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這天，江寒去街上買了一些禮物回來。進屋剛脫下羽絨服，門鈴就響了，劉茹去開門，是小龍站在門外。“阿姨，新年好，我來看看你。”“新年好。”劉茹讓開門口，小龍進來，把禮物放在了地上。他走向客廳，江寒跟沒看見他一樣。劉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小龍跟前，說了幾句話，便去廚房忙了。江寒冷冷地說道，“大過年的，你非得來找不痛快。”“我覺得，哄你，比追女朋友都費勁。”江寒低頭玩著手機，“嗬！你來搞笑的？我稀罕你？”“江寒，我們小時候也吵架的。你從來都沒跟我計較過的。”“此一時彼一時。馮少爺，我還真是高攀不起，所以，請你慢走，不送。”“所以，你想咋地吧。你說，你想揍我一頓，還是罵我一頓。你說，我不帶眨眼睛的。”江寒指著門，“出門右轉就是電梯。”小龍起身，他看著江寒，說道，“江寒，我願意做任何事情去彌補我的錯誤。你是我一輩子的兄弟，我願意為你兩肋插刀。隻要你說，我就去做。”“兩肋插刀？”江寒冷笑一聲，“你確定不是背後捅刀？”小龍站在電梯裡，電梯在下落，就猶如他的心一樣，他，馮小龍這輩子，頭一次這麼卑微。電梯門打開，他走出樓門，冬日的陽光散在小區裡，清冷也燦爛。他抬頭看了看那掛在藍天上的黃色的圓盤。他記得那是一個下午，午後的陽光鋪滿了操場。他，鐘文澤，江寒，坐在雙杠上。他們說將來要一起闖蕩江湖，去做電影裡的大俠。那時候，江寒說，“你倆放心，我會做天下第一，保護你們兩個，危險的人，都留給我來對付。我還要建一個城堡，是我們的秘密基地，誰也找不到。”江寒的眼神很認真的看著他和鐘文澤，陽光照在江寒稚嫩的臉上，可是江寒的話卻很是自信，他的笑容，比那午後的陽光都燦爛。江寒穿著白色的短袖，那一刻，還真的挺像一個大俠。小龍紅了眼眶，明明，事情可以不這麼糟糕的，明明，他也有機會保護江寒的。明明，他可以成為江寒這輩子最重要的兄弟，可以和他打鬨，可以和他暢談人生的……可到頭來，他是傷他最深的那一個。如今，他一點機會都沒有。初三那天，他看見江寒，鐘文澤，大力坐在一桌打牌，明明，東浩的那個位置原本是他的。曾經他們一起打籃球，一起去打台球，一起打遊戲，過年一起打撲克，打麻將。每次江寒贏了，都會請他和鐘文澤吃飯。小龍眯著眼睛，抬手遮擋了一下太陽。冬日清冷的陽光照在他臉上，他放下手，又看了一眼這清冷的陽光。終於明白，江寒這個人已經沒了溫度。而他，或許就是消磨掉他最後一點溫度的那個人。初六這天，江寒臨出門前，在鏡子前照了好久，看的江暖在一旁偷偷樂。思涵家剛吃過晚飯，門鈴就響了，思涵看了一下，竟然是江寒站在門外。韓小平熱情地招待了江寒和劉茹。淩吉禮不善言辭，不過也笑著打了招呼。坐下聊了一會兒，劉茹這才說明了來意，韓小平和淩吉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韓小平思考了一下，說道，“這事兒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說清楚。思涵年紀還小，不著急。”江寒和劉茹沒待多久就離開了。思涵不舍地看著他。淩吉禮說道，“他是江寒？”思涵點點頭。淩吉禮說道，“不行！你以後少和他來往。”“為什麼？”淩吉禮眼睛一瞪，“你沒聽說過他？他爸貪汙受賄。他整天不好好學習，就知道混，聽說連大學都沒畢業。你跟這樣的人，能有好日子過？”“他現在有正經工作，還是總監呢。”淩吉禮瞪著大眼睛，眼裡都是怒氣，說道，“那更不行！這樣的人都三心二意。就不說他能不能一心一意對你，光是他這個家庭，你嫁過去了，不是跟著一起讓人指指點點嗎！一輩子都得讓人戳脊梁骨！”“哎呀，行了。”韓小平說道，“大過年的，你可少說幾句吧。”“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思涵不說話，淩吉禮又說道，“他現在工作好，長得好，憑啥人家能看上你！就他城府那麼深，玩死你，你都不知道。早知道就該聽你媽的，不讓你去北京。這些年在北京念書，彆的沒學會，倒是學會愛慕虛榮了，就想攀高枝！”“我怎麼愛慕虛榮了？”思涵氣得跑回自己房裡。淩吉禮生氣地朝思涵臥室的方向說道，“我說兩句還不行了。我說不行就不行。我告訴你，不許再和他來往。我都是為了你好。”韓小平說道，“你就少說兩句吧。我去看看。”她推開思涵臥室的門，見思涵坐在床上生悶氣。她坐在思涵床邊，說道，“那你看上他了啊？”“他對我好。”“哎呀。”韓小平歎氣道，“你爸說的吧，也有道理。我也聽人說了，那孩子以前過得可奢侈了。”“媽，他真的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人也是會變的啊。”“瞅著模樣啊，倒是長得挺精神。媽也是擔心你啊。這事兒，就先等等吧。”“媽，不管他以前什麼樣。他現在很好就行了啊。我以前和他是同學，我了解他，他沒有人們說的那麼壞。他人很好的，很踏實也很努力。你看，他這麼年輕就當上總監了。還給家裡買了房子。”韓小平看著思涵，說道，“你說他能這麼快就當上領導，那沒點城府能行？你沒那麼多心眼兒，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不得吃虧嗎？他生在啥家庭，你生在啥家庭？人家以後肯定也是要娶個樣樣都行的人的。思涵呐，人這一輩子都是命，命裡沒有的咱就彆強求。你以為找個有錢的就好了？你看我跟你爸，我倆這不也過一輩子嗎？你就找個普普通通的，老實正經的人，錢都給你管，也聽你的話，這不就挺好？不能成天總想著找有錢，想攀高啥的。”思涵眼裡閃過失落，她說道，“媽，我以為你會懂我，但是，你一點兒都不懂。你總是用你的思想來要求我。現在不是你那個時代。你相信我，他真的很好。”“啥時代不都是一樣。你以為我還沒見過啊，多少有錢的都出軌。就你這腦袋這麼笨，人家想騙你還不輕鬆！我還能害你？再說了，那江寒長那麼好，得多少小姑娘勾引他啊。你嘴這麼笨，能敵得過那些小姑娘？”“你不就是看上我二嬸給介紹的那個嗎？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他一年掙一百萬我也不喜歡。憑什麼你喜歡，我就得喜歡。”“人家一年掙一百萬就看不上你了。”“我不想和你說話。”思涵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哎呀，真是越大越不聽話。”韓小平無可奈何地走了出去。江暖在家裡等著母親和哥哥回來，門開的時候，很安靜，隻有換鞋的聲音。感覺到氣氛不太好，她什麼也沒敢問。江寒脫下羽絨服，坐在沙發上，劉茹也在一旁坐下來說道，“沒事兒，你也彆太上火。”“媽，我沒事兒。”“那就好。你再堅持堅持，你看我那時候，你姥爺還不滿意你爸呢。”江寒笑笑，江暖看著他們，說道，“思涵姐家不同意啊。咋說的啊。”劉茹點點頭，“人家倒是很客氣，也沒說啥，但很明顯就是不同意。”過了初五，外地的人都紛紛返回北京，開始新的一年的工作了。初七那天，思涵也和江寒回到了北京。回北京的路上，江寒沒有提過這事兒。回到北京後，思涵擔心江寒心情不好，也沒有主動提這件事兒。幾天後，思涵正在屋裡看書，江寒站在門口問道，“你怎麼想的？”“什麼？”思涵抬起頭問道。“就是婚事。你家裡不同意，你怎麼想的？”思涵放下書，胳膊壓在書上，說道，“我喜歡就行啊。是我嫁人，又不是他們。”江寒走到她跟前，抱著她，說道，“你這麼說，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他摸著她的頭，說道，“我最怕你放棄。”這些天，他一直不敢提這件事兒，尤其是，思涵也一句都沒有提。他以為思涵會放棄。他其實很害怕思涵跟他說分手。這幾天，每當思涵叫他的名字的時候，他的心都會咯噔一下。甚至，他很想逃避。思涵坐在椅子上，抱著他的腰，說道，“那你跟我求婚的時候，怎麼沒想過我會不答應啊。萬一我不答應你，怎麼辦？”“你要是不答應，我就采取強硬手段。我有很多辦法讓你答應。”“這些天怕你難受，我都沒敢提這事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嫁給你。我會說服我爸媽的。”窗外沒有月亮，小區裡昏暗的燈光，在漆黑的夜色裡，像是星光一樣。江寒就這樣抱著思涵，他望著窗外，覺得今晚的夜色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