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夏青檸出現意外那會兒,魏然倒也沒怎麼心慌。警校綜合素質第一名畢業的警員,就算陰溝裡翻了船,也能把這溝給填平了。可轉念一想,魏然又發現事情不對,如果當真是那種小角色,怎麼可能在先放倒蘇瑾的情況下又帶走了夏青檸?而且還能當著她們兩個的麵殺死了董琦?這種事,特警隊那些武警想要實現,隻怕都得費點兒周折……畢竟這倆貨可是警界公認最恐怖的殺傷性武器,核武器級。在得知秦兮然這人的來曆後,魏然終於有了著急的心思。但他也沒怎麼失態,穩穩坐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從程夏楓開始,到董琦結束。這幾樁案子,明顯是對應著二十年前的連環凶殺案。而凶手這樣設計的原因,無疑是要將舊事重提。也就是說,這殺人遊戲,主要還是衝著警方來得。現在,秦兮然將夏青檸擄走,卻將蘇瑾放回來,說明他需要一個人質和一個跑回來報信的。既然讓你報信,便不能隻是說一句夏青檸被擄走了,他一定還留下了其它線索。比如,他與夏青檸所在的位置。”蘇瑾皺眉:“可他什麼都沒有留下,如果不是我反應快些,我連他的臉都記不住。”莫亞斯插嘴道:“以秦兮然心理醫生的角度來說,他極有可能是算準了你的反應能力,故意為之。”蘇瑾的眉頭鎖得更深了些:“他又不認識我,怎麼可能這麼了解我?這種推測,除與我朝夕相處的人外,應該是沒人做得到的。”莫亞斯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你可以選擇不信我。”“好吧,我信你。”蘇瑾迅速屈服,並轉過去看魏然,“但他的確沒留下更多的線索,我醒過來後特意搜尋了一圈,這點我是可以確定的。”魏然搖了搖頭,沉聲道:“如莫亞斯所說,秦兮然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因為沒什麼安全感,所以他的每一步行動都需要經過周密的計算。像是帶走夏青檸這麼大的事,他肯定是一開始就計劃好了的。如果我沒猜錯,這計劃在程夏楓被殺以前就已經開始實施了。所以,線索應該也是從那時開始就留下的。”而最像線索的東西,就是幾位被害人腹中的情詩。胡然,金元,元好問,《摸魚兒·雁邱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趙宇,宋,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林楊,明,湯顯祖,《牡丹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淩漫漫,清,納蘭性德,《畫堂春》,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至於最後死的董琦,因為時間太過倉促,尚不知肚子裡是否也藏了膠囊。魏然正想讓蘇瑾去查時,蘇瑾倒是搶了話道:“當時我手裡有刀,想著左右也知道了死因和凶手,也不怕破壞細節,就直接把董琦的屍體給解剖了。沒有膠囊,所以,秦兮然留下的線索,應該隻有之前那四個而已。”無論是否隻有這些,他們現在能找到的線索,似乎也就隻有這麼多了。魏然搶過莫亞斯的筆和患者的病例冊,將剛剛想到的東西通通寫在上麵。他勾畫半晌,自言自語道:“死者的名字應該是無意義線索,像這種連環殺人的遊戲,想要連名字都安排的話,難度未免太大了些。同理,年齡性彆等,均可判定為無意義線索。從紙條來看,元、宋、明、清,按照曆史順序,元宋的年代是對調了的,這應該是某種特殊算法的提示。”若說是密碼,將現有線索替代成數字是必要的,朝代可替代為年份,元朝1271年—1368年,宋朝960年—1279年,明朝1368年―1644年,清朝1636年-1912年。按照朝代的存活時間來推測,分彆是97,319,276,276,明清的數據是相同的。“元宋的時間為何要對調呢?”魏然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一邊自言自語,“數字能代指什麼?坐標?門牌號?電話號?保險箱密碼?秦兮然給出線索,應該是希望我們去找人的。所以電話號和保險箱密碼之類的暫時不用考慮,坐標的話,經線不超180°,緯線不超90°,所以,也可以排除。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門牌號。年份對調做什麼?公元後時間的延續,是逐步遞增的,所以對調是要先做個減法,然後再加上餘下的兩個年份?那就是……330?這像是什麼門牌號嗎?”蘇瑾眨了眨眼:“我覺得303比較像……”一直旁觀的莫亞斯往前探了探身子:“我自幼在國外長大,國內這些曆史、詩詞都不算了解。但是牡丹亭,是個地名吧……我剛回泉海市那會兒,好像還去過。醫院同事帶我去的,說是泉海市一個挺有名的景點。”有名倒是談不上,就是一個亭子上刻了兩朵牡丹,坐落在半山腰,附近景色還算怡人。本地人一般不去,大多都是來旅遊的會去拍拍照。如果不是莫亞斯提醒,魏然還真想不到這個地方。他盯著紙上那個以為推理錯誤的330看了半晌,怔怔道:“這個,像不像公交車線路?比如,330路公交車?”蘇瑾拿出手機,當真找到了330這趟公交車,其中的停靠站裡,的確有“牡丹亭”這個地方。魏然抓過紙筆,離開了莫亞斯的診療室,他與蘇瑾交代道:“讓周和慕去牡丹亭,不用太著急,我們得做330公交車過去……還沒來得及問,董琦的屍體你怎麼處理的?”“通知法醫組的人帶回去了,還有,我讓他們把我母親也帶回了局裡。”蘇瑾醒來時,第一反應是找夏青檸,第二反應則是看向角落。陳玉珠女士已經不見了,跑掉前她甚至沒有幫她打一下120。蘇瑾也沒工夫感傷,解釋道:“她是被董琦捉去威脅我的,而且秦兮然殺人時,她就在現場。我覺得也許可以審出更多的東西,所以就讓人把她帶回去了。”魏然皺了皺眉:“你現在回去親自問問?”“不用了,我避嫌。”蘇瑾淡淡道,“而且,夏夏是被人當著我的麵給你擄走的,我得先去把她救回來。”魏然腳步沒停,走的飛快,但氣息尚穩。他說:“這人我肯定是要救回來的,我廢了多大力氣才給特案組招來的……拖油瓶,還能讓彆人輕易帶走?”蘇瑾:“……”拖油瓶這三個字如果傳到夏青檸耳朵裡,夏小姐怕是要大哭出聲。330公交車上的時間,是一路漫長的旅程。魏然查了,距離牡丹亭整整有十七站。他站在路程圖前看了一路,把沿途停靠站都記下,卻也沒能想出蛛絲馬跡。到牡丹亭下車後,也沒看出這地方有什麼問題。蘇瑾試探性問道:“他在亭子裡留了線索,我們應該上去看看?”“牡丹亭是旅遊景點,人來人往的。想要在裡麵留線索,很容易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秦兮然給的線索,應該在剛剛的路程裡。所以我們想要找到下一個線索,還得解開那些詩句的秘密。”魏然拿出他記錄的冊子,思索道,“除年代外,還能置換成數字的線索,就是這四位詩人的年紀了。元好問享年67歲,蘇軾64歲,湯顯祖66歲,納蘭性德死的時候隻有30歲。按照剛剛那樣計算,先減後加等於99。”他看向一旁的公交車站牌,冷笑道,“果然,99路公交車。”蘇瑾試探性問道:“我們要繼續坐車嗎?”“應該是不用,總覺得我剛剛繞了彎路。他不好在公共景點做手腳,更沒辦法在公車上做手腳。所以他提供給我們的線索,應該在站牌的地名裡就能找到。”魏然摸著下巴,機器似的分析著,“明清兩朝,存在的時間是一樣長的,這肯定不是無效線索。一樣……是不是在說《畫堂春》與《牡丹亭》是一樣的?其實都是公交車的站點?《畫堂春》,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這裡有一站,容若路?納蘭性德字容若,所以,這個容若路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蘇瑾第一次意識到魏然的智商的確是高,很高,張局說他是百年一遇的刑偵奇才並非因為他是自己的“兒子”所以胡亂吹捧。她也不能跟著分析什麼,隻能負責當觀眾並鼓掌叫好。魏然沒有去體會她的內心活動,繼續道:“容若路距離牡丹亭隻有五站,如果還是轉換成數字的話,那這兩個加起來,就是17和5。175?1705?像是門牌號碼了嗎?”蘇瑾點了點頭,是挺像的。但是高層公寓那麼多,1705這個房間號怕是隨處可見。所以,應該還是有其他提示的。魏然抱著手肘,分析道:“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生坐電梯,注定會很引人注目。就算能和路人解釋說成喝多了或是其他的什麼,都難免會被人記住。屆時警方利用網絡全程搜捕相關特征的犯人,他的地址很快就會暴露。所以,不是人來人往的高層公寓,而是更加隱蔽的地方。因為這是他製定的遊戲規則,他一定不希望這遊戲因為意外被破壞。有什麼地方,很僻靜,又會以1705這個數字做序列號?”“彆墅區……”一路急急趕來的周和慕喘著粗氣插口道,“還記得王大國那個案子嗎?王大國有一個招待……同興趣愛好之人的彆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彆墅的門牌號就是1705。”魏然皺眉:“那個房子不是被查封了嗎?”周和慕拍著胸口道:“事情過了這麼久,肯定是不能一直封著的。聽說那個彆墅被轉手賣出,至於買家是誰,我就不清楚了。”世間之事,再巧合也不會巧合至這般程度。眼下看來,就是這個1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