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檸雖工作不久，但見過的命案現場也不少。刨除那些親眼所見的血腥，上課時老師也講過各種經典案例，新奧爾良的斧頭殺人魔、克利夫蘭的“無頭”謀殺者，亦或是泰晤士河裸體女屍案。從屍體被破壞的程度來看，都能看出凶手是個心理變態。但像王大國這樣的屍體，夏青檸倒是第一次見。王大國的屍體被肢解開後又以絲線進行了重新的縫合拚接，手腳位置對調，性器被整齊割下後塞進嘴巴裡。“屍體不止被肢解過還被解剖過，解剖後凶手又將傷口進行了縫合。看手法，凶手應該是學過醫的。但他用的不是醫用縫合線，而是釣魚線，這也許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屍體應該還進行過防腐處理，首先，將分解後的屍塊放進防腐液也就是甲醛中浸泡。待定型完成，再進行脫水處理，最後刷上樹脂，重新縫合。類似於製作人體標本的手段，隻是簡易一些。”蘇瑾皺著眉，幽幽道，“這樣的屍體並不會保存很久，所以凶手想要的不是讓他永垂不朽，而隻是希望有人發現他時他是這副模樣。”夏青檸湊上前去看了看：“這樣是不是不好判定死亡時間？”“如果內臟還在，應該還是有辦法的。”蘇瑾指了指屍體胸口處那一道蜈蚣似的縫合線，歎氣道，“但我估計內臟應該已經不在了。”床頭的位置，擺著一張照片，是死者生前穿著西裝與春光幼兒園標誌的合影。夏青檸對比一番，皺眉道：“凶手還刮了死者的頭發和胡子？”“也許是便於防腐。”“眼皮也被縫合了？”蘇瑾點了點頭：“沒錯，而且睫毛都被剃光了。現在這具屍體於我而言就是一條臘肉，不帶回去剖開看看裡麵，什麼有用的信息都無法給你們提供。所以我得先和法醫組的人帶他回局裡，爭取晚上把報告交給你們。”“最後一個問題。”夏青檸湊過去，趴在她身邊小聲問道，“老大臉色那麼難看，是因為這個屍體嗎？”蘇瑾笑眯眯調侃道：“隻是臉色難看？你們來之前，他險些在洗手間把胃給吐出來。一些心理上的原因，彆惹他，也彆多問。這案子，他查著怕是有些困難，你得多做些努力了。”魏然見不得這屍體的原因，夏青檸大致可以猜到，想必是與他父親二十年前被害的案件有關。她也不準備多嘴，吐了吐舌頭，轉身讓路，讓法醫組將屍體裝進屍袋裡。鴨絨被上乾乾淨淨，被蘇瑾叫做“臘肉”的屍體，果然沒剩下血跡殘留。她將被子卷起，脊背的汗毛瞬間豎起——床單與被子間板板正正擺著一張王大國的照片，至少得有24寸。照片上的王大國手捧慈善證書，笑得溫和有禮。“這是什麼意思……”夏青檸皺了皺眉，“死者放在這兒的？還是凶手留下的？”隨著離開的法醫隊伍，夏青檸一並走出了王大國的園長辦公室。魏然還在門外，見她出來，二話不說便拉著她一起又回了辦公室。這一次，夏青檸嗅到了一股不濃不淡的甲醛味。魏然放了一顆巧克力在嘴裡，淡淡道：“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這次事關屍體上的線索，全部都得交給你和蘇瑾。看仔細些，彆有什麼遺漏的地方。”理論上講，領導這是在求她。但從語氣上聽，他這的確是命令。當然，畢竟是領導，隨便他什麼語氣，她都得聽。魏然又吃了一顆巧克力：“有什麼發現？”夏青檸摸著下巴道：“屍體被破壞嚴重，蘇瑾無法直接看出死因。但從那些切割以及縫合的傷口來看，凶手冷靜、心細，懂得人體標本的製作，很有可能從事醫療行業。被子下放著一張死者的24寸照……我覺得，不會有人的特殊癖好是在被子裡藏自己的24寸得獎照。所以，這應該是凶手的手筆。“凶手是在給我們下戰書？還是在給我們提示？慈善證書，難道死者所謂‘一心為了教育’的人設是假的？凶手是來懲罰他的？可為什麼要刻意將屍體的手腳對調呢？又為什麼要用針線把屍體的眼皮縫合呢？隻是因為凶手的變態心理嗎？”魏然腦補一下，頓覺胃裡惡心得厲害。可除剛剛吃進去的兩口巧克力，他也沒什麼好往外吐的。忍了半晌，才算平複下來。他皺眉問道：“死亡時間？”“無法推斷。”“幼兒園的人說，王大國上一次出現是在五天前。他投資鄉村幼兒教育，所以經常要出差。他會每天打電話回來，詢問副園長幼兒園的狀況。這應該是凶手的小手段，錄音之類的辦法都可以實現。凶手也不是要用它來偽造死者的死亡時間，而是想要製造王大國還活著的假象欺騙他的同事和家人，以確保這些人不會報警，他好有時間對屍體進行加工。”魏然四下查看後，從王大國的辦公桌上拿起一張幼兒園教師及領導的合影，“就像顧宇軒很了解梁軍，這個凶手應該也很了解王大國，他很清楚王大國和副院長打電話時會說些什麼、用怎樣的語氣。”周和慕在外敲了敲門，而後將門推開。他像是剛剛跑過，喘氣喘得厲害。他拍著胸口，啞著嗓子道：“我找了一圈，但園長辦公室這一層都沒有攝像頭。而且，我感覺這個幼兒園的布局，有點兒奇怪……”春光幼兒園占地麵積不算小，除學生平時活動的小操場外，還有三個四層高的小樓。居中那個蓋得像城堡一樣的，是孩子們的教室。左後方的三層樓，是教職人員的辦公室。而右側那幢四四方方的建築物，則是室內體育場。園長辦公室在左側小樓的三層，隔壁是副園長辦公室，再往東走就隻有一間校醫室了。其他房間都是閒置的，放一些孩子們用不上的表演服之類的東西，類似於雜物間。其他教職人員的辦公室都在一樓，據副園長安廣民介紹，是為了方便老師們上下課。沒課的老師會回到辦公室休息，但如果孩子那邊出現意外狀況，在一樓跑去教學樓也比較方便。至於二樓，類似於文化展區。領導檢查，或家長來學校參觀，都會被領到第二層去。那裡陳列著春光幼兒園的榮譽，以及王大國的個人獎項。中間地段有一個遊泳活動展示廳，周和慕推開門，對魏然說道：“春光幼兒園的幼兒遊泳很知名，獲得過許多榮譽。獎狀、獎杯以及活動照片，大多都陳列在這裡。但我感覺，這一層的布局實在有些奇怪。”夏青檸點頭道：“雖然春光幼兒園的確獲得了許多榮譽，但也不至於占用一整層。就算內容還算充實，但看起來確實空空曠曠。給人的感覺……這裡像是一個隔斷，將三樓與一樓隔絕成兩個部分。”“警官說笑了。”安廣民抓了抓有些禿了的腦瓜皮，笑得憨態可掬，“這層是校園文化建設的集中展示區，為了方便整理和檢查，園長就下令把這層空出來搞這個。雖然看著空曠，但布局大氣啊，能給領導和家長們留下一個好印象。”夏青檸看向副園長，從周和慕帶著他們四處查找時，他便一直跟在後麵。笑得憨厚，亦步亦趨，像一隻禿頭版小熊維尼。這種人，看麵相就很適合在幼兒園工作，小朋友應該都很喜歡他吧。可他那一頭冷汗看起來實在可疑，也許隻是胖人的體質問題？魏然隨手拍了拍貼在牆上的立體玩偶，淡淡問道：“與二樓三樓對比，一樓的教師辦公區還真是意外的擁擠。”副園長陪著笑臉道：“警官的意思是我們對教師的人文關懷方麵做得不到位嗎？我們一定改正，一定改正。”魏然冷冷瞪了他一眼。周和慕湊到夏青檸耳邊：“你說，這老頭是真傻還是裝傻？”“都有可能。”夏青檸眯著眼睛，“咱們現在知道的線索太少，也不敢隨便猜些什麼。但我總覺得這個春光幼兒園沒有表麵這樣光鮮，背地裡一定還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