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舟舟跟著林煙一步一步踩著高跟鞋往另一頭的走廊走去。幽深昏暗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再配上噠噠的高跟鞋聲，節奏感強烈，讓這本來幽靜的連廊捎帶了些許的人氣。傅舟舟見林煙停在了0630的包廂門前，傅舟舟半靠在門邊的牆上，伸手指了指，瞥了眼麵色平靜的林煙，搭了句：“這兒？”傅舟舟瞧著也不是什麼矜貴指定的包廂，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打趣林煙：“看來姐妹今兒個要辦大事了。”林煙白了眼傅舟舟，將散落在脖子裡的卷發慢悠悠地彆在了耳後，纖細的手指輕輕滑落在門上，在傅舟舟玩笑間猛地用力推開了門。包間裡正在上演一出好戲，幾個穿西裝的男子圍著沙發中間的人不停地敬酒，而中間的禿頭正單手摟住一個滿臉堆笑的女孩跟喪的人喝酒。酒氣熏天，整個房間烏煙瘴氣，什麼味都有。傅舟舟手腕上搭著鏈條包，皺著眉半捂著鼻子，有意無意地甩著手裡包包，跟著林煙在這場短暫的沉默裡走了進去。這一秒包間裡的人全都默契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目光落在突然闖入的林煙和傅舟舟身上，大家的眼底都浮上一層探究和不悅。倒是林煙淡定地邁著步子悠悠走到了沙發正中間的位置停了下來，拿起桌上喝了半瓶的威士忌不慌不忙地取了一個空杯子給麵前的禿頭倒了一大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倒完林煙旁若無人地端起酒杯似笑非笑地微微蕩了下杯中的威士忌，嘴角半勾，朝禿頭舉杯紅唇微張，溢出一道冷清而又保留著些許媚色的聲音：“方總，很榮幸今兒個遇到您了。可是讓我好找，你說你人都在這了，怎麼也不邀請我來坐坐？”禿頭額頭冒出幾滴薄汗，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害怕，急忙抓起桌上的酒杯跟林煙碰了碰，隨後一口灌進就肚子裡，憨厚油膩的肥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林編劇說笑了，我是臨時想到這玩玩的，壓根兒不知道林編劇在這。”“要早知道林編劇在這，鄙人肯定請您來喝兩杯。”林煙那張清冷的臉上染了幾分嘲弄，視線落在禿頭旁邊青澀的姑娘身上，那姑娘見林煙飄過去，沒承受住眼神的壓力直接低了頭不自覺地往禿頭那處躲。林煙差點氣笑，耐著性子地瞧著那“嬌弱不堪”的女孩，嘴裡的話也或多或少地帶了幾分意味不明：“方總，這位是？”明明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可就是這般輕視的態度惹得身後一直沒說話的傅舟舟都沒忍住挑了挑眉，她們家煙兒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大了？不從來都是喜形不於色的麼。傅舟舟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就被禿頭一道話給打斷了。“這位就是我之前在電話裡跟你聊過的周雨，林編劇彆看人家是個才畢業的小姑娘，可是演技好。您要不在考慮考慮？”林煙最近寫了一部古裝劇，是一個大女主文，雖然劇中女主的年齡才十六歲，可誌向見識等方麵都不是一個傻白甜能擔當大任的。傅舟舟也看過那劇本，兩人同樣都是編劇，自然清楚對方有多珍愛劇本，如今還真是……林煙還沒搭話，旁的傅舟舟就漫不經心地搭腔：“煙兒，你這劇本怎麼什麼人都能看上一眼了。還女主角？我怎麼覺著打醬油都沒有份？”傅舟舟才說話，禿頭警告的眼神就朝傅舟舟看了過來，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多說話。傅舟舟哪是那種會被嚇到的主，越是被人這麼挑釁越是激起了她心底的好勝心，傅舟舟舔了舔唇瓣，半點沒猶豫地跟林煙講：“煙兒，你這劇本可彆浪費了。不然……還真是什麼人都能當主演了。小小年紀不好好琢磨演技，反而找些歪門邪道，妄想一步登天。還真是應了老祖宗那句老話。”林煙轉過頭饒有興趣地問了句：“什麼老話？”傅舟舟瞧了瞧禿頭憋紅的臉，一時沒想出來隨便扯了句：“反正不是什麼好話。好像是自作孽不可活來著。”“林煙，我給你這劇本投資是你的榮幸，彆得寸進尺。你真以為沒有你這劇本我還捧不出一個人了？我倒要看看你這劇本還能不能賣得出去。”禿頭氣急敗壞地站起來，狠辣地看著林煙，傅舟舟一把拉開林煙，見那禿頭還想對林煙動手，傅舟舟直接抬腿一腳踢在了禿頭的啤酒肚上。禿頭臉色劇變，伸手想要打傅舟舟，還沒碰到傅舟舟就被她給推開了。傅舟舟嫌棄地擦了擦碰到禿頭的地方，眼神落在一旁的姑娘身上，見她正叫囂地報警，傅舟舟懶懶散散地踩著高跟鞋將手機從姑娘手上奪了過來，瞥了眼通話中的號碼，傅舟舟搖了搖頭直接掛斷，隨手將手機扔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旁的幾個人全都鴉雀無聲地坐在一邊，任由傅舟舟和林煙鬨騰，仿佛跟他們沒關係似的。傅舟舟隻簡單地掃了一眼將他們的臉給記了記，見他們撇清關係也懶得搭理。最終將視線落在哀嚎不斷的禿頭身上，傅舟舟擰著眉看向林煙：“這就是……你說的那什麼玩意？我還以為多難搞呢。真是的，搞得我以為是什麼人物。都不夠我動手的。”傅舟舟眼神裡的嫌棄，在場的幾號人全都聽到了耳朵裡，尤其是角落裡的人聽到傅舟舟的話，竟然不給麵子地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傅舟舟同林煙順著聲音看了過去，隻見對方坐在背光處，看不太清，要不是那人出了聲傅舟舟壓根兒就看不出那裡還藏了個人。傅舟舟拍了拍手，扯了個不怎麼好的笑容，偏頭：“很好笑？”那人從黑暗裡緩緩走了出來，穿了身暗紅色的西裝，手上還端著高腳杯，眉尾上挑，臉上滿是戲謔，周身還圍繞著一股子不知名的疏離，倒是跟這個烏煙瘴氣的包間有些格格不入。傅舟舟認真地瞧了瞧對方，對上那雙如漩渦般深邃的眼睛，她總覺得有些熟悉好像見過人似的，一時卻又找不出那個人來匹配。傅舟舟還在思索，對方已經走到了傅舟舟跟前且距離不足半米，近到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細碎的絨毛，傅舟舟皺著眉想要說什麼，對方抿了口紅酒率先出聲：“我還以為你一直在國外待著，沒想到回國了。之前那新聞我還以為是哪個人故意的，倒是沒猜到是本人？”男人口中的新聞就是之前那條熱搜，不過傅舟舟確實沒怎麼關注，所以也不是太了解，不過比起那條無關緊要的熱搜，傅舟舟覺得眼前的男人更讓她感興趣點。傅舟舟正想問這人是誰，林煙就替傅舟舟解答了疑惑。“向來傳周導為人處世低調，從來不參加任何形式的聚會，沒想到……今兒個倒是見到了。還是在這種地方，不知道周導跟方總是？”林煙的話沒說完，可在場的幾個人都能聽懂林煙話裡的意味。“林編劇多慮了，我跟方總沒什麼關係，今天來也隻是來想看看林編劇的劇本，剛好我手中缺好劇本想找林編劇談談，既然林編劇本人在這，不如我們找機會談談合作？”林煙眼裡滑過一絲驚訝，周圍從來都是拍那種懸疑冷題材電影，票房也是時好時壞，不可否認的這位年輕導演是個鬼才。隻是跟她合作？拍古裝劇？林煙一時沒有答應，倒是癱在沙發上的禿頭聽到周圍這麼說差點氣得噴血，感情他今天就是給人搭橋的？還被人胡亂打了一頓？傅舟舟猛然想起一個人的名字，又仔細地打量了幾分對方，確認是她認識的那個周圍後，傅舟舟頓時恍然大悟，伸手不客氣地拍了拍周圍的肩膀：“是你啊，這麼多年你沒見了居然成了大名鼎鼎的導演，不錯嘛。算是完成了你當年的夢想。”周圍見傅舟舟記得，平時不苟言笑，此刻也開懷地笑出了聲，上下打量了一番傅舟舟才伸手同傅舟舟握了握。熟撚道：“好久不見。這些年看來你過得挺不錯的，還跟當年一樣肆意灑脫，不過多了幾分成熟理智。看來，時間是個不錯的老師，總能讓人不知不覺地收了一些東西。”傅舟舟認同地點了點頭，不過傅舟舟嫌棄這包間，直接去大廳敘舊。大廳裡，傅舟舟拿起剛開的紅酒瓶給三人杯子裡各倒了一杯，傅舟舟抿了口紅酒撐著下巴好奇地看著周圍：“周圍，你當初真報的是導演係？”周圍聽到問話，頓了頓，隨即搖了搖頭。“沒有，我家庭條件不允許。我爸在我高考那年去世了，我就放棄了高考。後來一邊打工一邊自學，偶然認識了行業裡的一些前輩帶著我讓我學習了不少，總結了一些經驗。後來就自己單獨弄，也弄出一些名堂來。”周圍這話說得風輕雲淡，幾乎是一筆帶過他的那些艱難困苦。傅舟舟跟周圍是高中同學，其實跟他也不算熟，甚至都不太認識，因為周圍這個人在他們班上的存在感太低了。傅舟舟上的貴族學校，而周圍是個例外，他是憑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的。不過那時候傅舟舟對於周圍並沒有什麼印象，唯一一次還是在校長辦公室裡，那天她忘了拿自己被沒收的違規物品，打算回去拿。結果剛到門口就聽到校長勸退周圍，拐彎抹角地說他交不起學費。傅舟舟說不清是什麼心理作祟，等少年出了校長辦公室，她直接替對方交了學費。不過這事還是被周圍知道了，這人自尊心強，隻說會還。從那以後還天天給傅舟舟抄作業，傅舟舟也偶爾跟周圍說幾句話，才知道這人有野心有抱負。再次見到周圍，傅舟舟幾乎沒有認出來。周圍的一舉一動一點都看不出是那個曾經窘迫到交不起學費的人，反而像個貴族少爺，渾身散發著神秘矜貴，傅舟舟都在想是吃了多少苦才成就了現在的周圍。傅舟舟回憶到此，主動同周圍碰了碰杯，認真嚴肅地說了句：“周圍，恭喜你成了你口中想要成為的人。”儘管這條路你走了很長走得很艱難，可總歸是到了。後半句話傅舟舟沒有說出來，留在了嘴邊連同那口紅酒一起藏進了肚子裡，永遠不會有見天日的那一天。林煙瞥了眼時間，再看了看聊得不錯的兩人，提起手提包就要離開，離開時同周圍道：“周導的合作我很期待，我的聯係方式舟舟有，你找她拿就可以了。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就不打擾了。”說完林煙拍了拍傅舟舟的肩膀，湊在傅舟舟耳邊輕輕提了一句：“傅大小姐好好聊，可彆把我合作對象給聊走了。對了，這周導雖然比不上顧四哥，可也是好多女明星眼中的夢中情人。”傅舟舟聞言睨了兩眼林煙，並沒有打算接下去。等林煙走後，傅舟舟想起她剛說的話，傅舟舟好笑地看了看周圍，故意問：“聽說周導的戲不是誰都能上的，你說我去試試怎麼樣？”周圍聞言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不過結果確實有點真實，隻見他說：“你？要去演我的戲？我看你寫的劇本挺好的，沒必要犧牲那麼大去演戲。”“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非科班出身，演技不行難當大任。還是規規矩矩地做一個編劇就行了。”傅舟舟難得翻了個白眼，又有些鬱悶地喝了兩口酒，頗為無語：“我就是隨便說說你還真當真了，這也就算了，我好歹也算你半個恩人吧，至於這麼直白地吐槽我？”“我這是把你當恩人才這麼說的。不然怕你後麵真演戲了才意識到這是件多為難的事。”傅舟舟還想回懟，電話適時地響了起來，傅舟舟偏頭一瞟，見是顧東行。“喂。”“你在哪？”電話那端的顧東行語氣有些不明，隱約多了些不悅。傅舟舟本來還想說回去了的，可是這背景音樂直接暴露了她。傅舟舟對上周圍了然的目光，耳朵不覺發燙，突然有些不耐，隻道：“我有點事，先掛了。”樓梯拐角處的顧東行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人影上，手裡的手機被他攥緊，上挑的桃花眼裡醞釀著幾分意味不明，如一團看不清的霧氣越聚越多最後到徹底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