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文初琛做夢都料想不到,喻知白帶著五萬騎兵,已經一路狂奔至十裡亭附近了,遠遠的他就令騎兵們躲在十裡亭視野盲區的大山之後,他們八人悄悄隱入叢林,不動聲色地朝十裡亭靠近。思無邪與夜未央兩人身輕如燕,儘管在叢林中仍舊遊刃有餘,極快地在山林間穿梭,很快將其他人甩在身後。隻見他們如鬼魅一般悄悄接近一棵巨樹,樹上枝葉繁茂,樹梢密葉中隱約能看見一人一動不動地半蹲在那兒,周身被樹葉掩蓋得嚴嚴實實。思無邪邪魅一笑,朝夜未央比劃了一下,後者會意,原地蹲了下去,將周身氣息完美地隱藏進了灌木叢中。思無邪這才摸了摸鼻子,提氣輕身,一躍而起,一眨眼就到了樹梢上。樹梢上的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被思無邪踹下了樹。夜未央狀似無奈地輕歎一聲,及時接住了這具早已了無生息的屍體,慢慢地放到地上。思無邪從樹上一躍而下,正欲向夜未央邀功,卻見後者斜睨了他一眼,悄聲道:“這般聲響,還未靠近就被發現了。”思無邪訕訕一笑,隨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進嘴裡,輕聲道:“繼續?”“走吧。”於是兩人不再說話,隱藏氣息繼續朝前方而去……十裡亭位於官道旁,自古便是供路人歇腳之地,視野較為開闊,周有巍峨起伏的大山連綿不絕。文初琛大軍埋伏在山嶺之間,雖然隱秘卻也有跡可循,畢竟是幾十萬的大軍。幾座山嶺間的凹地裡早就有重兵潛伏,各有一員大將鎮守,看這架勢是想在此將大宣一網打儘。因此早早就在周圍山上隱秘之處設好了暗哨,所有人都嚴陣以待。除了文初琛。這是文初琛一年後再次掛帥出征,他坐在主營帳中閉目養神,麵色輕鬆,身旁跟著一個長相儒雅的男人。那人正翻看著手中古舊書卷,神色歡愉。文初琛聽著那一頁一頁的翻書聲,攪得他心口莫名有些躁,忍耐良久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臨陣磨槍有何用?”那人麵色泛著笑意,道:“若不看看,終究還是有些緊張與不知所措……屬下這都是老毛病了,將軍不用每次都澆盆冷水給我嘛。”“正是如此,你才被章靈運蓋住了風頭。”那人卻撓撓頭,麵露尷尬之色:“章將軍是真的厲害,屬下對他心服口服。”“可他卻是個死腦筋。”文初琛扭了扭雙臂,忽然話題一轉,“不知為何,今日我這左臂似乎一直隱隱作疼。”那人合下書卷,道:“快午時了,歸朝嶺那邊應該早就有消息傳回來了才是……要不屬下出去看看情況?”“再等等,章靈運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他從未讓我失望過。”文初琛揉著左臂,言辭間滿滿都是對章靈運的信任。“好吧。”男人拿起書卷,再次津津有味地翻閱起來。如此半晌,卻見一英姿颯爽的年輕女將風風火火地撩開帳簾,直奔文初琛,道:“將軍糟了,聯係不上林中暗哨了!”“怎麼回事?”文初琛睜開眼,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女子,無形的壓力令女子更加慌亂。“屬下不知,隻是一刻鐘前便未收到他們傳回情報。”文初琛瞬間站起來,滿臉都是怒火:“為何不早報?”女將垂首,支支吾吾:“屬下……屬下本想查實再稟報。”文初琛一把推開她朝外走去,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站在帳篷外,他環顧四周,並無異常,可心中那份預感卻越來越濃烈。“入寒,你隨我去搜查一番!”捧著書卷的那人名喚江入寒,是文初琛麾下大將之一。聽見文初琛喚他,他急忙扔下書卷,應道:“屬下領命。”“等等!”文初琛突然出聲,攔住了身後二將,亮如鷹隼的眸子緊緊盯著帳篷左側密林,沉著聲音開口:“誰人在此?”隻見那密林中淅淅嗦嗦了片刻,便走出來一名男子。見到他,文初琛眸中殺意四現,“林羨之!”林羨之自密林而出,無視文初琛的眸光,冷著臉色道:“文將軍,彆來無恙。”文初琛對他是真的動了殺意,若不是他擅自獻出鹽城,大宣絕對不可能如此快速地拿下這麼多城池,戰局更不可能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當年饒你一命,你卻倒戈相向,今日我定將你殺之後快!”林羨之毫無懼意,反而被激起了戰意,“正好,今日屬下前來,也想向文將軍討回一年前陛下與永賢公主的血債!”文初琛聞言,並未激動,反而皺著眉看了看他,對身後二將說道:“你們趕緊回各自鎮守地。”林羨之從不是莽撞之人,他出現在此地,定不會是單單一個人來。二將聞言,也不猶豫,直接就往回走。林羨之抽出佩劍,目光沉如水,徑直朝著文初琛殺去。文初琛冷笑一聲,也拔出佩劍,迎上了那殺意凜冽的男人。一時間,短刃相接,引來了大侑士兵將二人團團圍住,隻是此刻二人交戰正酣,他們無法插手,隻能繃緊了神經,時刻防備著這位不速之客。而同樣的情況,開始出現在各個山嶺凹地間。江入寒剛回到自己的鎮守地,便從旁跳出一位身著鎧甲、長相卻斯文儒雅的小小少年,他手握寶劍,不由分說,就朝著江入寒刺來。江入寒一驚,急忙持劍抵擋,冷聲喝道:“來者何人?”喻滄瀾不打算接他話茬,多說無益,他隻要牽製住江入寒便好。見對方並不言語,江入寒也不再多言,眸光微沉,手中勁道突然增倍,逼得喻滄瀾後退幾步。喻滄瀾見狀,也將自身力道加倍,逼退了江入寒。兩人如此,漸入膠著。另一邊,女將謝宛也已經遇上了喻知嫻,相較之下,這二人打鬥似乎更加狂野,不知是否因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而最後一處,是步法快如閃電的思無邪、夜未央二人,遇上了六人組。思無邪大咧咧地攔在了六人跟前,狗尾巴草在手中把玩著,調笑之語自口中而出:“喲,你們六位似乎都有些矮小,莫非是西戎人士?”那六人雖滿臉橫肉,個子卻的確有些瘦弱,在此二人跟前足足矮了兩個腦袋。六人中領頭一人警惕地盯著他們,粗著聲音問道:“我們六兄弟乃西戎六將,你們是何人?怎麼進來的?我們四周遍布暗哨,為何沒有示警?”“喲嗬,果真是西戎人,看來我們跟西戎緣分不淺啊!”思無邪上下打量著他們,麵上浮現出戲謔之色,“我們是誰不重要,怎麼來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想跟你們玩個遊戲。”聞言,夜未央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手握佩劍,手臂環胸,靜靜地看著他在那胡言亂語。西戎六將被思無邪那人畜無害的笑容整的有些懵,實在摸不出他的來意,幾人麵麵相覷,複問:“你想做什麼?”“彆緊張嘛。”思無邪邪惡一笑,身形快如閃電,在幾人中掠過,隻能見到幾道模糊的殘影。六人還沒反應過來,思無邪便突然出現在另一頭,笑嘻嘻地看著他們。“怎麼樣?好不好玩?告訴你們,我是敵方細作,來這裡打探消息的。你們若是能抓住我,我就乖乖投降,怎麼樣?”夜未央歎口氣,找了一處大石頭,坐下來做看戲狀。那六人頭腦似乎不怎麼靈光,被思無邪唬得一愣一愣的,“你們當真是細作?”“自然是,你們捉住了我們,可就是立了大功,這麼好的機會千萬不要放過哦!”思無邪循循善誘,終於讓六將點頭了,“好,我們六兄弟是戰無不勝的!”“嘻嘻嘻,那我就來了!”思無邪麵上帶著戲謔,腳下生風,瞬間身形如鬼魅,在六人間穿梭,帶起了道道殘影。六人用肌肉結實的雙臂,朝著自認為是本體的那道殘影轟去,一時間橫拳亂飛,卻仍舊無法找到思無邪。此西戎六將,走的都是力道路子,對上思無邪,他們毫無辦法,隻能揮著力道十足的雙拳亂舞。“你們不行呀,六人都捉不到我一人,這到嘴的肥鴨子可要跑了哦。”看不見其人,隻能聞見其聲,思無邪的挑釁令六將牛吼一聲,愈加專注賣力。如此半晌,那橫眉冷豎的六人卻突然停止了動作,瞪著大眼,一個接一個轟然倒地,身上全是一道道的血痕,微不可見的透明絲線纏繞在六人間,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夜未央見狀,這才起身蹙眉道:“玩過頭了,較之以往慢了不少。”思無邪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身形,踹了踹六人,確認死透了,這才說道:“極少遇到蠢笨如斯之人,一時興起,沒控製住哈哈哈……”“此計有些鋌而走險,下不為例。”“得了吧,”思無邪不以為意,蹲下來在他們身上摸索著,“西戎人,左右不過那些個花樣。在得知他們是西戎人時,我便知道他們身上定有禦蠱哨和疑陣圖,說不定還有毒……瞧!”他說著,將找到的東西舉起來。那是一枚骨哨,奇形怪狀的,卻能用來控製巫蠱。夜未央接過骨哨,細細打量著。思無邪雙手便又開始摸索著,半晌,從另一人身上摸出了疑陣圖。他打開看了半晌,卻見那圖畫得奇奇怪怪的,看不明白。“給你給你,這是什麼東西……”思無邪有些鬱悶,轉手就將疑陣圖扔進了夜未央懷中。夜未央也不多言,就將圖與骨哨一道揣入懷中,檢查了一番六人屍體,道:“此地不宜久留,趁著未被發現,我們趕緊離開,否則一旦被包圍,我們就走不了了。”“等等!”思無邪賊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偷偷看著不遠處山坳裡潛伏著的原本打算伏擊大宣的西戎士兵,他們還未發現六將的死亡,都在吃乾糧。“你又想做什麼?”夜未央跟在他身後,“說好的任務一旦成功,便及時撤退,不可橫生枝節。”思無邪邊從懷中摸出火折子,邊悄聲說道:“這些人留著都是禍患,萬一他們之中另有骨哨與陣圖,那我們殺掉六將豈不毫無意義?”夜未央勸不住他,更何況他說的的確有些道理,便不再勸,與他一道悄聲向山坳裡的西戎隊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