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且試天下(25)(1 / 1)

食動天下 鰻魚Tech 1571 字 3天前

“真的沒想到耶,有朝一日我竟然能過一次古代的節日!”仍舊是一身男裝打扮的玉羊在街邊小吃攤上買了包新出爐的炒雞頭菱,用小荷葉包裹著當做零食,一邊嚼著一邊興奮地四下張望。休留則跟在身後防止她被人群衝散,聞言不禁凝眉反問:“你又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什麼叫‘古代的節日’?”“呃……我是說,這京城的秋社節俗保持得非常好,很有自古以來的傳統風味!”玉羊噎了半秒鐘,終於急中生智把話圓了回來。休留聽罷雖然還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一時卻也反應不過來:“……是嗎?我除了長留城和京城以外,還沒見過昆吾國其他地方的秋社活動,跟這裡不一樣麼?”“哈哈哈哈哈,十裡八鄉風俗不同,那自然是很有些不一樣的……”玉羊咧著嘴乾笑兩聲,連忙把話題岔了過去,“話說休留,你是哪裡人?你們那裡的秋社習俗是怎麼樣的?”“我嘛?”休留聞言,麵上隱約露出些許鬱色,“我們那裡沒有這樣的節日,事實上,我不是昆吾人……你知道鳥夷族嗎?”眼見著玉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休留隻能苦笑一聲,繼續解釋道:“那是東夷部落的其中一支,是居住在海島上的民族,因為以鳥為圖騰,故喚作鳥夷……我已經記不起來家鄉的節日是什麼樣子的了,事實上,在遇到師父以前……我是被販賣到昆吾國內的奴隸,所以除了跟隨在師父身邊的這幾年,所見識到的西境和京城節俗以外,我並不清楚昆吾國其他地方究竟是怎麼過節的。”“啊?啊……那個,對不起……”眼看著自己的問題似乎揭開了休留不願觸及的記憶,玉羊連忙低頭道歉。麵對玉羊困窘的表情,休留反而聳了聳肩,表示並不介意:“沒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話說我跟師父相遇,其實也是在這京城之中,你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呃……如果你願意說的話……”玉羊倒是對休留打開的話題頗有興趣,但顧及到休留之前的身世與遭遇,還是猶豫了一下才如是回答。休留微笑著從她手中抓過兩枚雞頭菱,丟入口中道:“那時候,我是被擺在京城街邊賣藝演武的奴隸……鳥夷族人天生身體輕靈又有力,能在懸崖峭壁之間徒手采摘燕窩,故而被昆吾人視為武學奇才,經常會有奴隸販子乘船前往海島,綁架並帶回鳥夷族的孩子,出售給昆吾國內的商賈貴胄當做打手或門客……那些人會在熱鬨的街市口擺上個小擂台,逼迫我們跟年長的孩子或成年人對打,以此來招攬買家……那一年,大約也是在秋社日前後,我就在這座城裡的某個小擂台上,遇到了師父……”休留望著麵前燈火璀璨的外城街道,思緒卻仿佛飛回到了六年前,那個天色灰蒙、毫無期望的黃昏街角——臨時搭起的小擂台上,他被那個足足比他高出兩個頭的黑胖男孩三番五次重拳撂倒,眉骨綻開,鮮血已經模糊了視線……然而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站起來,用自己的身體去反抗對手的毆打與嘲笑,去證明奴隸販子口中鳥夷族“天生的”勇猛無懼……否則等待他的下場,便隻有被活活餓死。“住手。”就在他第六次被擊倒在台上,對手正打算抬起腳踩斷他的肋骨時,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出聲製止。透過染血的視野,他看見那是一個蒼白到幾乎發亮的人影,宛若記憶中碧海上空掠過的美麗鴻鳥……那個白色的人影從販子手中買下了他,結束了他童年時代揮之不去的噩夢。回到驛館,那個全身雪白的少年叫人給他洗了澡,又在他麵前擺上了豐盛的飯菜。餓壞了的鳥夷男孩當即顧不上許多,兩手左右開弓吃得狼吞虎咽。望著眼前饑不擇食的男孩,少年冷笑著問了一句話:“喂,你怕死嗎?”男孩仿佛遭電擊般全身一抖,隨即丟下手中的食物,動作熟練地退到一旁跪下叩頭。出乎他的意料,少年把他扶了起來,把碗重新塞到他手裡,依舊用冷漠而優雅的語氣自言自語道:“這是個很不講道理的世界,如果沒有力量,就沒有任何可以講理的餘地。沒有人會在意你說什麼,也沒有人會在乎你的性命……所以今後,你要變強起來,強到可以迫使那些不講道理的人就範,強到可以讓他們不得不聽你說話,強到說出你的名字就足以讓他們有所顧忌……隻有到那個時候,你才有資格談論自己的生死,否則就隻是螻蟻,沒有人會顧及螻蟻的死活。”“……西境有種奇特的鳥,每當西戎即將來犯之際,這種鳥就會向南來到長留城內飛鳴報信。大多數人把這種鳥看作是不祥之物,我卻覺得它此舉頗有仁義靈性……這種鳥叫作鵂鶹,與你鳥夷人的身份倒是甚為相配……若你願意拜我為師的話,以後就叫你休留。我在家中也被視為不祥之物,不若就這樣,將不祥貫徹到底吧。”彼時的男孩並不能全然聽懂青年的話中含義,但他卻在此刻找到了自己活下去的目的。男孩用手擦乾淨自己的臉,再一次向麵前蒼白的少年叩首道:“休留謹遵師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聽罷休留講完自己的過去,玉羊不禁有些為之扼腕,“難怪平日裡,你對他總是那麼言聽計從……”“師父不僅救了我,也教會了我習武和人生的意義。”休留的雙眼透過重重屋簷和燈火,望向天際外皎潔的一輪明月,“事實上,師父從來沒有因為救過我而要求我言聽計從,是我自己情願變成他的影子,去代他完成一切他不方便親自做的事情……這是我的驕傲,也是我的歸宿,所以對於之前的人生,我並沒有什麼遺憾或者不滿,隻要現在和將來,也一直能夠跟隨著師父,我就心滿意足了。”“這樣嗎……”玉羊望著少年人略有些老成持重的側臉,忽然感到有些羨慕,“真好,你已經找到了想要歸屬的地方和想要做的事,不像我,還什麼都不知道,還什麼都……”“尼們賠我小青!”玉羊沒說完的話被一聲淒厲的大吼打斷,兩人聽出那是羅先的聲音,慌忙回頭,卻看見羅先不知何時已經落在身後十餘步距離之外,正被三五個身穿青布袍的人圍著,看不清裡麵的情況。“住手!”休留發一聲喊,身體已經比聲音先動了起來,隻見他一個騰身越過街邊的商鋪屋簷,直接躍入圈中,張開胳膊把羅先與圍住他的青衣人隔開,“都彆動手!怎麼回事?”“他們、他們殺了小青!”羅先捧著手中已經慘遭斷首的青蛇,眼淚止不住地奔湧而出,“它們餓了,窩就在店裡給它們買吃的……然後被他們看到,索想要看看窩的蛇,窩就把最聽話的小青放了出來,結果……結果他們就……”“是他的蛇先要咬人!”青衣人中有個尖嘴猴腮,滿麵雀斑的少年跳了出來,指著羅先懷中的青蛇叫囂道,“而且鬨市街頭身負毒蛇,不是歪門邪道就是圖謀不軌,我們隻是為民除害而已,哪有還要我們賠蛇命的道理?”羅先聞言雙眼霎時泛紅,他咬著牙轉過身麵向青衣眾人,雙手的衣袖微微拱起……此時玉羊也已經趕到,他撥開人群衝到羅先麵前,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將他推至距離對方五六步以外,迭聲安撫:“冷靜,冷靜!他們明顯是來找事的,現在動手就壞了,我們回去找你師兄,他們會有辦法的,冷靜下來!”聽到玉羊的提醒,羅先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待感到羅先的呼吸已經恢複平靜,玉羊這才放開他的脖子,轉頭對青衣人怒吼道:“羅先的蛇從不亂咬人,你們找碴就找碴,敢做不敢當算什麼英雄好漢!”“這位小兄弟,這話就是你說的不對了。”青衣人中走出一個略微年長些的高個子,阻止了還要上前搶白的雀斑少年,冷笑著對玉羊道,“蛇是我們殺的,這事我們自然認下,哪有什麼敢做不敢當之說?隻不過我們認為民除害,而不是傷人財貨——如此熱鬨的節慶街頭,有人身負毒蛇穿梭其間,我們自然有防它傷人的義務和權力,各位鄉親父老,大家說是也不是?”高個青年的話引來眾多不明真相看客的紛紛附和,有些好事之人甚至指責起負蛇出行的羅先是外來蠻夷,不通世俗。眼下被圍在圈中的羅先、玉羊和休留反倒是陷入了理屈詞窮的境地。休留用身體阻隔著來人繼續逼近羅先,咬牙道:“清玄門?”“不錯。”高個青年微微頷首,以周圍看客聽不到的聲音對休留耳語道,“我們就是為掃拂那‘白子’的麵子而來,你卻要如何?”此話一出,就連休留的呼吸也開始粗重起來。眼看著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及時出現在街道另一頭:“怎麼了怎麼了?哪來這麼多人把路都堵上了,是嫌秋社期間的外城還不夠熱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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