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鋌而走險(1 / 1)

肖愛珍隱約猜到了徐耀威找她丈夫談話的意圖,事實上,打第二起謀殺案發生後,她對自己兒子的擔憂便與日俱增。作為肖、邱兩家連接的紐帶,她很清楚邱飛這些年受到的排擠,隻是畏於肖家的人多勢眾,她一直不敢聲張。如果邱飛要殺死肖永貴的話,那不是不可能的。雖然肖愛珍像大多數女人一樣不善思考,可案件發生後她僅憑兩點便意識到邱飛有著很大的嫌疑:一是他對肖永貴深惡痛絕;二是他沒有讓張玉容給他送飯。其中的任何一點都令她不寒而栗。她清楚地記得邱飛曾揚言要把他二舅撕成碎片,理由是肖永貴對他持續不斷的侮辱,譬如前者會突然闖進他的房間,用一把強光手電直射他的臉,把他照得發出痛苦的尖叫——在明知他身患白化病的前提下。在這之後,肖永貴會得意洋洋地離去,並向一直守候在門外的肖讚誇耀他的戰果。諸如此類的事件倘若能成為邱飛的作案動因的話,肖愛珍是不足為奇的。火山積蓄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發,何況忍耐力有限的人類。對於邱飛案發時拒絕張玉容給他送飯是巧合還是彆有用心,連肖愛珍自己都無法下定論。她承認自己對兒子的了解還不夠深入,後者長時間獨處一室導致他們母子二人中斷了聯係。當聽聞肖永貴的噩耗,她第一時間想到一直待在樓上的邱飛,他會不會趁大部分人還未上樓時偷偷溜出房間,將他二舅刺死呢?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不能出門,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為了不擴散自己的恐慌,她隻能打住不想。然而,李萍的死又使她的恐慌複燃了,理由很簡單,這次邱飛出門直接被肖讚撞了個正著,且時間點與李萍遇害的時間基本吻合。他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外祖母?肖愛珍惴惴不安地在心裡嘀咕著。她揣測這是邱飛的憤怒的一種延續,他殺死了二舅仍不感到解憤,於是把罪惡之手伸向了久臥病床的外祖母,因為後者也曾對他出言相譏。邱飛之所以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李萍也占據了一部分“功勞”,她經常慫恿她的兒子刁難邱飛,認為這種人長期生活在他們家,實際上與寄生蟲無異,因而邱飛把積怨轉移到李萍身上也是無可厚非的。肖愛珍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所幸,案發後還沒有明顯的證據指向邱飛是凶手,這令肖愛珍可以暫時喘一口氣,不至於時刻處於提心吊膽之中。然而,今早的發現卻給了她當頭一棒,她知道那些斑意味著什麼,身患白化病的人一旦受到光線照射,他們身上就會起斑。考慮到邱飛從不主動開窗戶,那惟一的解釋隻能是他擅自出門了——恰好李萍死後他的斑又增多了。午飯後,張玉容獨自在廚房洗著餐碟。她有點心不在焉,碟子上的油汙怎麼也去不掉,隨後她才發現是沒有放洗潔精。她拍了拍額頭,暗罵自己的糊塗,於是拿起一旁的洗潔精倒了進去。受雇於肖家十幾年來,她極少出現這種情況,以往她總是很利索地完成手中的活,而後便回到舒適的臥室中,透過寬敞的落地窗,她儘情享受著怡人的海景。然而,她今天的狀態卻有些反常,她不僅忘記倒洗潔精,還把水濺得一地都是,不得已,她隻好找來拖布,拖淨紅木地板上的水漬。她凝視著鋥亮的紅木地板,一股悲涼襲上心頭:她以後可能永遠也無法見到這樣珍貴的地板了,因為岩漿即將把彆墅吞噬,作為肖家的雇傭,她將失去住在豪華彆墅的機會,那令人豔羨的海島生活也將一去不複返。她滿以為能在島上終老,可火山的突然爆發卻毫不留情地使她的夢想破滅。現在,她隻能祈求自己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除此之外彆無所求。在生存麵前,人的一切欲望都會變得卑微。然而,像絕大多數胖女人一樣,張玉容依然對未來充滿樂觀,隻因她心底始終有一個願望支撐著她,使她不至於過分沮喪,那就是隻要她和她的主人肖永富能活著出去,那她將獲得一筆足以令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報酬。肖永富在宣布遺產分配方案之前曾向他的忠心耿耿的廚娘許諾,後者能分得剩下的一份財產的十分之一,即大約一千萬元。這無疑令張玉容大喜過望,她沒想到肖家在走向解體之際自己竟能從中獲益,究其緣由,這還是得歸功於肖永富,他既是她的雇主,亦是她的財源。張玉容此前在一次行竊中被肖永貴逮了個正著,要不是她乞尾搖憐地懇求肖永貴和李萍放她一馬,她早就卷鋪蓋走人了。從那以後,她堅定地站到了肖永富的一邊,因為她知道肖永富與他弟弟不和,隻要牢牢地抓緊肖永富,她就能確保在肖家有一席之地。於是,她開始竭力討好肖永富,不時在他麵前說肖永貴的壞話,以博得他的好感。肖永富心領神會,他認為沒有人比張玉容更了解自己,漸漸地,他對胖女人產生了信任。於是,他開始委派她刺探肖永貴在生意上的事,包括彆墅每月的收入及肖永貴放貸所得的利息,以確保自己能掌握弟弟的情況。張玉容當然樂此不疲。作為答謝,肖永富會賞給張玉容一些小錢,久而久之,他們之間形成了一條利益紐帶,前者但凡遇到一些重要的事情都會與他的“心腹”共商計議,因為張玉容總是能鞭辟入裡地指出問題所在,並給肖永富提出指導性的意見。肖永富的父親死於三年前,他死後留下了一份遺囑,並托給李萍保管。雖然李萍沒有公布遺囑的內容,但肖永富憑很敏銳地意識到父親留下的財產不可能均分到他的每個子女頭上,例如肖永貴,他肯定會分得最多。他把他的擔心告訴了張玉容,後者敦促他最好能與肖永貴展開競爭,而不是一味地消極地順從。然而,肖永富委實沒有商業頭腦(此前他失敗的經曆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他對肖永貴的業務不僅不敢插手,還生怕自己會鬨出笑話,因而隻能將張玉容的建議暫時擱置在一邊。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發現彆墅的業務在肖永貴的打理下蒸蒸日上,來此度假的客人呈線性增長,源源不斷的錢流入了肖家的聚寶盆,這一切無疑令肖永富妒火中燒。他開始擔心了……母親會不會把遺囑再做修改,讓肖永貴分得更多的財產呢?畢竟後者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在經曆了整個家族被迫移居海島、肖老頭逝世等一係列變故之後,他不僅沒有讓肖家走向沒落,還獨自一人撐起了肖家的事業,起到了力挽狂瀾的作用。在這點上,連肖永富也得承認他的出色。促使肖永富狠下決心的事件是李萍準備公布遺囑。他意識到遺囑一旦公之於眾,那許多事情將無法改變。緊接著,或許是肖愛珍走漏了風聲,遠在陸地上的邱鈺輝也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島上,名義上說是為了探望丈母娘,可實際上也是為了爭奪遺產,不然他是不會這麼鞍馬勞頓的。如此一來,肖永富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他感覺身邊的競爭者如旱地拔蔥般一下子變多了,這令他陷入了惶惶不可終日的境地。他想起了張玉容的“忠告”,讓他與肖永貴展開競爭,可生性急躁的他決定鋌而走險,用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捍衛自己的利益。他想到了謀殺……張玉容洗完了餐碟,一看表已經兩點十分了,這比她以往要晚了十分鐘。看來自己今天著實不在狀態,否則也不會這麼慢。她剛離開廚房,便看見酒吧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男人,男人興致勃勃地喝著酒,見了她,問她道:“張女士,現在才洗完碟子?”張玉容先是一怔,而後朝徐耀威點頭道:“洗完了,警官!”並擠出一絲笑容。“有興趣喝一杯嗎?”徐耀威作出邀請的手勢。張玉容不好推辭,隻好坐到吧椅上,她沉重的身子一坐立刻使椅子下沉了一截。徐耀威給她倒了一杯啤酒,說:“隻占用你幾分鐘,不打擾你休息——”“嗯,沒事。”張玉容接過酒杯,凝視著裡麵的氣泡。“你是不是很納悶為什麼我一直沒有問你關於肖永富的計劃?”張玉容眉毛一揚,迅速瞟了徐耀威一眼,問:“什麼計劃?”“前天,在噴泉旁邊,肖永富是怎麼對你說的?”張玉容倏然色變,她知道再也隱瞞不住了,隻好如實相告。“我都聽到了,我想問的是他的計劃是什麼?”徐耀威左手握著杯底,一副刨根問底的架勢,濃眉下放出兩道精光。張玉容的目光隨著氣泡沉到了杯底,她喃喃道:“這你得問他,警官……”“他說他的計劃是幫肖愛珍一家爭取更多的財產……這可能嗎?”徐耀威說。“他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不對,當時他的語氣完全沒有這番意思!張女士,這點很重要,它關乎到案子什麼時候能破。如果你如實回答我,那明天——最晚後天之前,我們就能知道真相!”張玉容沉吟片刻,答道:“警官,肖永貴死後,他的計劃就變了……”徐耀威心裡一緊,忙問:“什麼意思?!”張玉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臉上立刻布滿懊悔的情緒,可說出的話又難以收回,她隻能含糊其辭道:“我……我說錯了!我……我不知道!”徐耀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正色道:“你肯定知道。我問你,這次遺產你分得了多少?是不是他給你爭取的?”張玉容的臉色登時變得煞白。徐耀威察覺到了她的內心變化,接著說:“張女士,現在就我倆,我不會向第三個人提起的。他分給你多少我不管,但你必須告訴我這一切的原委——這很關鍵。難聽的話我之前已經說了,想必你心裡也清楚。你好好考慮一下吧!”說著又喝了一口酒,滿懷期待地打量著她。張玉容一副糾結的表情,過了片刻,她終於決定吐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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