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踩著一月的尾巴緩緩開場,在我剛搬去周末家的第三天。於是,我還沒來得及和周末感受何為水深火熱的熱戀升溫期就被齊女士一個電話給叫回了家。小年夜,當我拎著行李箱出現在我家門口的那一瞬間,剛好撞上老江出門倒垃圾,他身上穿著厚厚的居家服,嘴裡還一嚼一嚼的,我立刻樂了:“老江,你是不是又偷吃糖呢。”老江一聽,忙回頭,手裡的垃圾差點兒掉在地上。“小聲點,彆被你媽聽見。”說完,樂嗬嗬的從自己的口袋裡摸出來一顆大白兔奶糖準備收買我,我剛想接過,腦海裡響起了周末的話,忙縮回手:“你彆收買我,我現在不吃這個了,老江你已經年紀不小了知道麼,你那血糖血壓再升上去你就直接成竄天猴了。”“小期,回來了啊。”齊女士聞聲走出廚房,朝我走過來。“媽,我爸又背著您吃糖。”“江小猴,你是不是皮又癢了。”江小猴,是自打我出生以前就存在的外號,我媽說這是她對老江的甜蜜愛稱。甜不甜蜜我不知道,反正被齊女士叫出口挺嚇人的。老江看我的眼神,那叫一個哀怨啊,瘦個幾分很有演倩女幽魂的潛質。“拿出來。”在齊女士的“如來神掌”威懾下,老江可憐兮兮地伸出了自己的小胖手:“給你。”說完,還將自己的口袋翻了翻:“真沒有了。”害怕挨罵,拎著垃圾背著雙手就朝樓下走。手裡的垃圾袋一上一下,一左一右,頗有喜感。齊女士慈眉善目的將我迎進房間,扮演著“放假回家第一天”的知心媽媽角色,拉著我的手去沙發坐下。隻是,我媽似乎拿錯了台本,沒有問:“孩子,想吃什麼啊,宮保雞丁還是大雞大魚。”這種貼己話。也沒有說:“這一年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坐車是不是很累。”這種親切話。她隻是笑的很賢良淑德:“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後天約了你梅姨,我們兩家找個酒店聚聚。”“我不要。”齊女士立刻變臉:“你看看你這個孩子,你見也要見,不見也要見,去洗手準備吃飯。”“每天隻知道對著你那破鍵盤敲啊敲,不知道的以為你彈棉花呢。”一頓晚餐,除了齊女士在我耳邊絮叨孟卓他家有多好,我聽不到其他的任何話題,左一句:“孟卓這孩子是你喜歡的長得帥類型”,右一句:“你真嫁過去了,有你梅姨在,他肯定不敢欺負你。”大人總是這樣,總是天經地義的打著為你好的旗號替你下決定做選擇,但其實,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啊。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是喜歡豆腐還是喜歡火燒。萬一,我隻喜歡大白兔奶糖呢。更意外的是,老江今晚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我覺得他肯定在記恨我沒讓他吃上第二顆大白兔奶糖。幾次開口想告訴齊女士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立馬被她的大嗓門給蓋了下去。咬了口豆腐,喝著菜湯,啃著火燒,我想起了小蘿卜頭,沒爹疼,沒娘愛,可真可憐。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自己丟在大床上,手機響了一下,我拿起手機,趴在柔軟的大床上晃著雙腿回微信。“在乾什麼。”“想你啊。”那邊反反複複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之後,沒了消息。過了兩秒,發過來一句:“江可期,不要以為你這樣逃跑我就會原諒你。”這語氣,說的好像我結婚現場撇下他一個人逃婚了呢。我趴的累了,換了個姿勢盤膝坐在床上,正準備發語音給他,視頻通話直接打進來了。我身上還穿著睡衣,忙收回自己的雙腿,乖巧的坐好:“你是不是想我了。”“江可期,你臉皮真厚。”“你現在是我男朋友了呀。”他換了個角度,我能望見他正站在我在他家睡的客房:“床已經鋪好了,江可期,再被我發現你偷藏糖,我會體罰你的。”我將手機橫在床上,雙手托著下巴:“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不想再被罰站了。”“……”“周末,我們找個時間……”“江可期,我最近很忙,明天你來我公司找我吧。”他說完話,又問我:“你剛才想說什麼?”我搖搖頭,不想破壞現在的氣氛:“沒什麼,我給你做飯好不好?”鏡頭晃了一下,他躺在了床上:“不是黑暗料理就行。”掛掉了電話,我望了眼門,決定還是自己先解決完這邊的事情再和周末討論什麼時候見家長比較好。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麼天底下的媽媽們總是熱衷於逼著女兒相親找對象。下了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窗外,月上中天。——難得睡了個回籠覺,忽然想起答應去周末公司慰問加班男友的事情,去了廚房,齊女士和老江不在家,我想了想,決定給周末煲個養生湯。等到拎著保溫桶出了門,剛好撞見老江回來。“老江,我出門一趟啊。”“哼。”我笑了笑,戳戳他肩膀,攤開手掌心:“給,隻此一次,下不為例啊。”他低下頭,朝我掌心輕描淡寫地掃了眼,拿過糖:“你從你媽那裡偷來給我的呀。”我在他心中,就是這樣的為人麼。“不是,我自己藏的。”他懵了,字字斟酌:“藏……的?”“我走了啊,晚上回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在周末公司的樓下,我看見了有老奶奶在賣糖炒板栗,我走過去買了一大袋,結賬時看見了她的手,我笑了笑:“奶奶,再來兩包。”“丫頭,你自己能吃完啊?”“嗯,奶奶,我男朋友愛吃。”手裡拎著東西剛進周末公司,迎麵就被人給撞了,我低頭去撿板栗袋子,還好老奶奶看我可愛幫我封了口。站起身,看到來人,我眨眨眼。世界,真的是好小啊。“今天來找我堂弟,不玩cospy了?”Cospy?我尷尬地衝他笑笑。“你好,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周末的堂哥,周來。”我點點頭:“你好你好,你們家的人怎麼這麼……喜歡和木字較勁呢。”“你怎麼知道我爺爺喜歡木頭?”我隻是隨口一說,我以為他也就是隨口一聽,於是看著他說了句:“他是工程師啊。”都是一家人麼,周末既然喜歡建築,那他爺爺應該也和這領域有關吧。周來說:“不是啊,我爺爺是搞木雕的啊。”我“啊”了下,為了不讓他看出來我很吃驚,我一本正經的說道:“也挺好啊,陶冶情操,修身養性……”他似笑非笑:“還有什麼?”“親近自然?”他捂嘴:“逗你的,我爺爺是給人看樹的。”這個人,說起話來怎麼如此的……難道他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幽默?為了配合他,我沉默了一下,然後假裝自己被他這所謂的幽默給逗笑了,笑的直不起腰來。“不打擾你和我弟談情說愛了,我出去談合同去。”我笑的很溫柔,很……溫柔。剛進電梯,我怔住。“江可期,你怎麼來我們公司了?”顧一鳴怎麼在這裡?在他想要擁抱我之前,我忙抬手用東西去擋,摁了樓層才回過神和他打招呼:“好巧啊,你怎麼在這裡?”“我在這裡上班啊,倒是你,你怎麼來了?”我摸摸自己的後腦勺:“那個,我找你們老板。”顧一鳴大吃一驚,看了我一眼,一臉的匪夷所思:“江可期,你什麼時候又和我們老板是一對兒了,你真的不是和傅星河一對兒啊。”我無奈又辛酸,到底是不是高中時他因為這個和彆人拿銀子打了賭,不然怎麼老是記掛著我和誰是一對兒呢。我懶得和他解釋,他卻突然拍著自己的大腿叫起來:“不對啊,我老板剛才出去談合同去了啊,你沒看見他?”“我來找周末。”看他陷入沉思的表情,我看在同學多年的份上好心幫他傳道解惑:“你該不會不知道你們公司的老板是周末吧?”“是嗎?”“不是嗎?”他看了看我,若有所思。電梯門開了,他對我揮揮手:“原來,你和周末是一對兒啊,但是周末怎麼沒告訴我……”他出了電梯還在自言自語,電梯門緩緩在我麵前關上。踩著高跟鞋哼著小青蛙出了電梯,我走到門牌前,揉揉眼又確認了一遍我沒看錯,正要推門,發現門微微開著。“周末,你隻是對江可期一時興起,是不是。”我的手停在門把上。我應該相信周末的,我應該相信他。可是,手還是沒忍住的,輕輕推了幾分,或許是他們濃情蜜意,太投入,他們沒有發現我。房間裡,白茶背對著我,她正以一種特彆嫵媚的姿勢趴在周末身上,我看不到周末的表情,也不想看到了。轉身,我抱緊了手裡的東西。原來,我還是對三年前的事情,有所心結。心結一直在,疑惑從未消失。沒有坐電梯,我恍惚的走向了旁邊的樓梯,推開門,應該很久沒人來了,我被撲麵而來的灰塵嗆的輕咳,騰出一隻手揉,不小心將灰揉進了眼裡,帶著一絲淒涼。“江可期,我剛才問過了,原來我們的老板真的是周末啊。你……怎麼了?”快出公司門口,顧一鳴一路小跑了過來,堵住了我。我吸吸鼻子,笑的很難看:“你吃板栗嗎?”“你……沒事吧?”“沒事,你吃板栗嗎?”於是,我倆就坐在他們公司門前的台階上,縮著手吃板栗,他吃的很認真,我問他:“顧一鳴,你覺得白茶和周末,他們兩個是不是很般配?”顧一鳴回:“是啊,就跟我們班裡的同學都以為你和傅星河你們兩個是一對兒一樣,我們也深夜探討過他們兩個的關係。”“深夜探討?”顧一鳴不好意思地吹了吹手裡的熱板栗:“那個,就是我們同宿舍的幾個兄弟,晚上喜歡圍在一起看……手機八卦。”就如中學時代的男生不懂為什麼玩得好的女孩子總喜歡手挽著手一起去上廁所,女生們也一直不懂男生們到底偷偷摸摸在圍著手機看什麼。看我垂著頭抱著保溫桶,他很善良的安慰我:“放心啦,現在周末的女朋友既然是你,就說明我們之前判斷失誤,周末喜歡的人是你啊。”我立刻來了精神:“為什麼?你怎麼知道他喜歡我?”單純的顧一鳴同學,時隔多年,依舊不怎麼懂得看人臉色:“我不知道啊,我這不是吃了你東西麼。”“……”我沮喪著臉和顧一鳴再見,臨走之前,顧一鳴還湊過來告訴我:“有機會了叫上周末一起去KTV,我們兩個繼續合唱啊,當年我可是想和你組個唱歌組合呢,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就給耽擱了。”我點點頭,如同行屍走肉……閃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