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容主要講述了自己和肖永富相互“勾結”的經曆,包括自己曾攛掇肖永富與他弟弟展開競爭以及自己在這次遺產分配上能分得多少錢款,這些她都一五一十地向徐耀威交代,但對於肖永富所謂的“計劃”,她卻含糊其辭:“警官,您那天在噴泉旁邊聽到的‘計劃’我想大概是這樣的——”她緊張兮兮地注視著徐耀威,“肖先生是想把遺產均分成四份,在每家都分得一份以後,從剩下的一份中抽十分之一給我……這些他都沒有向孫霞和肖愛珍說明——我想他可能是怕她們不同意吧!畢竟我是外人,分這麼多給我她們會不高興的……嗬嗬,您說是吧!”說著滿臉堆笑。徐耀威一言不發地端起酒杯抿著,一副極力思忖她的話的真實性的神情。見徐耀威沒有對她的解釋提出質疑,張玉容繼續道:“警官,我想他當時比較急躁的原因是他怕我把這件事捅出去,畢竟他可能對剩下的那一份財產抱有想法——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說不好聽的,我這個人嘴巴本身就賤,要是把這事兒說出去,那肖先生豈不把我撕成碎片?難怪他當時會這麼生氣!嗬嗬嗬……”徐耀威慢吞吞地放下酒杯,直視著她,正色道:“請你好好回憶一下,當時是肖永貴死後的第二天,財產的分配並不是他生氣的所在,相反,由於我之前揭露了他的謊話,因而他生氣的地方是有關他的不在場證明。張女士,你跟我老實交代,他最早的‘計劃’是什麼?何以肖永貴死後發生了變化?”張玉容臉色立變,她注視著桌麵的酒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喝,卻由於用力過度打翻了酒杯,“噢——”她叫了一聲,連忙去扶。徐耀威注視著順著桌沿流下的白色液體,不等張玉容處理完畢,說:“先彆管它!”張玉容連忙縮回手,怯怯地盯著他。“我知道你現在可能害怕,所以不敢說,這都很正常——”徐耀威聳聳肩,“但你想過沒有,張女士,你以後大概率不在他們家打工了,你有什麼好怕的?是怕得罪肖永富?”張玉容打了個寒顫,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徐耀威拿起酒瓶,給她斟滿,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在某些時候不得不中斷,否則吃虧的就是你自己。你沒有義務包庇他!”張玉容雙手握著酒杯,眉毛緊蹙著,一副舉棋不定的模樣。少頃,她端起酒喝了一大口,說:“我跟您實說吧,警官……”她揩掉嘴角的酒滴,“那天中午他打算殺肖永貴來著……”徐耀威的雙眼像鷹一樣瞬間放出兩道犀利的目光,問:“說詳細一點!”張玉容揩了揩額角的汗珠,“我不知道人是不是他殺的,總之他讓我幫他作偽證,讓我麵對警察的提問時證明他當時在房間睡著了……”“他讓你幾點上樓的?”徐耀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跟往常一樣,洗完餐具以後。”“那就是十二點四十。”“是的。”“你準備怎麼幫他作證?”“嗯……他是這麼交代我的:我洗完餐具,向往常一樣回到房間。突然,我想起要去找他請示晚餐的菜品,於是就到他的房間去找他,結果發現他已經入睡了。我沒有叫醒他,便徑自離開了……”她的聲音愈說愈小。“原來他打算在這之前殺掉肖永貴,然後利用你幫他製造不在場證明?反正也沒人看見你們倆!”張玉容掩飾不住恐懼,點點頭。“那十分之一的財產就是作為他答謝你的報酬?”徐耀威牢牢地盯著她。“這……這是之後他才告訴我的,那會兒還……還沒說!”徐耀威端起酒一飲而儘,重重地把杯子擱到桌上,起身說道:“你可以回去午休了,張女士!”“您……您要去哪裡,警官?”張女士顫聲道,目光充滿哀求。“我去找那個騙子!”這次,徐耀威毫不客氣地把肖永富從睡夢中叫醒,不等後者的神智恢複清醒,他便厲聲道:“肖先生,美夢結束了!”肖永富很快回過神來,他儘力掩飾住不安,坦然問:“啥?”徐耀威雙手插兜,走到房間中央,說:“你的‘心腹’剛才向我坦白了你殺害你弟弟的計劃,我是為了這事來找你的!”肖永富一聽連頭發根都豎了起來,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打量著徐耀威,好像在揣摩對方是如何獲悉此事的。片刻,他仿佛茅塞頓開似的,緩緩地轉移了視線,十分懊喪地垂下頭,忿忿道:“婊子養的東西,這點秘密都守不住!”“哈哈哈……”徐耀威發出一連串大笑,並饒有興致地問道:“肖先生,可否請教一下計劃的詳細內容?”肖永富抬起頭,冷冷道:“你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徐耀威收斂了笑容,他挨著床沿坐下,說:“那我就根據我的推理來描摹一下你的計劃——你看這樣行嗎?”“請便。”肖永富出人意料地平靜,他雙手抱頭,仰靠在床頭,看上去並不打算下床。徐耀威對他鎮定自若的反應感到疑惑,可表麵仍維持著平靜,說:“我是這麼想的——你和你弟弟的房間都位於三樓,且午飯後立即上樓的人不多,這就為你提供了作案的條件。我想這其中最關鍵的是他的夫人孫霞有飯後在家庭休息室的習慣,這為你掃清了最大的障礙。午飯後,你像往常一樣上樓了,在進你弟弟的房間之前事先脫掉了鞋子,以防留下鞋印。你們在房間交談了一會兒,而後,你假裝告辭離去。你弟弟沒有在意,依然端著水杯眺望著窗外,這時,你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刺向他的脖頸。你擔心第一下沒把他刺死,於是又補了一刀,確定對方死亡後才匆匆離去。這時,張玉容按照你的吩咐上了樓,你們在門口遇見了,彼此相視一眼,便各自返回房間,等待孫霞回來時發現屍體。一點鐘左右,孫霞的尖叫果真從房間傳來,你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趕到現場,竭力在眾人麵前展現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這就是你的計劃,肖先生。不得不說,它進展得十分順利,惟一的不足——”“你說的很對,警官,”肖永富冷冷地打斷他,“你的推理跟我的計劃大致相符,但我想善意地提醒你,有一點你錯了,那就是是十二點四十之前我就離開了,我並沒有殺他。”徐耀威眉毛一挑,問:“怎麼回事?”肖永富直起身子,說:“我承認我準備在午飯後動手,然後讓張玉容幫我作偽證。可是當我和永貴交談時得知溫健馬上要上來之後,我不得不中止我的計劃。你知道的,要是被溫健看見了,那我不就等於作繭自縛嗎?”徐耀威的腦海劃過一道閃電,一股強有力的電流仿佛擊穿了他的胸腔,令他全身發麻。肖永富見他麵帶猶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得虧溫健,不然我就成了殺人凶手了!你說這是不是不幸中的萬幸?”說著格格地笑了。徐耀威略一思索,心有不甘地問道:“照你這麼說,凶手是另有其人嘍?”肖永富冷笑一聲,“這就是你的工作了!總之,我已經坦白了一切,如果你非要認定我有罪的話,那我也沒有辦法——我的運氣真是悖到了極點!”徐耀威的信心動搖了,他凝視著對方掛在嘴角的那抹獰笑,隱約感到自己受到了嘲弄……徐耀威躺在床上,忖度著肖永富的證詞,輾轉反側。如果肖永富所說屬實,他的殺人計劃因溫健要來訪而被迫中止的話,那誰有可能“替代”他殺死肖永貴呢?徐耀威仔細回憶著每個人案發時的去向:孫霞是發現屍體的人,這說明她一點才上的樓;溫健在酒吧裡睡著了,張玉容和孫霞可以為此作證;張玉容是十二點四十左右上的樓,她剛好在死者的房間外撞見了肖永富,假設肖永富的證詞屬實的話,那張玉容就不是凶手,因為肖永富連自己都不動手的話,他怎麼會指使他的廚娘動手呢?反之,如果肖永富的證詞是假的呢?徐耀威是這樣猜測的:肖永富確實擔心溫健不久會上來,於是他選擇離開,他剛出門,便在門口遇見了張玉容,對方問他搞定了沒(指殺死肖永貴),他解釋說沒有,因為溫健馬上要上來了。這時張玉容卻告訴他溫健在酒吧裡睡著了,要他不要擔心。肖永富思索片刻,決定回去作案。這是否也是一種可能?可如此一來,這勢必會引起肖永貴的警覺,且根據肖永富謹小慎微的性格,他應該不會冒這個險——萬一溫健隻是微醉,不久之後便上來了該怎麼辦?徐耀威感到肖永富是凶手的假設有些牽強——後者貌似還真沒說謊。再回到一開始的推理,如果上麵提到的人都不是凶手,那人選隻剩邱鈺輝父子了(肖娜和胡誌峰可以排除,倆人都在遊泳;肖讚和邱媛媛在泳池邊上,亦可排除;肖愛珍在散步,李萍在睡覺,倆人皆可排除)。邱鈺輝散步途中回來了一趟,且上了三樓,從他的去向來看,他是有可能殺害肖永貴的,且他在彆墅停留的時間恰好在一點之前,這說明他有可能在肖永富離開後殺死肖永貴,並於一點之前離開彆墅。然而,現場卻沒有發現他的鞋印,且他聲稱自己一直穿著鞋子,這一點與假設相斥。最後考慮邱飛的去向。邱飛案發時一直在房間裡,雖然沒有人能證明,但此前徐耀威審問邱鈺輝時後者謊稱自己去找邱飛,結果被邱飛無意中揭穿,這就說明邱飛極有可能始終待在房間裡,否則也不會知道他父親根本沒有到過他的房間。然而,邱飛卻在第二起案件中儘顯嫌疑(他外出上廁所了),再結合徐耀威新發現的他脖子上的斑,前者推測邱飛可能不止一次出過房間(斑乃光線照射所致)。這一點很容易讓人將他和凶手聯係起來。單純地考慮每個人案發時的去向,徐耀威一時難以判定誰會是凶手,如果要結合作案動機等其它因素,案情似乎也不見得要明朗多少。看來,徐耀威隻有選擇繼續調查,否則彆無他法。憑借多年的辦案經驗,他知道眼下隻需要掌握幾個細節,這些細節會是他敲開真相之門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