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平時一樣,宋鎏在鬨鐘還沒有響起來時就先一步轉醒過來,他把自己收拾妥當,下樓準備開店門時,忽地發現一個形跡可疑的男人貼在自己的店門口扒著門往裡看。“咳——”宋鎏輕輕咳了一聲,那個人身體像是裝了彈簧似的,立即嗖地一下彈開了,又假裝若無其事地看向彆處。他就在那個男人的眼皮子底下,走過去開了門。宋鎏當初回國後,就把這裡上下兩層都租了下來,這裡高矮不齊的舊樓基本都是獨門獨戶,且都麵積不大,緊緊挨著,他把樓上收拾出來用作自己的住處,樓下則開了這間萬能定製事務所。他前腳才進門,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後腳就跟了進來,四處打量起來,其實這家店麵並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宋鎏往寬大的轉椅上一坐,問他:“有何貴乾?”男人立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奉上:“你就是萬能定製事務所的老板宋鎏?”宋鎏看了眼印在名片上的名字:張雄。張雄拉開椅子兀自落座,笑眯眯地問道:“聽說你這兒專門替人排憂解難?”“看來是有業務要辦?”宋鎏拉開抽屜,將名片扔進去,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這個叫張雄的男人。這個男人身上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一看就是高檔貨,手腕處那塊表金光燦燦,看來是個不差錢的主兒。“是這樣,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錢不是問題,隻要你能把事情辦妥。”張雄仿佛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財力,立即掏出一個信封推過去,“這裡麵的是定金。”宋鎏靠著椅背沒動,看都沒看一眼他推過來的那筆錢,笑著搖了搖頭:“張先生,你是不是對我們事務所有什麼誤解?我可不是什麼都做的,麻煩先說明一下情況,我才能決定是不是要為你服務。”雖說當初突發奇想開設了這個萬能事務所,號稱為客戶量身定製方案,解決客戶生活上的各種煩惱,但宋鎏做事相當有自己的原則,也很隨性,並非所有人都能成為他的客戶,比方說眼前這個認為拿錢就能解決一切的男人,宋鎏就不大喜歡。張雄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遭受這種待遇,剛想發作,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簡潔地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妹妹覺得近來丈夫行跡詭異,經常夜不歸家,回到家對她也冷言冷語,她懷疑丈夫一定是有外遇了,想請你幫忙調查一下這件事情。”宋鎏聽完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果然又是這種毫無新意的芝麻瑣事,請求幫忙調查可能出軌的丈夫或者妻子,這種業務在過去兩年裡他接過不下十次。會提出這種請求,往往內心深處已經相信自己的另一半背叛了自己,他們要的也隻不過是一個證據而已。他興致缺缺地蹙著眉,心裡盤算著要如何回絕這筆買賣。張雄見他久久沉默不語,以為這是已經答應下來了,於是又掏出一張照片推過去:“這是我妹妹懷疑的她丈夫的外遇對象。”宋鎏隨意瞥向照片,結果猛地愣住,視線釘在照片上足足有十秒那麼久,接著他眼裡浮現出一抹戲謔,伸手收下了那疊現金。看來事情好像會很有趣。他不禁想。……趙暮京這幾天忙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能夠停下來歇一會兒時,又遇到孫進良跑來跟自己訴苦。孫進良是趙暮京從創業初期就一直合作的攝影師,他自己擁有獨立的攝影工作室,平時接片量巨大,許多婚慶公司都想安排他的排期,但他覺得自己跟趙暮京十分投緣,於是每每在撞檔的情況下,都會優先考慮趙暮京,趙暮京對此非常感激,兩人也因此成為好友。但是最近孫進良卻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麻煩事,他的女朋友明敏突然之間性情大變,執意要跟他分手,而此前兩個人一直十分恩愛,甚至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趙暮京見過明敏,是個溫婉大方的姑娘,凡事都以孫進良為先,當時他們談到結婚時趙暮京也在現場,還當場拍著胸脯打包票:如果是孫進良的婚禮,一定給他辦的漂漂亮亮。孫進良原以為明敏隻是耍性子,因此也沒太放在心上,結果就在昨晚,孫進良回家時才發現明敏已經從他們同居的房子裡搬走了,孫進良猶如當頭一盆冷水潑下,這時才恍然清醒過來:明敏是認真的。他不得已,這才請了趙暮京來當說客。趙暮京在商場外的露天咖啡館見到他的時候,他整個人處於放空狀態,就連她到了他麵前都不曾發現,看樣子他是一整個晚上都沒有合過眼。孫進良朝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聲音裡仍透著一股沮喪:“我想了一個晚上都想不通,為什麼她要離開我?”從趙暮京女人的角度來看,孫進良無論是身高還是長相都中等偏上,在自己的攝影領域裡業務能力更是沒的說,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那種會無緣無故被甩的人,但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或許她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話雖如此,但趙暮京自己也知道,這隻不過是蒼白無力的安慰罷了。“她把家裡屬於她的東西一樣不落都帶走了,儲蓄卡裡的錢也轉得一分不剩。”孫進良的聲音帶著沙啞,令趙暮京無話可說。趙暮京沉默地陪著孫進良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等來姍姍來遲的明敏,然而當她扭頭看過去時忽地愣住了,令她沒想到的是,與明敏一同前來的居然還有宋鎏。好像一夜之間,哪裡都能見到宋鎏的身影。她眼睜睜地看著宋鎏拉開身邊的位置坐下,笑眯眯地注視著她,笑裡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仿佛在向她問好。“我叫宋鎏,流金歲月的鎏。”宋鎏旋即向孫進良自我介紹道。可孫進良看著他的眼神早已顯現出了冰冷的寒意,他一刻也沒有搭理宋鎏,問向明敏:“這個男人是誰?”不等明敏回答,宋鎏便已經搶先道:“確切地說,我是她已經交往了一個月的男朋友。”趙暮京聞言詫異地盯著他。“我要聽你自己說。”孫進良雙眼腥紅,死死地盯住明敏,完全不給宋鎏一個眼神。明敏抬頭看向他,麵無表情地說道:“他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我要和你分手,和他在一起。”“你這個慌撒得一點也無法令人信服。”孫進良壓根不相信她這一套騙鬼的說辭。明敏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猛地拉下臉來:“你信不信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孫進良,我們沒有領證結婚吧?談戀愛分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為什麼你非要跟我糾纏不清呢?”連趙暮京都被明敏的態度震驚了,在趙暮京的印象裡,明敏在孫進良麵前十分小女人,何曾有過這般強勢的一麵?她不由地看向宋鎏,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我之所以帶著男朋友過來跟你談,就是害怕你不同意分手,你看,你每次都能被我猜中。你到底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有多辛苦啊?一天二十四小時,你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是在工作,一回到家就倒頭大睡,我覺得我根本不是你女朋友,我就是你一個免費的保姆,我受夠了,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明敏驀然起身,挽住同時起身的宋鎏,兩人相攜離去。一時間,周邊死一般的寂靜,孫進良仿佛受了極大的刺激,已經完全失去反應的能力。趙暮京沒有想到自己原本是被拉來做說客的,結果卻一句話都沒能講上,就在她預備開口時,孫進良才訥訥地開口說了聲抱歉,起身踉蹌著離開了。剛才還四人一桌的圓桌,此刻隻剩下趙暮京一個人。周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她正要離去時,眼角餘光瞥見遠處去而複返的宋鎏,他身邊已經沒了明敏,雙手抄兜,漫不經心地朝她走來,又在老位置上坐下,笑著說:“你喝什麼咖啡?我請你。”趙暮京的臉徹底冷下來:“怎麼哪兒都有你?”宋鎏咀嚼著她話裡的意思,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我也很奇怪,最近每次工作都會遇見你,是緣分?”趙暮京卻沒心情聽他廢話:“你不是有女朋友嗎?為什麼要招惹明敏?”“我有很多女朋友,你說的是哪一個?”宋鎏身體向前,一手拖住下巴,眯著眼笑得一臉無害。趙暮京麵色涼薄:“我對你有幾個女朋友不感興趣,你和明敏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吧?你隻是明敏用來分手的擋箭牌?你接這麼一單生意能賺多少錢?”就在剛才,她忽然想起秦霜的分手過程,秦霜也是找人陪自己去見前任分手的,與明敏的做法何其相像?如果剛才她還不確定宋鎏是做這種業務的人,那麼此時此刻,他的反應已經印證了她的猜測。但是為什麼會是宋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