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學長，是你殺了武教授吧？”張雨陽凝視著他，眼睛裡溢滿了悲傷。“是。”秦文轉身反鎖上了門。“去自首吧！我知道武秋華是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你遭遇了痛苦……我同情你，但你不要一錯再錯！”張雨陽道。“自首？嗬嗬……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為夢想付出了多少，我輸不起！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警察還沒有懷疑到我頭上，就必須除掉後患……”秦文從懷裡掏出一柄刀子。那刀也是良莊村所產，刀刃長且鋒利，但刀柄沒有雕刻任何東西，泛著古銅色的光芒。張雨陽一愣，目光轉移到他手中的刀子上，道：“你這是乾什麼？”“對不起，你也隻不過是個犧牲品罷了。”秦文眼露寒光，猛地奔向病床，舉起刀子向他咽喉紮去！張雨陽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立在窗邊，拽過一旁的輸液杆當抵擋武器與他對峙。“你……傷已經好了嗎？這麼快？明明那幾刀刺得很深啊……”秦文瞪大了眼睛，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又怎麼知道我受了傷？”張雨陽知道，關於他受重傷被轉移到嵩昭醫院這件事隻有刑偵隊幾名刑警知道，屬於絕密。“嗬嗬……看看我送你的那個錢包吧，在最內側。”秦文笑道。張雨陽從床頭抓來錢包，撕開最內側被簡易縫合的小袋，竟然掉出了一個U盤大小的機器。“這，這是……”“追蹤器。”秦文握著刀一步步逼近。“你一直在追蹤我的位置？”張雨陽瞪大了眼睛，將這一路上異常遭遇重新在腦海裡排列了一遍，頓時得出了一個悲哀的事實，“難道在夏島襲擊我的不是連環殺手李深海？”“嗬嗬，我呀，還是下手不夠狠。當時如果讓你死掉，就可以把罪責完全推到那個連環殺手身上了。”秦文笑了，目光陰冷，“那樣的話你就會背負著殺掉武秋華的罪名死得乾乾淨淨！彆人恐怕還會覺得你罪有應得吧。”張雨陽攥緊了拳頭，猛地一用力，將追蹤器捏碎。“我，我一直把你當朋友啊！秦學長……”“可你，隻是我實現夢想的棋子而已。”秦文一個箭步衝過來，持刀猛地刺向他脖頸。張雨陽掄起輸液杆擋住一擊，閃身從桌子上翻過去，道：“你以為殺了我就不會有人知道你的罪行了嗎？林叔叔一定會查出來所有一切都是你乾的！”“不可能！我表哥就是武秋華那個案子的負責人，他告訴我，凶手已經確定就是金越了！”秦文突然轉頭陰惻惻一笑，左手伸進口袋掏出了幸運繩，“所以，隻要你消失掉一切都會結束。我會殺了你，然後把你帶走好好埋葬的。像你這樣的人突然在醫院失蹤，也不會有人在意吧。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夢想，你活著有什麼意義？”張雨陽微微一笑，道：“怎麼？想誘導我自殺嗎？那你錯了，我已經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我倒是想問問學長你，一直在說什麼‘夢想’，還說為之付出了很多，可你的‘夢想’究竟是什麼？”秦文一愣，吞吞吐吐道：“出，出國讀博……”“嗬嗬，讀完博士呢？”“找個好工作，賺錢……”“那不是夢想，秦學長。”張雨陽抬起頭，直勾勾盯著他，“那隻是茫然無目的向前爬罷了，你的人生像我之前一樣空虛得可悲。”“那你難道明白了什麼是夢想嗎？”秦文吼道。張雨陽點點頭，腦海裡浮現出林淼、林大勇還有金發男孩、玉婷姐、流浪漢、民工大叔們、薛穎以及所有路上遇見的人們。“我要用文字救贖迷茫的人，給他們勇氣。還有，我要守護一個女孩，給她一輩子的幸福！這就是我的夢想，所以……我是不會稀裡糊塗死掉的！”秦文愣住了，像打量一個陌生人一樣盯著他，嘴角抽動道：“你胡，胡說……”“倒是你，就算沒有被抓住，也會繼續像行屍走肉一樣活下去！”就在兩人僵持之際，張雨陽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屏幕上現出“林淼”的名字。他瞥了一眼手機，又瞥了一眼秦文，按兵不動。“這就是一路上跟著你的那個女孩嗎？”秦文道。“是。”“就她……一個小丫頭，值得你賭上性命去守護？你的夢想就是給她幸福嗎？”秦文咧嘴大笑起來。“沒錯！”張雨陽瞪著他，目光冷峻。“接吧，開免提，告訴她你沒事。不然，要是她也卷進來，我可不會可憐她而留活口。”秦文道。“喂？林淼……”張雨陽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怎麼不回微信嘛？”電話那頭傳來女孩子撒嬌的聲音。“對不起……我，睡著了。”“啊！我忘了，都快12點了啊！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忍不到明天了。”電話那頭聲音激動，“殺害武教授的真凶落網了，不是金越！是誰你絕對猜不到！”“誰？”張雨陽用餘光瞥了一眼秦文，見他攥緊了刀子，額頭上冷汗漣漣。“翟方！那個又拽又臭屁的刑警……你還記得不，把你從夏島拷走……”“他……不可能啊！”張雨陽忍不住脫口而出。“不知道了吧！他是秦文的哥哥，據說是替弟弟報仇殺了侵犯他的研究生導師……反正他已經認罪了，現在被爸爸他們拘起來了。真相大白了！”林淼歡呼道。“太好了……”張雨陽頓了頓，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秦文，微笑道，“哥哥為弟弟犧牲，看來他們兄弟情深啊。真令人感動呢，就像……紅花峪王玉婷和王大成姐弟。你還記得嗎？玉婷姐為了不讓弟弟被抓，把弟弟欠的債算到自己頭上，結果被債主害死了。”“嗯？等等……”張雨陽微笑著，打斷她的話，繼續道：“我很好，今晚不要來了，明天也不要來，我需要休息。再見！”說罷，他掛斷電話，順便關了機。秦文才緩過神來，道：“你那個女朋友說的是真的嗎？”“是啊，他是林大勇警官的女兒。”張雨陽道。哥哥……秦文渾身顫抖著，手再也無法握住刀子。他無法想象，當時火冒三丈讓他退學，嫌他丟人的哥哥，竟然會做出頂罪這種事。“他……他會怎麼樣？”秦文喃喃道。“哦？估計會被判死刑吧。而且他是警察，執法犯法，罪加一等，可能連緩期都沒有。”張雨陽故作輕鬆道。“那他的夢想……”秦文抱住頭，想起了奶奶的話。“你哥哥他呀，一直想當一名警察，最好是刑警，懲治罪犯，不讓你姑父當年受的罪再發生……”淚水一滴滴從他眼眶中滑落，他想起了張雨陽關於夢想的論調。這一刻，他才終於知道自己所謂的夢想不過是彌補空虛的安慰劑，而哥哥的夢想卻是他畢生奮鬥的目標。可是，因為自己，哥哥要失去一切，不光是夢想，還有付出很多換來的一世英名。多年前，親戚鄰居們的議論聲再次響起：“你哥哥和你姑父一樣，就是個痞子，考不上高中的，還是早點學門手藝的好。”“看他那倔樣，和他爸一樣，天天打架，不學好，沒準哪天也被打死了！”如果哥哥真的被判刑，那他們一定會幸災樂禍奔走相告吧。“瞧瞧我說的沒錯吧，那孩子和他老子一樣，就是痞子，是流氓，現在還是殺人犯，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無數假想的議論聲在秦文腦海裡交織，他痛苦地抱住了頭，大喊一聲：“不——不是的，哥哥不是凶手！！！”張雨陽一直靠在窗邊凝視著秦文，與他的回憶在腦海裡閃過。第一次在嵩昭大學裡見到他，他穿著藍色半袖襯衫和牛仔褲，微笑著接過他的巨大帆布袋扛在肩上。“雨陽，真沒想到咱們村還能有人考出來，你可真棒！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彆不好意思……”不管那時候的他所說所做是否發自真心，但不可置否的是他給過自己真實的溫暖，甚至一度被自己當成兄長看待。張雨陽相信，他不是一個徹底腐爛的人，隻是一時間因為仇恨迷失了自我。“秦學長，去自首吧，現在還不遲……”張雨陽說著一步一步緩緩向他走去。“不……”秦文終於抬起頭，悲哀一笑，“已經晚了。”突然，他舉著刀子衝著張雨陽飛跑而來！張雨陽一驚，下意識向一旁閃去，卻在與他相差不足10公分時候被他一把推開了。他摔在地上，看見他微微側頭時候嘴角那一抹憂傷的笑容。不對！難道說……秦文直奔向窗口，一把拉開窗戶，攀上窗台，縱身一躍！這時，一隻手從窗口垂下，緊緊攥住了他的手。“放開我！”秦文瞪著趴在窗口的張雨陽。“還沒有結束……”張雨陽咬著牙，裸露的手臂青筋暴突，用儘全身力量保持平衡。“救我……嗬嗬，你以為自己很偉大嗎？”秦文冷笑著，“想讓我去坐牢？被槍斃？為什麼不讓我死得痛快！”“不！要去麵對，要……”張雨陽努力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來，“還你哥哥……清白……”秦文再也沒有言語，眼淚順著臉頰滴滴答答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