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需要錢嗎？”李勳問道。“我，”嘉琪剛說一個字，李勳就伸出手掌製止，解釋道：“我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工作也沒有，他有事的時候你就打遊戲，一兩個月還好，過了這一兩個月呢？案子辦完了呢？你不能總沒收入吧？”“我，我去打點短工吧，你說得對，不能總沒收入。”“你英語好嗎？”嘉琪覺得他這個問題問得有點莫名其妙，“一般吧，過了六級。”“我有個朋友在做短視頻，一些油管上搬運的視頻需要人做字幕翻譯，能聽懂翻成中文就行，不是專業文獻，要求沒那麼高，錢不算多，我跟他抬點價，有沒有興趣。”嘉琪轉過身，背過來靠著樓頂的保護牆，說道：“我現在這狀況，還有資格說沒興趣麼？謝謝你。”“謝什麼，這是你的麵子。”“你這樣說得我的生活很淒慘，隻剩下了麵子。”李勳輕輕笑了笑，說道：“有麵子的生活才舒服，沒麵子的時候，很淒苦的。”“你打遊戲經常沒麵子，也沒見你有多淒苦。”他對這一句話一笑置之，說道：“你想走的時候，記得找我幫忙。”嘉琪用力點了一下頭，大聲回答了一聲“嗯”。這頓飯吃到了十點多，梁宇從家裡帶了一個藍牙音箱出來，他連上了手機，放著一首叫《I’mhere》的歌，奶茶依偎在她男朋友的懷裡，其餘三個人翹著腿坐著，大家都安安靜靜地聽著這首慢悠悠的歌。正在這明媚憂傷的時刻，奶茶肚裡的6罐啤酒開始產生效果，她迎著暖和的風，問道：“你們到現在為止，人生的巔峰是什麼時候啊？我先來說，我人生的巔峰就是考上吳東大學，我們家都以為我大學都考不上的，沒想到高考被神保佑了！”她錘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的胸口，催促：“你快說！”林向前喝了酒跟沒喝似的，說話依舊靦腆，不大不小的聲音伴著酒意，嘉琪聽起來還覺得很舒服。“我覺得是圓圓答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嘉琪“哇”地長長拖了一聲，笑著給他鼓掌。這一鼓掌，奶茶反倒不好意思了，催道：“貓貓，換你說！”嘉琪喝了很多啤酒，醉意襲人，她雙手撐在小桌上，托著自己的臉仔細回憶，回憶中某個時刻閃現，卻很快被腦中的保護機製抹去，她摸索了半天，回答：“考進公司的時候吧，那個時候我們學校一共去了40多個人麵試，隻有我一個人進公司了，那就是人生的巔峰了吧。”“聽起來真沒意思。”奶茶擠了擠嘴角，又問道：“阿舍，大警察，你說！”梁宇的拇指摸了摸啤酒罐，“很多，每次抓到犯人，都是人生巔峰。”奶茶從林向前的胳膊裡抽出手來“啪啪啪”鼓起了掌，“這一波裝得很成功，厲害，厲害。”“你呢？”嘉琪問李勳，“你人生的巔峰在什麼時候？”李勳從這個問題提出來的時候，便一直盯著一個桌角，好像在細細想著到底哪個時刻是人生的巔峰，直到嘉琪這麼一問，才把他問醒過來。他看著嘉琪一笑，忽然眼裡多了許多深意，輕輕柔柔地說：“見到嘖嘖貓本人的時候。”奶茶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儘全力拖長了調子，“喔”地一聲。梁宇的視線突然就掃到他臉上，再也移不開。這一個安靜的瞬間持續得有點久，嘉琪眼睛左右閃來閃去，突然哈哈笑起來，說道：“沒想到我麵子這麼大，來，兄弟情義都在酒裡麵。”她拿起酒罐伸了過去，李勳隻是微笑看著她，不接她的話茬，眼看氣氛越來越僵硬，奶茶趕緊拿起自己的酒碰了她的酒罐，說了一聲“乾。”奶茶仿佛看到了這背後勾心鬥角的一場大戲，心道今天真是沒有白來。嘉琪喝空了罐子，突然手一拍：“還有好東西沒用上。”她迅速跑回家，抱了一箱子小煙火，爬上樓頂來，“奶茶，快來放煙火啦。”奶茶第一個跑過來，她們倆把一些小煙火擺成了個心的形狀，點起一根電焊條，兩個人一個個點燃，然後迅速跑開，對著四處跳躍的火樹銀花狼嚎鬼叫。這一夜有溫暖的春風，有酒，有肉，有朋友，有閃耀。奶茶說再見之前，把一個小U盤塞給了梁宇，“你要的東西，我男朋友都給你查清楚了，都在裡麵，下次有什麼黑客行動，儘管說彆客氣。”梁宇搖了搖手裡的U盤，說了聲“謝謝”。他一回頭，恰好看見天台上嘉琪和李勳正在說笑，他正準備去說點什麼，走了一步腳一頓，往旁邊收拾起東西來，拖開桌旁的椅子，發出巨大的聲響。那兩個人聽到這叮呤哐啷的直響，實在不好意思在一旁站著聊天，馬上過來幫忙。李勳和梁宇把一些重的東西搬回了家，嘉琪把樓頂的垃圾都收拾乾淨，李勳搬完最後一件東西想往樓上去幫嘉琪的忙，梁宇掐著時機說：“很晚了，你回去吧，剩下的我們收拾就行。”李勳看了一眼家裡白牆壁上的圓形黑鐘，已經快一點了。“行吧，替我好好照顧她。”梁宇冷得跟冰疙瘩似的，說：“分內事，彆說替不替的。”“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兩個男人在家門口瞪著眼，陷入了靜默，嘉琪從樓頂把還沒烤的食物提下來，看到他們傻站著相對無言，問道：“你們在乾嘛。”李勳回頭和煦地笑了笑，說：“沒什麼，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哦，路上小心。”“有什麼問題就給我打電話，彆麻煩人家。”嘉琪明白李勳是什麼意思，對他點了點頭。李勳走了以後，剩下的兩個人開始回樓頂收拾最後的一點殘羹。梁宇清掃樓頂地麵上廢料，嘉琪拿著垃圾袋把可以回收的東西收好，她在箱子裡還發現了最後兩罐啤酒，扔了一罐給梁宇，說：“最後的狂歡。”“滋啦”一聲拉開酒罐，他們倆又靠著頂樓邊緣的防護牆壁，喝了起來。嘉琪迎著晚風，問梁宇：“我什麼時候可以洗脫嫌疑啊？”梁宇咕嚕咕嚕喝酒，徐徐說了一句：“快了吧。”“你可得快點啊，我沒法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到時候都租不到房子……”“擦”地一聲，嘉琪話音都沒落，梁宇已經單手把啤酒罐拽成個扭曲的瘦罐子，走上前扔進垃圾袋裡，啤酒不知道什麼時候喝完的，他扔了罐子，一聲不吭地繼續掃地。嘉琪懨懨地繼續撿垃圾，全部東西收拾好的時候，已經兩點多了，嘉琪在家裡洗澡出來，梁宇還在客廳的電腦上看趙娟的資料。嘉琪小心翼翼地勸了一句：“這麼晚了，早點睡吧。”“你去睡吧，我再看會。”嘉琪不服氣，走到沙發邊，問道：“你在看什麼，這麼重要？”“看奶茶找的資料。”嘉琪看電腦屏幕，這都是澳洲國立大學的資料，全是跟趙娟相關的。嘉琪看著看著，發覺這個梁宇也是個奇葩，林向前黑來的資料全是英文，梁宇正在一句一句複製黏貼到網絡翻譯器裡，看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連最基本的英語短句都看不懂，英語差到令人發指。嘉琪一邊看一邊隻能用著急來形容，“你彆看了，明天我給你翻譯成文本。”梁宇停了手，轉眼盯著她。“你看著我乾嘛？這些資料又不難。”“我明天就要。”“那你走開，我現在開始給你弄好吧。”梁宇想了想，說：“明天你就坐這，邊看邊翻。”嘉琪長長呼了一口氣，問道：“可以睡覺了吧？”梁宇這才乖乖關了電腦，起身洗澡去了。第二天是周日，早上跑完步以後，梁宇先去加班，嘉琪就把趙娟在澳洲國立大學的資料稍稍瞄了幾眼，除了論文裡的專有詞彙她確實看不懂，其餘的東西都能解釋給梁宇聽。梁宇下午四點就趕回來了，他們倆開始正式研究這份資料。嘉琪指著屏幕前麵一個部分，給梁宇解釋：“這裡是趙娟的基本信息，包括在國內的住址，電話號碼什麼的，她是9年前出國的，下麵是她的申請材料，自薦信，和老師推薦信，以及……高中成績單。”梁宇疑惑道：“高中？”“你看，這裡有原件的掃描，是吳東市第七中學的成績單。”“她在國外讀的本科？”“對啊。”“她出國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不是出去讀研究生麼？”“那我就不知道了。”嘉琪翻到後麵，有她學位的資料頁，上麵確實寫的是本科，她告訴梁宇：“真的是本科。”“翻回去，繼續看。”嘉琪從趙娟的申請材料到她每一年的選課，成績，包括小課作業全部翻給梁宇聽了一遍。趙娟在國外是個學霸，年年成績都是優秀，每年都拿到了獎學金，隻有最後的畢業論文差了一小點兒，不是A級。林向前給的資料非常全麵，趙娟在澳大利亞的住址改動都一清二楚，班上同學是誰都列了一張表格，他們班還有另外兩個中國同學，一個叫KeleYang，一個叫LuoyangZhai。隻有拚音，對於梁宇來說，查起來範圍太廣了。兩個人對著這資料翻來覆去搞到晚上兩點多，嘉琪捏了捏鼻子，腦子實在轉不動了。梁宇也很疲憊，本以為這個地方是個突破口，能查清楚與她相關聯的人，她賣不出破綻，不代表她身邊的人沒有問題。他沒想到趙娟在國外的經曆反而異常乾淨。看著嘉琪那雙打不開的雙眼，梁宇也知道今天無法繼續了，“明天再弄吧。”他說。嘉琪被這一大堆英文資料搞得有些神智不清了，聽到這句話回房間倒頭就睡了。第二天他們倆繼續研究這資料，看得更加細致，到了某一個可能有突破的地方，例如趙娟在校外租的房子，梁宇馬上打電話找人幫忙查一查，戶主是非常乾淨的外籍人士，地方也非常乾淨。晚上他們倆連趙娟的論文都看了起來，在金融專業詞彙裡暢遊了小半夜，總結起來就是毫無進展。就這麼對著這份資料折騰了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後的深夜一點，嘉琪揉了揉眼睛，問道：“要不，你去查查吳東第七中學？”梁宇閉著眼，不對，到底哪裡不對？這些東西都太乾淨了。莫非……他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