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的周四周五進行月考,考試結束後還要上一節自習課,不過這時候學生的心早就飄了,老師們也都正在忙著閱卷,畢竟周一就要出成績,沒人看管下的教室內部彌漫著心浮氣躁,躁動不堪的氣氛。吳乾雙手合十,頭向前拜了又拜,嘴裡念念有詞道:“我,吳乾,本本分分的好學生,隻求我這次數學能及格,一定要保佑我啊!蒼天保佑,觀音菩薩保佑,財神爺保佑……”這是他每回考試完必須要念的台詞。葉格格在旁邊抄寫語文古詩詞,聽了這話不禁懟道:“誰保佑你數學也及不了格…”吳乾扭頭瞪她,一臉嚴肅地說道:“葉格格,我覺得你對我的學習成績存有很大的誤會,我不是及不了格,我隻是在厚積薄發!”他歎了口氣,沉重地搖了搖頭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了,實不相瞞,我已經被北大錄取了。”葉格格挑著眉冷笑道:“哎?那您這會兒還呆在這兒上學乾嘛呢?”“你看我說你土你還不承認,像北大這種大學,即使我被提前錄入了,但還是要走流程的!”他頓了頓接著說道:“考試成績可以拉開我們的距離,但是永遠改變不了我比你好看的事實。”葉格格“啪”地放下書,她無法忍受有人否定她的顏值,尤其是吳乾這種貨色,“誰給你的勇氣?”按照班主任的規定,在離下課還有整十分鐘時,各科課代表一窩蜂湧上講台,去搶占黑板上的位置來留作業。班裡以吳乾和葉格格為圓心慢慢亂起來,收拾東西的,小聲說話的,忙著對答案的。於白心不在焉地看著黑板記作業,左手一下下摸著書桌上霸王龍模型的尾巴。等下課鈴一響,於白說了句明天見就迫不及待地把作業要用的書全塞進書包裡,拽起書包帶一手扔向右肩,邊向門口走,邊戴上耳機。徐蓉麗既是地理課代表又是衛生委員,跟於白隔著一個過道坐在她左邊,剛才忙著整理教室角落裡的衛生工具,沒顧上於白,這時看見她都快走出門外了才想起來,急忙喊道:“喂!於白!你今天還得做值日呢!”見於白徑直走出去沒有反應,手中的活兒脫不開手,餘光中那邊的傅煙正在收拾書包。徐蓉麗抿了下嘴唇,紅著臉頓了一下,細著嗓音道:“傅煙,你是第五組的,今天也得做值日,你幫我把於白叫回來好嗎,我這倒垃圾呢。”傅煙把書包放下,抬頭應她道:“好,你等一下。”然後起身出去追於白。於白在走廊儘頭走著快拐彎了,傅煙叫了她兩聲都沒有反應。傅煙加快速度快跑了幾步追上,正要拍上她的肩膀叫住她。於白敏捷地彎了下腰,左手立馬扯過他的手腕往前一拉,右手肘部果斷給了他一個肘擊,直懟上他的腰部。於白鬆了手回頭,看見傅煙悶哼一聲,皺著眉頭捂著肚子蹲下身去,看不清臉,隻露出了滲出冷汗的額角。她急忙摘掉耳機,蹲下身去看傅煙,他的臉色煞白,連帶著嘴唇也在發白,臉皺成一團,說不出話。於白緊緊皺著眉頭,手攥緊又鬆開,頭一次覺得自己這麼不善言辭,“你…你沒事吧?…我…對不起,我條件反射,來不及反應…”“沒事,你先回班做值日吧,讓我一個人緩緩。”傅煙窩在那裡,覺得自己整個腹部都在抽筋,他早就聽聞於白是學散打的,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她的武力值。於白蹲在他身邊,“做值日不著急,我在這陪你。”傅煙沒回應,過了將近兩分鐘攢了些力氣,捂著肚子慢慢站了起來,“沒事了,咱們回去吧。”於白一貫粗枝大葉,看他走路有些彆扭,也沒多想,上前一步到他旁邊:“我抱你回去。”說話間就抬起他的右胳膊圈在脖頸上,右手去托他的膝彎,作勢就要橫抱起他。傅煙沒想到這姑娘能生猛成這樣,被嚇得腿急忙往後撤,右手推拒著她的肩膀,“哎!於白!你彆!你抱不動我!”於白不依不饒,右手追著他的膝蓋跑,非要抱住他,“你放心,再來三個你我都不在話下!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都走不了路了!”於白知道自己的手法,無意識的時候下手常常沒輕沒重的,而且傅煙又不是她那幫皮糙肉厚的師兄弟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身體不好,給了他一胳膊肘讓她心裡格外不舒服,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補償,此時此刻腦袋隻有這一個想法——抱著他走。傅煙胃抽疼著,拗不過她,這姑娘力氣奇大,又有股子匪氣,他製不住她的蠻勁兒,推她的慌亂間一著急,伸手用力拍了下她的額頭。“啪!”的一聲清脆響音,讓兩個人同時動作停住,時間像靜止了一般停了五秒,四目對視。傅煙先反應過來,趁機後退,成功地推開了她,隔開了一段距離。傅煙手扶上抽疼的肚子,“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真的不用抱我!我自己能走。”於白一陣心悸,眼神都直愣愣的,傻傻地摸上自己的額頭,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然後將兩手背在身後,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學生,“哦哦,那…那…那你自己走,我不碰你。”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班裡,值日生都已經被安排了工作,有的掃地,有的擦黑板,有的忙著倒垃圾…徐蓉麗見到先走進來的傅煙,遞給他一塊抹布,咬著下唇溫聲道:“傅煙,你和於白把班裡的窗戶擦了吧,水桶在那邊,裡麵有水,不用去接了。”又越過他對後麵的於白吩咐道:“於白,窗戶那邊還剩一塊抹布,你去拿了擦玻璃吧。”於白衝她點點頭,向前一把搶過傅煙的抹布,“你歇著,我來乾。”傅煙沒說話,沉了口氣,去窗台拿另一個抹布。於白察覺到他的動作,走過來又要伸手奪抹布。傅煙直覺似的眼疾手快拿到了背後,嘴角拉平,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歪著頭看她,眼神裡明晃晃的無奈。他的嗓音啞啞的,說話很慢,有點語重心長的規勸意味:“我已經沒事了。” 他的肚子沒有剛開始那麼疼,已經好多了。於白罕見地被一個人的眼神鎮住,努了努嘴,掀開眼皮瞥了他的眼睛一眼,看向地麵,走回去擦自己那半玻璃的路上還在自言自語似的小聲抱怨道:“還不是想幫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於白身高一米七二,算是女生中的長得高的了,平常女生擦玻璃時基本都要搬把椅子站上去擦。但於白沒搬過,她踮著腳尖一下下去夠,有點費力但效率更高,不用一步一步地挪椅子。此時傅煙的身高優勢顯現出來,他有一米八一,比於白足足高了一個頭,伸手就能擦到最高處。傅煙乾活兒不慌不忙,但動作利落,很快將右邊窗戶擦完,回頭看見於白在踮著腳尖一點點擦玻璃,走過去用抹布幫於白把夠不到的地方擦了一遍。於白側頭看到了他的下巴,夕陽被遠處五層高的教學樓擋住了三分之二,剩下點兒淺淡的光線勾勒出他的下頜線,瘦削卻不過分平滑,略帶一點方正。細看之下他的脖頸左上方還有一顆小紅痣,豔紅的得像要滴出血一般,以前從來沒注意過。周一早讀學校就公布了排名。成績發下來時,於白比之前的月考沒有一點長進,上次是班級二十二,這次還是二十二。傅煙是他們班霸氣的第一,雖是轉學生,但成績讓人沒得說,在全校排名是第七。學校每個月月底那天都不跑操,開大會,由教導主任宣讀年級前二十的成績,順便批評教育,回憶過去,展望未來。這次例外地讀到了三班傅煙的名字,把陳生高興壞了,三班一直以來學習最好的這回還是年級十八,之前還沒人進過前十。開家長會時,四十分鐘的會陳生花了二十五分鐘來誇獎傅煙,像艾賓浩斯遺忘曲線似的,以間接表揚的方式,隔一會兒便換個花樣用ppt來展示傅煙的優秀,以至於很多家長對傅煙這個名字念念不忘了很久。於白開家長會照舊是媽媽齊心過來。家長會的時候家長要坐在自己孩子的位置上,於白臨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她媽媽旁邊坐了個很美的阿姨。原來傅煙長得像媽媽。於白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傅煙的媽媽,他們長得很像,尤其是眼睛和鼻梁。她坐在那裡穿著一襲淺藍色長裙,看起來很溫婉,也很優雅,周身散發著一種婉約的氣質,長發及腰,底部打卷,兩側的頭發彆在耳後,低頭在看傅煙的成績單。對比之下,齊心翹著二郎腿,撇著嘴不耐煩地胡亂翻著於白的卷子,期間一直在做深呼吸,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門口在偷看的於白。家長會結束之後,齊心第一個走出來,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門口左顧右盼的於白,踩著高跟鞋慢慢走近她,狀似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耳朵逐漸加大力氣。直到於白嗷嗷地喊疼把耳朵解救出來,捂著躲在一邊,眼神不甘地看著她道:“你乾嘛呀!媽!我考得有那麼差嗎?!”齊心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道:“跟你說了多少遍,在學校不要叫我媽!”理了理身上的裙子,通知她道:“你自己回去,我的車塞不下你。”於白張大眼睛,不可思議道:“媽!你開著車還不送我回家!”齊心冷哼一聲,撇著嘴沒搭理她,轉身就走。於白怨念沸騰地繞回車棚準備騎車回家,本來是在低頭聽歌的,感覺到視線裡有個人影立著,不經意抬頭看了眼,瞬時頓住腳步。傅煙斜靠在車棚旁邊的磚瓦紅牆上,雙手插兜,目視前方,眼睛裡什麼也沒有。於白見慣了他一貫溫和的樣子,頭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有點冷漠,卻也……好看的要命。明明穿著校服,長得那麼乾淨,像個陽光明媚的少年,可偏偏眼睛裡盛滿了深海裡的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於白總覺得這樣的傅煙看起來有些悲傷。這個詞根本不適合傅煙,認識他一來,他總是溫文爾雅的,他應該根本不知道什麼叫悲傷。可是於白就是說不上原因的,看著這樣的傅煙,覺得心上像紮了根小刺一樣,細弱微小地疼了一下。但她也不能一直跟傻子似的站在那兒偷看彆人,於白猶豫了下,還是低著頭走了,沒去騎車,也沒過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