧錚身邊，想要幫著寧錚按住遲默然。寧錚見簡翼燿就要碰到遲默然，暴喝了一聲，“滾開，誰讓你碰他的！”渾渾噩噩的簡翼燿被寧錚這醫生怒喝，嚇得險些腿軟。他瞪大了眼睛，又無辜又委屈地看著寧錚。可寧錚看也沒看簡翼燿，半抱著青筋暴起的遲默然出了審訊室。而淩恒則是站到了蒙誌斌的身邊，動作僵硬地拍著蒙誌斌的背，麵無表情地說著安撫的話，“對不住，他平常不這樣的，希望你不要害怕，我們特彆專案組的人都很友善。”說著淩恒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極為僵硬的笑容，看著甚是駭人。蒙誌斌扭頭就看見這麼駭人的笑容，嚇得險些翻了白眼。在一旁目睹這一幕的簡翼燿，不由地抽搐了嘴角。被寧錚生拉硬拽給拉出來的遲默然，彎著腰狠狠地喘著粗氣。待回到了辦公桌後，遲默然一把推開了寧錚，他抬著猩紅的眼睛怒瞪著寧錚，如同暴怒的野獸一樣怒吼道：“你為什麼要攔著我？”寧錚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在地上。他穩了穩身子，緩緩地走向了遲默然，沉著一張臉抬手給了遲默然一巴掌。那一巴掌倒是沒怎麼用力，隻在遲默然白皙的臉上留下了淡淡的紅印。可這一巴掌卻讓遲默然直接懵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寧錚，“你打我？”寧錚看著遲默然那雙閃爍著淚光的眼睛，心裡一疼，臉上冷然的表情怎麼也維持不住了。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微微顫抖的手，像是不能相信這隻手是自己的。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抬眼看著遲默然，道：“是，我是打你了！遲默然，你的冷靜與算計都去哪兒了？你不是連我都敢利用都敢耍的嗎？怎麼一個小小的海員就讓你失控成這樣了。就你這樣還想將那幫人揪出來？”遲默然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瞪著一雙水汽氤氳的眼睛看著寧錚。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冷靜了下來，也許是氣得狠了，他整個人都還在微微顫栗。寧錚見狀心疼極了，他上前輕輕地握住了遲默然單薄的肩膀，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你忍辱負重這麼久是為了什麼，然然，我們再忍忍，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們一定會揪出那幫畜生，將他們繩之以法的。”遲默然緊抿著淡色的唇瓣不言語，理智告訴他寧錚說的是對的，但對寧錚的怨恨卻讓他無法開口同意寧錚的說法。寧錚一看遲默然冷厲帶著恨意的目光，就知道遲默然已經認同了自己的說法，整個人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他也知道想讓遲默然認同自己，不同自己唱反調，刺客是不可能的。“好了，默然，你先坐在這兒好好休息。蒙誌斌那邊的事交給我處理就是，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寧錚也不再勉強遲默然說話，輕輕地拍了拍遲默然的肩膀，低聲道。遲默然沒應聲，僵直地站在原地也不動彈。寧錚神情有些落寞地看了眼遲默然，見他沒反應，寧錚隻好扭頭對一旁的燕綏虞與陶思柔吩咐道：“虞美人，思柔，好好看著默然。關於盛老那件案子，你們可以同他好好商量商量案情，不必忌諱什麼。”燕綏虞兩人不是沒聽到方才審訊室的動靜，當時燕綏虞還有些幸災樂禍：這個一直沒感情的小怪物竟然也會有如此失控的一天！可當看見寧錚給了遲默然一巴掌時，燕綏虞也是震驚不已，再也沒有了看戲的那種心態。要說這幾年，寧錚麵對誰都是一副要爆炸的樣子，跟個火藥桶沒什麼兩樣。可偏偏對遲默然，寧錚簡直是言聽計從。遲默然要天上的月亮，寧錚絕不會摘星星。哪怕遲默然殺人放火，寧錚這個無底線的家夥也會跟在後麵幫他掩蓋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