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底月(二)(1 / 1)

南風知我弈 白鯨夢 1512 字 3天前

一周後,全國象棋公開賽在豐城舉行。公開賽屬於大眾賽事,全國十幾個省份的兩百人會共同赴賽,在兩天半的時間中角逐冠亞季軍。雖然許多職業選手不屑於參加這個比賽,但因為公開賽參賽人數眾多,不限年齡、不限性彆,也不局限於職業棋手,所以參賽選手中臥虎藏龍。作為練兵來說,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戰場。今年是謝南風成年後第一次進行正式比賽,媒體和棋迷絕對要把矛頭對準他,謝南風心裡也很清楚。他最嫌麻煩,於是直接沒從前門走,翻了個牆從後麵進了。他也沒想到他會碰見孟朝夕。孟朝夕顯然是提前到了很久,不同尋常地穿了一身漢服。齊腰襦裙粉白相間,長發鬆鬆綰了個髻,斜插著一支蓮花步搖。平常放下的劉海被梳了起來,現出眉心一點朱紅的花鈿。謝南風步子一頓,感覺自己的心突然就停了一拍。他沒怎麼認真學過語文,甚至於試卷上的詩詞填空也常常空著送分,但這會兒卻很應景地想起一句詩來。“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孟朝夕沒注意到謝南風。她坐在長椅上,潔白的弓鞋乖巧地立起來抵著地,手裡還拿著一張被折疊得有些發舊的紙,嘴裡念念有詞。謝南風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今天的開幕式,似乎是要孟朝夕上台發言的。孟朝夕的性格是凡事早計劃,儘全力做到十成十把握。偷偷躲到這裡來練習,也不是什麼怪事。謝南風倚著樹,就打算這麼不遠不近地看著孟朝夕,看到她發現自己。一個男子卻突然闖了出來。“孟朝夕?”孟朝夕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來:“我是……請問您是?”“我是你的粉絲!”那男子熱情高亢地一把抓住了孟朝夕的手,“沒想到能在這碰見你。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謝南風的眉皺起來。孟朝夕是去年公開賽的季軍,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進入公開賽前三甲的女性,年紀小,長得又可愛,立即就聲名鵲起,被媒體當做噱頭報道了好幾個月,有粉絲也實屬正常。就是沒想到,會追到這裡。“謝謝您的支持……”孟朝夕不記得自己認識他,用力地想把手抽出來,然而男子的力氣很大,並沒有讓她如願。她微笑著,慢聲道:“不好意思……您能去前麵的賽場準備觀賽嗎?我這裡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您在這裡有些影響到我了……”“影響什麼啊!來來來,我們來拍個照!”“請放開我!”男子絲毫沒有聽進去,不顧孟朝夕的反對,摟過孟朝夕就要自拍。孟朝夕畢竟是個女孩子,聲音立即就開始慌了,但仍然保持著禮貌。下一瞬間,男子被重重地推開。孟朝夕隻覺得身體一輕,就被人一把拽到了身後。是謝南風。他站在自己跟前,背影逆著光,聲音聽起來依舊是那副讓她熟悉又看不慣的懶散樣子:“大叔,你是聽不懂人話嗎?”男子跌了個趔趄,還沒看清眼前的人就先吃痛到惱羞成怒,吼道:“你誰啊!敢來攪老子的好事!”仿佛為了宣布所有權一般,謝南風從容流暢地攬過了孟朝夕,還順帶在她肩膀上撣了兩下。“她男朋友。”他笑著,眼睛裡是孟朝夕從來沒見過的冷。——“謝南風,我說你能不能少給我惹點事兒!我就一會兒功夫沒看你……你……”傅一唯拍著桌子,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謝南風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手裡拿著一隻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鐵皮青蛙。傅一唯在房間裡轉一圈,他就擰一圈發條。傅一唯開始罵,他就把青蛙放在地上,讓青蛙“嘎吱嘎吱”地開始跳。青蛙跳了一圈,不長眼地撞到傅一唯的腳,嗒嗒嗒地停了下來。傅一唯要被氣昏了。“謝南風!”“這事兒跟孟朝夕沒關係。”傅一唯的眼睛都要翻白過去:“孟朝夕孟朝夕,又是孟朝夕,你說你那麼喜歡人家,你能不能彆光打雷不下雨,爭爭氣把她拐到江山來啊?”謝南風露齒一笑:“您著什麼急。敢情您下棋不布局,第一步就能直接將軍的?”傅一唯暴跳如雷,直跺腳:“我是在跟你說這個嗎!謝南風!你是職業棋手!你怎麼能在大賽開始前打架!你搞什麼飛機啊!”謝南風的眸子沉下來。他的臉上還掛著彩,像隻桀驁不馴的小狼,話說得理直氣壯。“我又沒做錯事。”“是!你英雄救美!你沒做錯事!但記者會管你這些嗎!觀眾會管你這些嗎!”傅一唯拿拳頭捶著手掌,“今天來了這麼多人,你們在的地方又沒有監控,對方要是咬死了是你的錯,影響會有多差!你比賽都彆想打了!”“那就不打唄。”“你!”傅一唯太陽穴突突地跳,站在邊上吃瓜的從欣想:要不是謝南風是他恩師的孫子,他估計當下就給他呼嚕成一團扔窗外去自生自滅。像是終於玩夠了,謝南風掏出手機,朝傅一唯揚了揚。傅一唯黑著臉:“乾什麼?”“錄音。”謝南風把手機塞到他手裡,“從頭到尾我隻推了他一下,屬於緊急避險。沒打他也沒罵他,把這個交給組委會就行了。”他把小青蛙撿起來,背對著傅一唯揮了揮手。“走了。”傅一唯又怒又喜:“這小子……”還有二十分鐘就要到公開賽開幕時間的九點半,孟朝夕坐立難安。項旭很少見到她這麼心神不定的樣子,扶了扶眼鏡:“朝夕,彆多想了。你等會還要上台。”孟朝夕咬了咬蜷在一起的手指:“謝南風在哪兒?”當時鬨得安保出麵,謝南風和鬨事粉絲被帶走,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他歸江山管,我怎麼知道。“項旭覺得奇怪,“你不是一直煩他嗎?怎麼倒關心起他來了。”孟朝夕急了:“今天的事,我也有責任的……”“彆胡說。”項旭把臉色一沉,室內霎時噤若寒蟬,”謝南風打架,跟你有什麼關係。下好你的棋。““可是……”“小夕。“連昭忽然出聲,孟朝夕看向他,他便衝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說。孟朝夕滿心的愧疚不甘,鼻子一酸,眼睛就紅了,生生被她忍住。她當然知道項旭的意思。大賽在即,她是方圓的主力軍,容不得出半點差池。這種涉及到負麵輿論的事情,當然是能不沾邊就不沾邊。防止被垃圾人咬住,惹得棋院和自己一身腥。可是……可是他明明是因為我才動手的。孟朝夕問:“謝南風還能比賽嗎?”“不知道。“項旭頭也不抬,“要是被定性成惡性事件,彆說下棋,職業生涯都要葬送了吧。”孟朝夕的拳捏得死緊。她低著頭猛地站起身。“我去趟衛生間。“謝南風擺脫了傅一唯憂心忡忡的碎碎念,正把場館當街逛,就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飛快地閃進了組委會辦公室。謝南風跟上去,從虛掩的門裡聽見孟朝夕的聲音。“老師,請問謝南風會有什麼處罰?他還能不能參賽?“”這個事情你不要過於擔心。我們還在調查,會給出一個公正的評判的。“孟朝夕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口:“老師……其實這個事情我也……”“孟朝夕!”謝南風見勢不好,趕緊出聲打斷。孟朝夕一臉懵地回過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南風扯出去了。他拉著她跑了半天,拐到一個角落,才低頭撐著膝蓋喘氣。“你是不是傻?”謝南風埋怨,“還有你這樣往自己身上攬鍋的?”孟朝夕一臉剛正不阿,腰板挺得筆直:“我沒攬鍋。這事情我本來就有錯。”“你有什麼錯?長得太可愛?”孟朝夕背靠著牆,被這句話誇得耳根發紅。謝南風被她逗笑了,湊得近了些,卻看見她眼睛也發紅,不由得愣了愣:“你哭了?項旭又罵你了?”他不自知地離孟朝夕很近,好像她一抬頭,鼻尖都要碰到鼻尖。被乾淨的洗衣粉氣味環繞著,孟朝夕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往外冒蒸汽,急得眼裡氤氳。“不是……”“不是?”謝南風的眼睛眨了眨,“那你是擔心我咯?”孟朝夕努力鎮定地否認:“沒有。”“沒有?”孟朝夕忍無可忍,推了他一把:“我真想知道你用的什麼護膚品,能把你的臉皮保養得那麼厚。”剛剛還敢說自己是她男朋友。她這否認,聽在謝南風耳朵裡跟承認也沒什麼分彆。謝南風的嘴角揚了起來,似笑非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孟朝夕,像兩彎小月亮。孟朝夕越心虛越把脖子仰得高高的:“你笑什麼!我說了沒有! “孟朝夕。”他的聲音放軟了,“我真喜歡你。”“什……”像是烤箱的開關被“嗒”地擰開了,箱內的二極管由暗變亮,不遺餘力地升起炙熱的溫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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