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來臨，天氣漸漸涼了，夏日的暑熱仿佛和短暫到不甚明顯的秋天一起悄悄過去，街頭行道樹泛黃的枝葉愈來愈少，懸掛在空中的孤零零的枝頭預示著秋意的告罄。周末，於白去了於振升家，開門的依舊是於安妮。於白拍拍她的頭頂問道：“奶奶呢？”於安妮今天穿著淺粉色的針織襯衫，襯衫上剪裁出對稱的兩朵蓬勃生機的向日葵，明亮的顏色襯得粉白的臉蛋兒越發嬌嫩明豔。何況見麵就是一臉憨憨爽直的笑容，掛在肉肉的小臉蛋上顯得格外討人喜愛。於白沒忍住呼嚕了一把小混血的頭發。於安妮毫不在意地伸著腦袋回應似的仰臉笑著：“在裡麵，姐姐今天怎麼過來了？”瞳孔裡一目了然的欣喜半分不遮掩。話音未落，一個短發圓眼的老太太從屋裡走了出來，帶著試探的話音問道：“是誰過來了？”眼睛在看到於白的一刹那停頓了一下，隨即快步走過來，勾住與白的脖子抱住了她，右手輕輕捶打著她的肩膀：“於白！壞妮子！還知道過來？！”言語間是寵溺的責怪和小小的怨忿。於白低下頭把臉埋進奶奶的脖頸裡，回抱住她，笑著低聲道歉：“我錯了奶奶，彆生氣了。”葛文稍稍恢複了情緒，撤回身體，眼裡還泛著點濕意，握住於白的肩膀邊打量著人邊抱怨道：“你說你都多長時間沒見奶奶了，你不理你爸也就算了，怎麼連奶奶都不找了？”她摸了摸於白肩膀處突出分明的骨骼，問道：“我看你好像有點瘦了，是不是訓練太辛苦了？”於白也在看著她，邊回話邊把人安撫地推進屋裡，奶奶的身形矮小，隻到於白肩膀。於白仗著身高優勢輕易地推著人回到客廳，回頭抬了抬下巴示意於安妮關門：“沒有，這段時間不是上高二了嗎，學習稍微緊張了些，我以後有時間肯定常來看您……”她在說話的時候視線一直在奶奶身上來回，奶奶的眼神清明，臉色紅潤，說話並不混亂，人看著也十分精神，好像沒有什麼不對，也不像什麼老年癡呆。“你啊，就會誆我，算了，我都這歲數了，也管不了你了，就盼著還能再多看你幾眼……”於白推著人一起坐到沙發上，聞言不禁眉頭一皺：‘說什麼呢奶奶，你身體這麼好，彆說這種話！”於安妮關上門後顛顛地跟過來，小身子老老實實地依偎在於白手臂旁邊，眼睛一刻不停地好奇地在正在閒聊的兩人身上打轉。奶奶拉著於白的手，歎氣道：“我也就是說說，可我確實是想你啊囡囡……”於白出生那年，齊心的飯店終於不再像以往那樣虧空，稍稍有了點起色，之後便一心撲在事業上。於振升有了全權接管孩子的權利，從小便開始按照自己的意向培養於白，武術，柔道，詠春，於白把這些東西學了個遍之後才正式入門了散打。可是於振升畢竟是個男人，無法給她實在的的關懷，真正小時候照顧她生活起居，噓寒問暖並給予關愛的是奶奶，於白對奶奶的感情勝似母親一般。隻是後來長大了，於振升有了新的家庭，為了避開他，於白才有一段時間跟奶奶斷了聯係。於白彎腰靠進奶奶懷裡，半撒嬌半開玩笑：“好了，我錯了，以後我一定常來陪陪您。”奶奶摸著她的頭，和藹慈祥道：“囡囡啊，彆怪你爸爸了好嗎……”葛文不想避開這個話題，她從小看著於白長大，一直都知道這是個多心軟的孩子，於白對父親的愛是她一直以來有目共睹的，她不希望兩父女的關係這樣一直僵持下去。於白僵了一下，沉默了良久低低地“嗯。”了一聲。奶奶生病了，她不想讓奶奶失望，而且她也從來沒有真正怪過於振升，隻是愛之深責之切罷了。於白兩腿叉開坐在小自行車後座上，歪著頭不斷催促著前麵正在晃晃悠悠騎著車的於安妮。於安妮騎的這輛自行車比一般的兒童自行車還要大一些。這是前段時間於振升給她買的禮物，但以於安妮的身高來說並不是很吃力，隻是後麵沒有護輪，於安妮一直不敢騎，今天趁著於白來了，便一個勁兒地央求著讓於白教她。於白磨不過這小混血，頂著寒意涔涔的溫度出了門，這個時間是上午的上班時間，小區街道人煙稀少，過了半天才零零散散走過幾個住戶。於白自小運動天賦過人，當初騎自行車是自學的，也沒人教她，可以說是一踩踏板自行車就飛了出去。於白不知道怎麼教這個，加之沒什麼耐心，用的方法都是簡單粗暴的，直接跨坐在自行車後座上。讓於安妮自己往前騎，她用兩腿在後麵兩側為她掌握住平衡。自行車的高度對她來說是綽綽有餘。於安妮的體重更是不值一提，於白在後麵輕輕鬆鬆地雙手環抱在胸前，腳下緩慢地動著，時不時走上幾步，不過嘴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嚴厲。“於安妮，彆老看地麵，看前麵！”“於安妮，往前蹬啊，你沒發現人家走都比咱們騎得快嗎？！”“扶著車把！於安妮，你的手都快要摸到前麵車筐裡了！連車把都不碰你要起飛嗎……”車頭搖搖晃晃地來回擺動，於安妮哆哆嗦嗦地挪著手腕向兩側偏去，要握住車把，心慌之下無法顧忌兩支車把。左手順著右手向另一側偏去，車身跟著就要向右倒下，人也跟著坐不穩，尖叫一聲：“啊！”於白右腳使了點勁，車頭無力地歪在右邊，車身牢牢地定在原地。上手扶住於安妮的腰將人穩穩定住，坐回車座。嘴上毫不留情：“叫什麼，我不就坐在後麵嘛！”於安妮驚魂未定，愣在原地半晌，隻到意識到自己安全了，才小嘴一癟，眼睛立馬就跟著濕潤起來，扭頭可憐兮兮地望著於白，張嘴就是撒嬌：“姐姐，騎自行車好難啊——”出來還不到十分鐘，這是她說的第五遍了…………於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過會兒睜開眼神色恢複冷靜，這個表情熟悉於白的人都知道，尤其是她的那些師弟們，是麵對蠢貨時的死亡倒計時。一般在她露出這種表情時，多半就是她忍無可忍按奈不住動手的欲望的時候，於白沒有耐心是眾所周知的，所以這個表情十分常見。“姐姐——”於安妮又軟著嗓音拉著長音叫了一聲。嫩嫩的童音魔音穿過耳膜，於白按住她的腰固定著車身不動。起身站到她跟前握住車把的中間欄杆，說道“不是說我坐在身後沒安全感嗎，我站到你身邊你可以放心騎了吧。”於安妮捂著嘴偷笑了下，灰藍色的眼睛彎起調皮的弧度：“可以啦，嘿嘿。”小手扶住車把，像個身後有十萬精兵做靠山即將征戰沙場的將軍般威風，開心地大叫道“我們出發吧，姐姐！”“那你倒是踩踏板啊！”於白第一時間吼了出來。“哦。”於安妮這才認真起來，被於白帶著在小區的街道來回騎了快十圈，於安妮才終於敢慢慢騎得稍微快了一些。於白也跟著她的速度快步跑起來，最終慢慢放手，跟在後麵無聲注視著，同時不斷大聲喊道：“看前麵，不要盯著地麵！”於安妮逐漸掌握住了平衡，當她把眼睛抬起的時候看向前方的道路是時，驚奇地發現她蹬的每一次踏板都會驅動著自行車向前進。雖然車身還是略微搖晃，但車子一直在向前進，騎到儘頭時她聽到姐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試著扭轉車頭向左拐。車子成功地轉了個身，她騎回去，向著不遠處於白的方向，她不禁咧開嘴笑起來，“姐姐，我會騎啦！你看我啊！姐姐！”看著於安妮青澀著掌握著車把的樣子，於白淺淺地露出一個笑容，視線追隨著小混血的身影不斷移動。“妮妮，囡囡，不要再玩了，該吃飯了。”葛文從家裡走了出來站在路邊喊著。看著眼前歡樂且充滿童真的場麵笑得寬慰，她沒想到於白能對於安妮這個孩子毫無芥蒂。不知道是該說於安妮太可愛討人阿喜歡還是於白根本就沒把於安妮當作過搶走自己父親的人……於安妮騎著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任性地叫道：“奶奶，我不想吃飯，我還要再玩一會兒！”葛文又勸了幾句，於安妮一副不往耳朵裡進的樣子隻顧著騎自行車。太不乖了，越來越不聽話。奶奶無奈地對著不遠處的於白指了指於安妮的方向。於白上前走了幾步到前麵迎著於安妮即將飛奔而來的方向，穩穩地按住了車把，把車停了下來，看著小混血的眼睛，沒給她撒嬌的機會：“好了，明天再騎，現在該吃飯了。”“好吧。”於安妮懂事地點點頭，抿著嘴應道。還挺乖。於白上手敲了一下她的頭盔，發出蹦的一聲響，於安妮笑嘻嘻捂住頭盔被打的位置。任由於白把她抱離開她現在最心愛的玩具，牽著姐姐的手老老實實地走向奶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