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強烈,刺在脖子後麵,如針一般紮人。風聲蕭蕭,穿過小區低矮的樹叢,蟬鳴聲愈發熱烈,一陣又一陣,混合熱浪撲到麵上。周子黎的聲音就像清泉,驅散走所有的灼熱。他的溫柔和體貼,曾經溫柔的一幕幕,充斥任苒心間。任苒終於說話了,帶著少許的顫抖:“昨天,我看見……”每一個字,說得艱難無比。有沒有可能是誤會?有沒有可能要繼續走下去?手機突然響了,輕快歌聲插入兩人之間,像一把刀子,硬生生劃出一道裂痕。任苒肩頭一鬆,仿佛卸下一塊巨石,她忙摸出手機,臉來電人是誰都沒看,直接接聽:“你好,哪位?”“我。”乾脆利落的一個字,正是林重的風格。十、任苒一愣。林重怎麼突然打電話給自己?“你,你好,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任苒已經轉過身,與其說是寒暄,不如是借著接電話,避開周子黎的糾纏。“我看你有點麻煩,在你的微信上發了點東西。不用謝。”任苒一怔,想追問是什麼東西,林重已經掛斷了電話,空留一串忙音。任苒一頭的霧水,到底是什麼,須得著自己向他道謝?我謝謝你啊,謝謝你全家。任苒有氣無力地吐槽,順手點開微信。今天早上下車前,林重提議互加個微信,有事好聯絡。沒想到下午就派上用場。微信對話框裡彈出一張圖片,畫麵有些模糊。任苒手指輕點,圖麵裡的兩個人,麵目驟然清晰起來。謝盈笑得神采飛揚,周子黎一臉溫柔,任苒的心驟然疼起來,像被人毫不留情地撕裂開。周子黎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帶著擔憂:“小苒,你沒事吧?”任苒握著手機,緩緩轉身。驕陽烈烈,男朋友近在咫尺。隻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是否還隻屬於她。望著任苒這般陌生的眼神,周子黎突然有種不太妙的感覺:“小苒……”“子黎,你能不能告訴我,昨天下班的時候,你和誰見麵了?”任苒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和誰見麵,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她這樣問,是求個什麼?周子黎看著任苒,目光不閃不避,靜靜地開口:“我沒見誰,我在單位加班。”任苒定定地說:“哦。”周子黎心一沉。任苒是可愛的、溫順的,不會露出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神色。他試圖解釋:“我真的在辦公室,我同事可以為我作證。”“不用了。”任苒搖頭,垂下眼簾。他否定的一瞬間,自己與他,已經阻隔了千山萬水。她的語速很慢,如同樹影在陽光下緩緩移動的步子,光影斑駁,投在任苒白皙的手臂和臉龐上。她半低著頭,短發隨風亂拂,美得沉靜,周子黎往前走了兩步才聽清她的聲音:“既然是這樣,我們還是分開吧。”“分手?你要分手?”周子黎拉住任苒的手,“為什麼?”任苒沒有看他,而是偏開眼:“我以為你自己知道。”“你說清楚。”周子黎叫出聲。任苒終於抬頭看他,眼神浮著迷茫,繼而哀傷:“昨天,你不是和……和一個女人一起上車了嗎?”“你說謝盈呀!”周子黎笑起來,“那是我朋友,給我送個東西,我去拿了就回單位。你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打她的電話……”解釋聽著蒼白又無力,周子黎的笑,就像缺了水的花,乾枯無力。任苒正想搖頭,周子黎又說:“要不要回家說?這裡太熱,你看,皮膚都曬紅了。”他關心起人來,慰藉到每一寸肌膚。任苒心底堅硬的盔甲一擊即潰,被他握著手,回到家中。“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任苒無心休息,托著昏沉沉的頭,問。周子黎沒做聲,坐到任苒身邊,盯著她。過了許久,任苒突然回身,碰上他的眼神,頭皮一炸,身子下意識往後一偏:“你看著我做什麼?”周子黎突然拉住她的手:“小苒你聽我說,我隻愛你一個人。”這話聽著百般肉麻,任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偏開頭滿臉抗拒:“你說這個做什麼?”“小苒,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周子黎神情懇切,任苒反而更加不舒服。她想掙脫他的手:“你有話好好說。”周子黎突然抱住了她,身體沉沉壓著任苒,又重又熱。任苒莫名有些慌張,下意識要推開他:“你怎麼了?”“任苒,任苒……”周子黎灼熱的氣息烙著她的皮膚,抱得越來越緊。任苒胸口憋悶,像壓了大石,喘氣都是困難。她費力地動唇:“周子黎,放開我。”聲如蚊呐,帶著難以言說的嬌柔。任苒以為自己是拒絕,周子黎卻不這麼認為,手指突然就放在任苒的領口,任苒再也忍不住,叫出聲來:“你彆碰我!”周子黎沒理會她,反而一把扯開了她上衣第一顆扣子。任苒嚇得尖叫,一腳踢在他腿上:“周子黎你住手!”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引狼入室。周子黎猛地按住她的腿:“任苒!我忍不住!”任苒隻得奮力想要掙脫。周子黎一隻手臂箍住她的身體,另一隻手扯上衣裳。任苒動彈不得,大聲叫嚷:“周子黎你這是犯罪你知道嗎?”“你舍得嗎?我是你男朋友。”“已經不是了!”周子黎突然停住手,盯著她,緩緩重複:“已經不是了?”他的瞳仁太過黑暗幽深,反而透出不一樣的凶光。任苒看著他眼中的自己,渺小得如一粒塵埃,忍不住顫抖:“你,你放開我。”“如果,我放開你,我一定會後悔。”周子黎一聲歎息,輕如毫末,下手卻是重了好幾倍。任苒知道掙紮無望,反而生出一股狠勁。她想,就當被狗咬了,打狂犬疫苗就是,沒什麼好怕……砰砰砰三聲,家門突然拍響,震天動地的,聽在任苒耳裡就像是天籟。周子黎一愣,任苒趁機大叫:“救命啊!”周子黎想要捂住她的嘴,已經來不及。門外有個男聲:“任小姐,你沒事吧?需要報警嗎?”聲音不清不重,聽在兩人耳裡猶如驚雷。周子黎手臂一鬆,任苒拚著全身的力氣推開他,跌跌撞撞衝去開了門,躲到門外那人身後。是林重。任苒的眼淚快要滑落在地上,委屈、害怕、恐慌輪番襲上心頭,她抓著林重的襯衫不放,身體幾乎要縮成一團。林重回頭看她,低聲說:“彆怕。”有他在,她真的一點也不害怕。周子黎臉色相當難看:“是你?”林重勾了勾唇角,平靜地問候:“又見麵了,周科長。”“你……住在這裡?”林重點頭:“路過,順便關心下鄰居。”“鄰居?”周子黎的臉籠上一片陰雲,他的燕景瞪著任苒,問的是林重,“你也住在這層樓?”聲音中帶著幾分咬牙切齒。林重沒回答他,轉頭關切地問任苒:“任小姐,剛剛我聽到你在喊救命,需要報警嗎?”任苒抿著唇,臉頰蒼白無血色,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讓到一邊,手還是攥著林重的襯衫不放。她垂著臉,發絲落在耳旁,隨著她胸口的起伏飄落不定。這樣的沉默,更令人尷尬。周子黎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穿梭不定,滿臉烏雲,疾風驟雨即將到來。他突然一聲冷笑:“很好。”手臂重重一撥,推開林重的身體,“麻煩讓一讓。”林重沒理會他,擋在任苒麵前。任苒強忍懼意,偏開臉,看周子黎。周子黎經過她身旁時,淡淡地拋下一句:“看來是我小看了你。”任苒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人已經消失在電梯裡。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任苒靠在冰涼的牆上,全身無力。林重看著她,極有禮貌地問:“任小姐,可否放開我的襯衫?”她這才發現,林重的襯衫衣角還捏在自己手中,被手心裡的汗水潤濕了。任苒實在沒了心思,強打精神說:“對不起我會賠你的。”“需要報警嗎?”任苒抬頭,茫然地看林重的臉色,發現他是很正經地在征求意見。混沌地大鬨轉了轉,任苒選擇了搖頭:“不了。”這段時間她進出派出所的次數,已經是平生總和。何況,她現在,還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林重打量她:“如果我是你,一定是先回房間休息一下。而不是站在門口發愣。”“我自己來,我可以的。”任苒低聲說,抬手拒絕了林重的好意,剛想扶著牆回家,雙腿止不住的顫抖。最終,是林重把任苒送回房間,一秒鐘都沒耽誤,離開了。任苒躺在床上,連道謝的力氣都有。她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不輕不重,突然間隔絕了空氣。閉上眼,剛剛發生的一幕幕爭先恐後地浮在眼前。周子黎的臉,陰沉又猙獰,在黑暗裡飄蕩。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會變得像隻野獸?還有他和謝盈的關係,到底是……任苒的心亂成一團麻,又像是沉重得壓了一座山。她睜開眼時,天空已經暗淡了一小半。歸家的腳步聲,家常飯菜的香味,鄰裡間寒暄,放學歸來孩子們的嬉笑,交織成世俗美景。任苒掙紮著坐起來,發現睡了大半個下午,身體每一處肌膚叫囂著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