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喜事啊!三少爺四少爺已經回府了!”眉婠正在梳妝,丫頭燕衣急急忙忙跑上閣樓。誰也想不到兩位公子在寅時就回了,這個時辰天還未亮,宮門還未開呢。“這麼早!”眉婠也是嚇了一跳,剛起身的慵懶頓時褪去,便匆匆叫了儷衣梳妝盤發,燕衣翻箱倒櫃地挑著衣服,怎麼覺得哪件都不如意。眉婠噗嗤一笑,調笑道:“又不是選婿,穿得如此正經乾什麼?嗯……稍稍正式點便可,就那件水藍色吧。”燕衣拿出衣裳,仔細地抹平上麵的褶皺,剛服侍眉婠穿戴好,雲氏派來請眉婠的人就在閣樓下候著了。“哎喲五姑娘,您起的真早,三公子與四公子正在正廳跟夫人談話,還問起您呢!”婆子討好地奉承,一張老臉笑意盈盈。“你們也辛苦了,回頭叫母親多給大家點賞賜。”眉婠聲音淡淡的,說出的話卻讓婆子笑的更加燦爛:“多謝五姑娘!多謝五姑娘!”說話間,前廳到了。丫頭婆子們正在廚房忙著準備接風宴,前廳候著的丫頭婆子並不多。進了門,便一眼看見對著門坐在主位上的雲氏,以及雲氏跟前站立的兩位身材魁梧的男子。雲氏看見了眉婠,眉開眼笑地招呼她:“朝兒,快來!”“三哥,四哥。”眉婠上前幾步,欠身行禮,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沈定安長相儒雅,身量偏小,眉宇間並無沙場的肅殺之氣,若不是身著鎧甲,倒看不出是個將士。而沈瑞安則不同。沈定安隨了雲氏,長得俊美。沈瑞安像沈鎮,相貌剛毅,冷眉倒豎,更有錚錚鐵血氣概,一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鷹眸散發出強大的氣場。“朝朝。”沈定安驚喜地上前,親熱地打量她,“多年不見,長成大姑娘了!讓哥哥好生瞧瞧!”沈定安眼眸裡流露出來的欣喜不是裝的,這讓眉婠心頭一暖。想起遠在侑國的那位,她諷刺地在心裡笑笑。你看見了嗎?同樣是哥哥,為何你偏偏要置我於死地!“三哥,朝朝也不小了,你這般看著多不好意思。”沈定安卻不理會她,大手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笑道:“再大能大過我去?在三哥眼裡,朝朝永遠是那個跟在三哥身後流著鼻涕的小黏蟲!”一雙粗糙的大手將沈定安揉著眉婠黑發的手拿了下來,還不忘說道:“三哥這欺負朝朝的毛病還沒改掉,倒真是怪事。”眉婠抬眼,便看見沈瑞安冷著一張威武的俊臉,平靜地盯著沈定安。沈定安瞥了看了他一眼,轉而捏著眉婠的小臉:“我說四弟,都回家了,把你那冷臉放下吧,天氣轉涼大家夥兒可都冷。”沈瑞安黑臉更冷了,彆過臉移過視線不再看他,耳邊卻傳來沈定安的驚訝聲:“我說朝朝,你的臉怎麼還胖嘟嘟的……”沈瑞安無言。這時門口傳來了沈暮寧清脆的呼聲:“哥!你回來了!”沈瑞安冷臉的霜凍稍緩,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看著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沈暮寧,隻感慨時光過得真快。“暮兒,這幾年過的好不好?二姨娘可還安好?”“暮兒一切都好,哥哥掛心了。”沈暮寧殷切的眼神閃了閃,有些不敢直視他,“二姨娘被父親禁了足,平日……不許出門……”眉婠這才知道,自從沈辰寧喪禮之後,沈鎮親自下令,將二姨娘禁足在寒月閣。沈暮寧從寒月閣搬了出來,住進了望月閣。沈瑞安扯了扯唇角,僵笑著看了她一眼,對此事並無太多意外。從小到大,他見到了二姨娘太多的手段,二哥沈長安的失蹤、大姐沈辰寧的死亡,都與她脫不了乾係。隻可惜前皇後一死,任何線索都斷了,二姨娘也成了無用之人。或許,禁足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後半輩子性命無憂了。想到此,沈瑞安一臉嚴肅地對沈暮寧道:“暮兒可要記牢了,你生在沈家,長在沈家,沈家所有人都是你的親人,是你無論何時都可以依靠的後盾,切不可聽了旁人胡話,做出大逆不道的糊塗事來。”雲氏端坐主位,笑意盈盈。沈瑞安自小聰明,被沈鎮送到她膝下撫養,與府中姐妹相處甚是融洽。興許是遠離了二姨娘的緣故,他的性子剛正不阿,與二姨娘截然不同。這孩子,估計是看到了沈暮寧的身上有了二姨娘的影子,這才苦口婆心地勸她不要走上了二姨娘的老路。實際上沈暮寧性子並沒那麼囂張跋扈,若有個人好生帶著她,她是不會有那些個小心思的。自從二姨娘禁足以來,沈暮寧雖不與明月閣來往,但也安分守己,毫不越矩,許久未曾找沈朝寧麻煩,也不是個鬨事的主。雲氏作為堂堂尚書府主母,自然希望府中人丁興旺,兒女和睦,家和萬事興。說話間,門外婆子說道:“夫人,接風宴已經準備妥當,是否現在開席?”“開席吧。也就一家子人吃個飯,圖個團圓吉利。”說罷帶著四個兒女起身,說說笑笑,好不熱鬨,“對了,四公子回來了,這場家宴也不能缺了二姨娘,你去把二姨娘也請過來。”婆子應聲退下,沈瑞安感激地看了眼雲氏。二姨娘再怎麼歹毒,也是他的生母,雲氏如此通情達理,讓他怎能不感激萬分。沈鎮早就在前廳坐著了,見一家子人笑鬨著走來,心情愈發愉悅。二姨娘也來了,顯得有些拘謹。一家人按長幼坐,沈鎮問了沈定安沈瑞安關於軍營的事,這頓飯吃了足足一個時辰,才被一道聖旨打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生辰在即,特令普天同慶。兵部尚書沈鎮,喜得闔家團圓,特許帶家眷賀壽。欽此!”“臣沈鎮,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一臉媚笑的內監將聖旨交到沈鎮手裡,趁機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沈大人好福氣。皇上特意讓雜家叮囑大人,此次壽宴會有他國使者前來賀壽,除了禦林軍,這宮中防衛可就要大人費心了。做得好了,大人可是前途無量啊!”沈鎮馬上拱手:“多謝公公提點。”送走了內監,也就散了家宴。沈鎮著手準備宮中防衛一事,雲氏則準備賀壽的禮品及家眷衣裳首飾等細碎之物。宣皇的五十五歲大壽,文書大發四海。一月後各國使團陸續進京。“姑娘,這套衣裳過於豔麗了,與您今日的妝容不搭,要不換身素色些的吧?”一大早,尚書府便上上下下忙活起來,趕著去宮中。今日宣皇壽宴,昨日各國使團已全入京,沈鎮早早就去了宮中,安排好一切守衛事物。雲氏則帶著家眷在後整理賀禮。眉婠挑了一件粉色衣裳,交給燕衣去皺,緩緩道:“皇上壽宴應當喜慶,素色好看,但不應景,穿著豈不平白落了口舌。”燕衣忙稱是,手腳麻利地服侍著眉婠更衣。儷衣手巧,為眉婠梳的妝恰到好處,不張揚也不失了禮數。“今日你們都留在府中,君拂陪我去便可。”既然是各國都有派遣使團來賀壽,那麼大侑也不例外。她很好奇,眉旭會派誰過來,這個人,可不可留。帶著君拂,會方便很多。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君拂點了點頭:“是。”準備妥當,眉婠便帶著君拂上了馬車。雲綰卿的馬車緊隨著眉婠,最後是沈暮寧。而雲氏在最前麵,沈瑞安沈定安則騎著馬兒走在最後,護送著賀禮。一路無話,尚書府距宮門不遠,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到了宮門,全部下車,賀禮由內務府的官員一一登記,便由專人拉去了。而眉婠一行人則坐著宮裡備的軟轎,前往專為宣皇壽宴準備的萬福宮。第一次進入宣國皇宮,眉婠心裡不住地感慨,大宣國不愧是尚武的國度,一路行來的巡邏侍衛隊都神清氣爽,讓人眼前一亮。大宣王朝,遲早會強大到足以威脅各國,他們欠缺的是一把火候,一個能指點江山揮師如流的天才。前世的永賢公主和侑威帝早已發現了這個問題。為了以防萬一,他們明察暗訪了許多隱士高人,把應對之策寫在了一張羊皮書卷上。但是野心勃勃的太子眉旭,竟誤以為那是一道密旨,是讓永賢稱帝的密旨。於是,他開始密謀了長達三年的謀逆篡位。那張羊皮書卷,眉婠到死也沒交給眉旭。父皇以性命護來的東西,絕不能落在眉旭手中。否則以她對眉旭的了解,宣國恐怕早就血流成河了,多少百姓要遭受無妄之災。而一旦打倒了強大的宣國,南越東楚也將成為一個曆史。正想著,萬福宮就已到了。帶路的宮女將一行女眷帶到了兵部尚書府所在的席位,便恭敬地退下了。萬福宮十分寬大,所有席位分為兩列,自首位起一直延續到了入門處。首位是宣皇皇後,其下乃是各位皇子、各國使臣,接下來便是丞相府、一品將軍府、六部尚書府,以及其他重臣。兵部尚書府的位置偏中,倒也適合縱觀全場。賓客陸續入座。大宣尚武,較為開放,大小宴都沒有男女不同席的說法。眉婠端坐在席位上不動聲色,看著各色人等從眼前過去,有不少來和雲氏敘舊的。君拂沒有跟在身邊,但是眉婠知道她就在附近,隻要一有危險,她就會出來護著自己。正想著,眉婠便聽見下座兩位姑娘在竊竊私語,聲音不大,剛好夠眉婠聽見。“聽說了嗎?這次聖上壽宴,雲陽王也會來賀壽!”一位紫色華服的姑娘聲音帶著濃濃的興奮:“可是那個長相極其俊美的三殿下?”鵝黃色華服的姑娘淡淡道:“正是。”紫色華服的姑娘滿麵桃花狀,“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雲陽王了,若是這次能見他一麵,怡兒做夢都會笑醒的。”鵝黃色華服的姑娘卻輕拍了她一下,帶著濃濃的不解問道:“憐怡,你可彆嚇我。雲陽王長相俊美眾人皆知,可他自幼殘疾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眾位皇子中也有不少容貌出眾身量健碩的,若是嫁給雲陽王,豈不是一輩子要跟個瘸子過活,你可想清楚了,真受得了?”名喚憐怡的姑娘麵露尷尬之色,喃喃道:“哪有人比得上雲陽王……”“你呀,就是太死心眼!”鵝黃色華服的姑娘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竟認真地教育起憐怡來了,“你瞧瞧雲陽王,空有一副好皮囊,卻是個絲毫不知禮數的主兒。拒絕參加宮宴不說,還次次遲到,哪有半點把君臣禮數放在眼裡?”眉婠輕酌白桑落,差點笑出聲:禮數?私下妄議當朝皇子,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她們的禮數又在何處?就在此時,眉婠聽見下座傳來壓抑的責罵聲:“你們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口不擇言,休要胡說!”那人眉婠大概認得,是工部尚書商乙揚。那兩位姑娘許是商乙揚的兩個女兒,商憐愛和商憐怡。商乙揚為人清廉,兩袖清風,性子也是循規蹈矩,與世無爭,倒是沒有生出兩個乖巧的女兒。商憐愛的性子潑辣急躁,長於口舌,在京都眾閨房女兒中名聲也不佳,沒有商憐怡那般有人緣。隻是商憐怡性子軟弱,常常由著商憐愛胡作非為罷了。而沈鎮此刻也安排好了宮中防衛,回到了宴席上。商乙揚略顯尷尬地和沈鎮行禮,互相寒暄著什麼。不一會兒,內監主管便吊著嗓子在入門處尖聲喊道:“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