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禮拜,我們還是周五最後一節晚自習開班會,我今天下午要去旁聽,時間空不出來,誰午休時間有空,走讀的或者願意出去給我跑腿的,去外麵商場給咱們自習的班會買點東西。”上午最後一節剛下課,陳生早在門口蓄勢待發,和離開教室的英語老師打了聲招呼後,立馬占領了講台,絮絮叨叨了一堆話。說完下麵鴉雀無聲,隻有葉格格飛速舉起了手,在老師麵前伸得筆直,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老師!我我我我我!我願意!”陳生裝作沒看見,目光在班裡搜尋:“還有沒有人啊,都熱情點,為班級做貢獻啊!”大多數都握著勺子準備出去搶飯,無心理睬,乾脆左顧右盼順便裝瞎。“我啊!老師我要為班級做貢獻!”陳生對葉格格的聲音充耳不聞,上回就是她出去買東西,連錢也不記得要,回來找他報銷差點報出去他半個月工資。陳生視線掃過葉格格身後的於白,人家正迫不及待地出去搶飯都快要站起來了,陡然升起一陣不爽:“你!就你了!於白。”於白倏地抬眼,皺著眉頭看向陳生:“我可沒舉手啊老師。”“於白,給班裡出份力能怎麼你?其他人先走吧,於白過來我這裡拿錢,我跟你交待要買什麼。”話音剛落,所有人一窩蜂衝了出去,葉格格見沒了機會,也拋給了於白一個嫉妒的眼神出去搶飯了。傅煙從於白身後接過她的勺子,囑咐道:“好了,去吧,我幫你帶飯。”於白垂頭喪氣走到陳生跟前:“老師,買什麼?”“你啊,給我買那種小氣球,稍微大點的也可以,等等啊,我再看看。”陳生翻看著手機上的備忘錄:“這年紀大了就是記不住事了,還有那種給氣球打氣的小打氣筒,大小氣球各要100個,再來個打氣筒。”“就這些?”“對,就這些,你拿兩百塊錢去,肯定夠了。”陳生打開錢包抽出兩張紙票遞給她,於白瞄了一眼:隨口感歎了一句“老師你錢包裡還有好多錢。”陳生聞言合上了錢包:“行了啊,彆跟葉格格似的,這是假條,我今天下午旁聽,你買完給我趕緊回來,彆在外麵逗留啊!”“好。”於白今天沒騎自行車,懶得跑遠道,選了最近的一家商場拐了進去。在路標處找尋到了三樓是專賣玩具的一層,看好東西,和店主協商了一番價錢,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一小時就買完了,這家商場離學校走路不過20分鐘的路程,現在回去離下午第一節上課時間綽綽有餘。於白還想和傅煙一起吃午飯,也就不磨蹭了,可是走出商場沒多遠就下起了雨,還不是細細密密的雨絲,而是傾盆大雨頃刻之間就朝大地傾瀉而出。於白在被淋了個落湯雞之前眼疾腿快地竄進了路邊最近的一處公交站牌下麵。3月初的早春時節氣溫還沒有完全升高,驀然下雨使得周圍氣溫驟降,於白身上還穿著上午的薄T恤,眼簾前是鋪天蓋地的雨幕,零散的雨珠不時被一陣疾風吹打進衣服中,她看著眼前劈裡啪啦砸在地上的雨點發愁怎麼回去。驀地,一把深綠色雨傘在行路匆匆的街道上突兀地顯現出來,雨傘的主人步伐不緊不慢,直朝著一個方向踱踱前行。於白眯了眯眼,感覺傘麵上威猛的霸王龍圖案似曾相識,正要仔細辨認時,一雙運動鞋停在了公交站牌背麵的台階下麵。街道熙熙攘攘,錯雜琳琅,那道若隱若現的頎長身影卻遺世獨立,立於傘下,紛繁雨珠落滿空氣,對方抬眼望過來,清逸出塵。“傅煙!”於白登時眉開眼笑,也不顧滿地積水與浩大的雨勢,徑直跳下台階,一頭紮進傅煙的懷裡,莽撞地像個炮彈,水窪掀起無數水漬,悉數淋在了兩人褲腳。於白毫不介意,環住他的脖頸:“你怎麼會來?!”聲線裡的驚喜敲擊著鼓膜,餘音不散。傅煙早已習慣了對方的突然襲擊,一手持傘,一手在於白跳下來之前將人攔腰抱離地麵,濺起的水是傅煙踩下去的。他打著傘趟著濕透的鞋子單手把人抱回了原處,讓於白在原先的台階上站定:“這場雨下得突然,我猜你沒拿傘,就趕過來了。”於白攬在他脖頸處的雙手沒動,方才還想淋著回學校的豪情壯誌悉數不見,笑吟吟地問道:“那你怎麼會找到這個公交站牌的?”傅煙出來得匆忙,沒帶紙巾,隻能用尚且乾燥的手掌擦拭著她濕漉漉的臉蛋,:“這附近就這一個公交站,我經常走路回家路過這裡。”他伸出食指點了點從方才就在一直看著他的於白,失笑道:“看什麼呢,我有哪裡不對嗎?”於白感覺到臉頰上溫暖乾燥的觸感,她是在看傅煙的眼鏡,指了指他的鏡框:“你不是不近視嗎,怎麼不上課的時候也戴上了?”後知後覺咂摸出一絲慶幸來,傅煙帶上眼鏡可真好看啊。“我怕找不到你啊。”傅煙把人摟在懷裡揉了揉她的腦袋,試圖叫醒肩膀處賴著不起的人:“抱夠了嗎?我們該回去了。”於白倏地起身:“回哪裡去?”“學校啊。”傅煙回道。“可是衣服都濕了,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們把衣服換成乾的再回學校。”於白說著突然靠近他小聲說:“我媽還留著我爸的衣服,你可以穿他的。”傅煙沉吟片刻:“好,那我給老師發個信息。”於白乖乖待在原地等待,看傅煙在手機上打完字後突然轉過身去,語氣頓了頓,不明就裡:“怎麼了?”“背你啊,反正鞋都濕了。”傅煙背對著她說道:“你拿著雨傘。”於白唇邊漾出笑意,慢吞吞地爬上了傅煙的後背,手臂牢牢圈住他的脖頸,左手為兩人支起雨傘。傅煙掂了掂背上的重量,玩笑了一句:“不輕。”於白不以為意:“開玩笑!我這一身的腱子肉,你以為散打冠軍怎麼來的?”她自得地反以為榮,補充道:“以後有我保護你,你在哪都能橫著走路。”“腱子肉多數出現在男人身上。”傅煙輕描淡寫地添了一句。“差不多就那意思吧,八塊腹肌我還沒跟你提呢!”“你呀,就是當代的明希豪森。”這觸碰到了於白的知識盲區:“什麼泰森?”“《吹牛大王曆險記》裡的主人公。”傅煙給她解釋:“畢爾格寫的兒童,在18世紀比較流行。”“哦。”我還以為是那個世界拳王呢。傅煙看了眼她拎著的包裝袋,問道:“老師讓你買的什麼?”“氣球,他說等到自習課的時候,每人都發5個,然後吹起氣球再把它弄爆炸,說是為了緩解咱們的壓力。”於白看到傅煙笑了笑,應和道:“你也覺得很無聊吧,陳生真是會想東想西。”於白的家並不遠,兩人走了大約半小時就到了,於白拿出鑰匙開門,給傅煙拿了雙深色拖鞋:“你穿這個,這雙鞋是新的,我爸有腳氣,彆讓他熏著你。”她低頭囑咐:“你先進去,我把鞋收起來。”傅煙應下後,走進了客廳,還不等他四下觀察,不遠處的沙發後傳來一聲尖叫:“你你你,你誰啊?!”突兀嘹亮的叫聲把玄關的二人都嚇了一跳。於白急忙衝出來看情況,原來齊心在家,於白鬆了口氣,大聲解釋道:“這是我同學,沒事的媽。”齊心看見於白後才放下心來,隨即迎上來,邊走邊觀察傅煙:“除了格格,於白倒是很少把人帶到家裡呢。”話語間心思百轉千回,盯著傅煙俊俏的臉蛋無聲感歎:“你叫什麼名字啊?”於白正要給二人做介紹,不經意間掃了眼對方的穿著後,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憋悶之氣油然而生:“媽!”“喊什麼?!”齊心被嚇了一跳:“你媽我還活著呢!”於白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手指著她身上的裝束:“你能把這個換了再出來跟我同學說話嗎?”齊心身上穿著的是奶奶給兩人買的親子睡衣,皮卡丘的圖案,於白也有一套,不過早扔進衣櫃裡吃灰了,齊心倒是穿得自在,臉上的黑色麵膜還沒摘下來,一頭卷發被囫圇卷起綁在腦後,看起來實在是不堪入目。傅煙也著實被阿姨臉上的黑糊糊的一團嚇到了,不過意識到這是長輩之後,先恭敬地問聲好:“您好,阿姨,我叫傅煙,是於白的同桌。”齊心被於白一說才有些掛不住臉,輕咳一聲,不自在地攏了攏頭發:“好好,阿姨先去換身衣服,馬上出來迎接你。”說完落荒而逃進了房間。於白對上傅煙的眼睛,狀似無意地提到:“我跟我媽不太熟的。”她撓了撓頭:“嗯,很少說話,我們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看傅煙點頭稱是後才接著帶他回了房間。於白的房間不大,裝置都很簡單,單人床,書桌,衣櫃都是木質,連帶著房間裡也有一股淡淡原木香氣,傅煙站在書架前定住,目光被一個精致的小巧獎杯所吸引:“為什麼你這裡隻有這一個獎杯?”於白跟在他身後解釋:“其他的都在我爸那裡,他比較愛收藏,我隻留下了這一個。”於白給他拿出自己每晚都要擦拭一遍的獎杯讓傅煙拿在手裡看:“這是我散打第一次獲獎,當時還不到10歲,但是我印象最深,那是我家人最高興的一天。”“那你為什麼不走體招了?”感覺到傅煙的手掌放到她的臉頰上,於白依戀地用臉頰朝他的手心裡蹭了蹭:“因為我有了新的喜愛的事物啊。”於白對上他的眼:“並且想要用一生去為之付出的。”每一次當醫生把你從手術室推出來,每一次醫生告訴我你已經脫離危險,每一次我看著醫生把你從死神手裡搶回來送給我,都更堅定了我的想法。她抬頭望向傅煙,突然問了一句:“傅煙,我們會分手嗎?”“如果你想的話,我…..”於白答得飛快,不給人留一絲喘息:“我不想。”傅煙語氣一緩,無聲揚起唇角:“你想我也不會答應。”直到兩人換好衣服,收拾妥當後齊心也沒有再出過房間,於白估計她是不好意思了,帶著傅煙走到主臥道過彆後,兩人就回學校了。驕陽複又重現高懸,路麵的坑窪積水囊括著車輪路旁的痕跡,天空明淨如洗,將繁華藏於一隅,還帶著濕潤雨氣的微風刮過兩人的臉龐。於白坐在傅煙的單車後座,手臂攬著傅煙的腰身,車子向著學校的方向行進。於白恍惚想起第一次見到傅煙時的場景,從水墨畫裡走出來的秀雅少年真真切切地來到了她的麵前,她輕聲問道:“傅煙,我們一起上大學好嗎?”少年回答地十分堅定:“好,上同一所大學。”路邊繁花四起,柳葉長出新芽,披掛上一枝頭綠意。青春年華,初來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