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是不是覺得 我賀關從來不挑?”(1 / 1)

金水立誌人生無悔,一屁股摔進“夢巴黎”,隻聞到濃烈的香水味立刻打臉,後悔無比。怪自己沒用,罵自己沒種,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聽見動靜的婷婷從裡麵出來,嚇一跳,“喲,小孩,你這是怎麼啦?”金水今年剛滿十九,他藏在二樓窗台前,那點純情又不純情的少男心事,夢巴黎的小姐姐們早有所耳聞。平日裡打照麵,姐姐們喜歡拿金水逗悶子,故意軟軟媚媚地喊他“小孩”,更喜歡看他紅著臉梗著脖子,故作爺們兒樣的回罵一句,“騷老娘們兒”。這會兒哭得涕泗滿麵,可不就是個小孩。天可憐見的,婷婷忍不住想起還在讀書的兩個弟弟。她上前拉起金水,把他摟進自己柔軟的胸脯,“不哭,不哭,告訴姐姐誰惹你傷心了,姐姐替你出頭。”金水隻在夢裡被女人抱過。此時好夢成真,他呆呆木木愣了會兒,竟嚇得一把推倒婷婷,逃也似的,踉蹌跑出“夢巴黎”。婷婷喊都喊不住,擔心地追出來,就看見金水衝過馬路,跌跌撞撞奔進“壽蚨”。再一扭頭,她又看見了賀關,背靠一輛黑色轎車,正垂著腦袋抽煙。婷婷高中輟學來儋城打工,斷續做過很多工作。那時仗著年輕,不分晝夜拚命賣力氣,待自己又刻薄,舍不得好吃好住。沒幾年身體垮了,再吃不消臟活累活。要供弟弟們讀書錢不能不賺,她自願來到“夢巴黎”,換種方式勤耕苦作。婷婷不信佛,但認命,從不怨天尤人。等弟弟們考上大學她就上岸,用這些年攢下的積蓄,回盤河租個店麵做點小生意。打定主意不找男人,下半輩子一個人過。可認識賀關之後,婷婷動搖了。每回和賀關好過,她總忍不住想,也許他會是自己的良人。想得多了自然會有所期待,直到某天賀關從嬌嬌房裡出來。婷婷不敢怨賀關,隻敢衝進房裡,對著衣衫淩亂的嬌嬌掉下怨怒的眼淚,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嬌嬌勸她,像賀關這樣的男人是沒心的,他不嫌棄你,但他也不會愛你。真要愛,隻會愛對麵那個漂亮有錢的女老板。兩句話後,婷婷又認命了。自那天起,賀關再也沒來找過她,倒是成了嬌嬌房裡的常客……夜裡風涼透骨,婷婷打個哆嗦,從舊事裡回過神。她急著追出來,沒穿外套,猶豫一會兒,搓著胳膊穿過馬路。沒離賀關太近,隔著半米遠,她站定。“好些天沒見著你了。”婷婷輕聲開口。其實還不到十天,但想一個人,對時間的感知會出現偏差。鞋底來回磨著一粒石子,賀關在想心事,隻聽見風把女人的聲音吹進耳朵,沒聽清聲音裡的內容。他挑起眼皮,敷衍地嗯了一聲,又把頭埋了下去。婷婷有些局促,越發覺得冷,抱緊胳膊沒走,也沒再同他說話。有一回小姐妹們唱K,嬌嬌酒後吐真言,賀關第一次進她房裡其實什麼也沒有發生。他就是故意做給婷婷看的,好讓她斷了念想。所以,她才會說,賀關是沒心的。婷婷天真地問,那之後呢?嬌嬌不答,隻抱著婷婷笑,笑得好大聲,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笑著笑著,嬌嬌又哭了,哭得更大聲,像是天下最可憐的人。婷婷心軟,也跟著淌淚。她以前覺得認命是最簡單的活法,可當和小姐妹哭成淚人的時候,她又覺得,認命才是最難的活法。婷婷有心,雖然不活泛,但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此刻傻傻站在風中,守著不怎麼搭理自己的賀關,婷婷忍不住想,沒心的他會喜歡人嗎?婷婷不敢深想,想深了容易對已然如此的命運不甘。她悄悄拍打凍木的臉,重新提起說話的勇氣,“我二弟考上了盤河五中,我要回去給他開家長會。我可以順道去看看你奶奶,有東西需要捎給她嗎?”“臥槽!”賀關以為她早走了,冷不丁又聽見她蚊子一樣的聲音,前一句乾脆沒聽著。後一句聽完,指間的短煙被風燒旺灼到肉,他爆句粗口,甩著火辣辣的右手,重重踩滅煙蒂。心不在焉,瞬間忘了婷婷在等他準話。“怎麼還不回來?”賀關朝診所方向不耐煩地張望。婷婷順望過去,沒膽子問他在等誰,怯怯盯緊回自己的腳尖,重複道:“我去看看你奶奶吧。”“不用了,我才打過電話,奶奶身體……”賀關話沒說完,越過婷婷,飛快跑向馬路中央。婷婷後知後覺,慢下好幾拍回頭去找,賀關站在什麼人跟前,像在發脾氣,聲音又急又大。“你過馬路能不能左右看著點,慢慢吞吞,活夠了找撞呢?!還有,買個藥為什麼也這麼久,我以為你迷路了!你知不知道?!”肩寬背闊的賀關把那人擋得嚴嚴實實,婷婷看不見,憑直覺也能做判斷,肯定是女人。她沒有聽見那女人出聲,倒先聽見賀關軟下語氣。“你瞪我乾嘛,我說錯了嗎?好好好,我錯了,不是你找撞,是那傻逼騎車不看路。我罵他兩句怎麼了,罵兩句又不會掉塊肉。你跟他熟,還是跟老子熟啊?”婷婷實在太好奇,偷聽又怕被他們發現,過馬路往“夢巴黎”疾走,到店門口才敢回頭偷偷瞄一眼。她隻看見賀關關了副駕車門,小跑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茶色玻璃後麵藏著怎樣一張女人的臉,婷婷想看卻看不清。轎車遠去,她好半晌仍回不過神,嬌嬌在店裡喊她幾聲,她也沒有聽見。*出了車稀人少的瑞安路,又是川流不息的繁華主乾道。霓虹燈裝點著參差的高樓大廈,映襯出城市上空盛大而絢爛的夜幕。賀關和徐百憂各懷心事,很長一段時間,車廂裡安安靜靜。賀關開著車,時不時偷看徐百憂。徐百憂則一直側臉麵向窗外,心事過境後,很享受平靜時光。“你買的什麼藥?”賀關忍不住開始沒話找話。徐百憂注視著窗外城市燈火,“芬必得。”“止疼藥要少吃。”“嗯,偶爾吃一次。”聊死一個話題,賀關又另起一個話頭,“我星期二去博物館,能看見你嗎?”徐百憂摳開兩粒藥片,“不一定,我不在展區工作。”賀關聽不明白,“那你在哪裡工作?”豆漿沒喝完,徐百憂就著一口服完藥,對他說:“博物館公共展覽區和辦公區域分屬兩棟樓,我上班一般在辦公樓。”“我能去辦公樓找你嗎?”“不行,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賀關還想說話,就見徐百憂有些神經質地回頭望了望,像找什麼東西。“你看什麼?”“沒什麼。”徐百憂搖頭,自己也拿不準,“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跟蹤這事可不能掉以輕心,賀關透過後視鏡仔細觀察。主乾道車流量大,但他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你是不是電影看多了?”“我不喜歡看電影。”徐百憂閉著眼,輕揉著太陽穴,說,“可能是我這段時間太累了。”“你睡會兒吧。”賀關調高車內空調溫度。“睡不著。”徐百憂慢慢睜開眼,“我不習慣在車裡睡覺。”賀關恰恰相反,他最喜歡在車裡睡大覺,於是問:“坐長途車也不會犯困?”徐百憂點點頭。賀關一樂,“正好,下次帶你出去玩,你負責開車,我負責睡覺。”“我也不喜歡出去玩。”徐百憂回應平淡。“不喜歡看電影,不喜歡出去玩,那你喜歡乾什麼?”賀關隨口胡謅,“自己和自己玩嗎?”徐百憂:“差不多吧。”賀關指腹點著方向盤,嘖嘖兩聲,壞笑著嘟囔:“我偶爾也喜歡自己和自己玩。”徐百憂不想理他,從包裡摸出數字華容道,自顧自擺弄起來。賀關不知道那是個什麼玩意,就覺得像小孩玩具,忒沒意思,“你也不能總是自己和自己玩吧。像我……”徐百憂頭也不抬,接過他的話,“像你一樣去‘夢巴黎’玩嗎?”她沒有彆的意思,純粹是想堵他的嘴,圖個清靜。“我……”賀關被堵的死死。她既然主動提這話茬,他摸不透她心思,還是想多說兩句。“那個‘夢巴黎’……”在解釋與不解釋之間徘徊不定,賀關變得言不及意,“你以後找了男朋友,千萬不能還這麼冷冰冰的,不然你男人容易犯錯誤。全世界的男人都一個德行,皮帶鬆褲襠淺,管不住下半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徐百憂玩著華容道,念詩一般慢慢悠悠。“所以,要想男人不犯錯誤,你就得幫他管住下半身。男人為什麼要去那種地方?因為那地方的女人漂亮嗎,依我看,都不如你漂亮。”賀關像以自己的切身體會為例,跟徐百憂交心,“因為那裡的女人玩得起放得開,男人,都喜歡找刺激。”東扯西扯,他都不知道自己扯的到底是些什麼狗屁玩意兒。“男人兩大愛好:拉良家婦女下水;勸風塵女子從良。”徐百憂平平看向他,“賀關,謝謝你的忠告,我想我用不上。”“為什麼?”賀關奇了,難不成她真打算一輩子不找男人。徐百憂神色坦蕩,字字分明,“因為隻要我願意,我可以滿足我男人的情欲。”賀關瞠目,乖乖閉嘴。媽的,不管聊什麼,永遠都是她棋高一著。但是,好想去她床上做客啊!徐百憂不動用腦細胞,也能猜到眯著眼睛的賀關在想什麼。她突然揚聲,“賀關。”“乾嘛?!”方向盤打偏險些蹭到綠化帶,賀關忙回正,夾著眼角斜她,眼鋒凶厲,“你他媽一驚一乍的,想嚇死我啊!”“問你個問題。”徐百憂不理,徑自問,“你老板姓什麼?”“江。”“江茹玉?”“對。”江茹玉……徐百憂默念著,又問:“你和你老板關係很親密?”親密?賀關很不喜歡她用這個詞,臉拉得老長,“我拿我老板當姐姐,她拿不拿我當弟弟,跟我沒關係。”確定江茹玉的身份,又確定了她和賀關的關係不簡單。徐百憂到此為止,再度將視線轉投向車窗外。有上文沒下文,賀關已經滿臉問號,“你打聽我老板乾什麼?”不等徐百憂回答,他腦中白光一晃,臉立馬黑了,“徐百憂,你是不是覺得,我賀關從來不挑,是個女人我都睡?!嗯?!”話音一落,立刻有了回應,不過不是來自徐百憂,而是來自他的手機鈴聲。那麼寸,剛巧是江茹玉的電話。“喏,我老板打的。”賀關伸直胳膊,把手機屏杵到徐百憂眼皮子底下,然後接通按免提,暴力地扔上前控台。那邊江茹玉入耳先聽見一聲怪響,下意識地問:“賀關,你又發脾氣了?”賀關睇一眼徐百憂,發出兩聲乾笑,“沒有呀,我心情好得很。”江茹玉麵色一沉,握緊手機,“你在三醫院值班?”“對呀。”賀關張口就來,隻想趕快應付完電話,和徐百憂繼續聊,對那邊道:“沒事我掛了。”“掛吧。”江茹玉打這通電話之前,查看過值班表打給今晚值班的員工,問賀關在不在。聽他撒謊,她心中的猜測得到準確印證,他果然和徐百憂在一起,而且心情很好。江茹玉掛斷電話,立刻給徐百憂發去一條微信。措辭懇切,請對方務必給自己一次鄭重道謝的機會。隻短短接觸過徐百憂兩次,江茹玉已經感受到巨大的威脅,她不想再等,也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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