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宇軒是一個很注重儀式感的人。懲罰，是以眼還眼。殺人，是以牙還牙。紀新海、孔小飛等人罪不至死，便讓他們嘗嘗當年陸銘經曆過的痛。薑廣鑫、梁軍等人罪無可赦，必須讓他們以死謝罪才行。李銘，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顧宇軒是不可能讓他活下去。所以夏青檸匆匆趕到時，李銘早已涼透。她猜到了這一點，可還是聽了顧宇軒的威脅——如果想讓李銘活命，那就你自己上來。“我是自己來的。”她隨手拽了一把椅子坐下，“看李銘這副樣子，剛剛我當網紅搞現場直播時，你還真是給自己找到了消遣的好方式。”顧宇軒扔給她一架DV，他笑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具體細節給您錄下來了，記得回去看。”夏青檸又看了一眼李銘的屍體的慘狀，嘖舌道：“夠變態的。”“嗯，記得給他父母看看，他們一定會喜歡的。”夏青檸微微一笑：“我儘量完成您的遺言。”“沒打算活捉我？”“不是我們沒打算活捉您。”夏青檸眉梢微挑，“是您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出去吧。”顧宇軒聳了聳肩：“三條人命構成重大殺人案，死刑無疑。既然一定會死，我倒是不太想去吃監獄的子彈。你對李銘的死毫不意外，就意味著你知道我已經沒有人質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自己上來？”夏青檸撐著下巴，懶懶笑道：“有些事情還是想要問問你。”“比如呢？”“比如路惠美，那孩子在你的計劃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顧宇軒微微一怔，轉而笑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知道自己父母的死並不是意外嗎？”“她父母的死不是意外嗎？”夏青檸笑了笑：“沒有實際的證據，我可不敢亂說。而唯一可能知情的，現在也已經張不了口了。”“夏警官想要表達些什麼？”“一些合理猜測而已。”夏青檸翹起二郎腿，盯著李銘的屍體幽幽道，“你和路惠美很早就認識了，那時你還是在校學生，兼職在做她的家庭教師。你們的關係應該很好吧，因為隻有你沒有被她氣走。後來，路惠美的父母出了意外，她被姑姑接去撫養。路家的公司因為經營不善宣布破產，大小姐落魄了，姑姑對她也不算好。同齡的朋友沒辦法給她想要的安全感，你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後來，她知道了你是陸銘的哥哥。作為英紅的學生，她知曉當年李銘、薑廣鑫等人的所作所為。因為路惠美，你才能知道當年的真相，並滋生出給陸銘報仇的想法。從成功進入三中任教的那天起，你的計劃就已經開始了。因為你知道，以這些孩子的成績和家庭來看，他們一定會選擇三中就讀。路惠美憑借優異的成績考進了三中，並正式成為你的學生。”顧宇軒點了點頭：“夏警官的分析，主線基本全部正確。”夏青檸繼續道：“路惠美雖然不知道你的計劃，但聽說薑廣鑫的死訊後，她馬上就猜到了凶手是你。她是個聰明的孩子，猜到你的殺人計劃隻是才剛剛開始。其他目標人物要接受警方調查，你沒辦法下手。那你下一個目標就一定是還沒被警方找到的梁軍或者是李銘，梁軍正好出差，是方便下手的好時候。我不知她用什麼辦法找到了被你處理好的梁軍的屍體，然後趁夜把他帶到學校。等第二天學生放學後，她運用魚線的機關，將梁軍的屍體拉扯到人們能看到的位置。之所以用這麼麻煩的辦法，就是為了讓警方覺得，凶手是個女生。為了替你頂罪，她還煞費苦心的搞到一把仿真手槍，就是為了讓我們相信，是她威脅了薑廣鑫與梁軍。”“小孩子的把戲罷了，當然騙不過你們。”顧宇軒摘掉手套，用濕巾慢條斯理的擦著手指，“但也多虧她，我才有時間為你準備這場飛行棋的遊戲。”“你是說你在利用她？”顧宇軒頓了頓，笑道：“算是吧。”“不是吧。”夏青擰冷笑道，“雖然我們猜到你有80%的可能是凶手，但警方始終沒有找到證據。隻要你拒不認罪，我們還真拿你沒什麼辦法。你應該是知道路惠美那傻孩子跑去認罪所以慌了吧，這才主動站了出來。其實你不必如此，大可在路惠美被審問期間殺了李銘。既證明了路惠美的清白，也不至於把自己賣給我們。”顧宇軒懶懶道：“如果我不為你設置這場遊戲，世人又怎會知道某些孩子會有那麼惡毒的一顆心？”“你為什麼要找我呢？因為你可以抓到夏景誠來威脅我嗎？”“倒也不全是這個原因。”他笑了笑，“我呀，有些喜歡你的教育方式。”那天，他設計逼教導主任將那些欺負孫達的學生家長通通叫來學校，可那些家長的表現讓他更寒心。顧宇軒冷聲道：“不過是孩子們的打鬨罷了，自家孩子也沒受到欺負，誰還會操心彆人家孩子的死活呢？他們從不認為自己家的孩子做錯了，在學校霸淩同學這種事在他們眼中還不如孩子考試不及格讓他們覺得憂心。來了那麼多的家長，隻有你這個看起來最不靠譜的讓夏景誠給孫達道歉了，雖然夏景誠的確沒做錯什麼。夏景誠雖然成績一般，但是個好孩子。你做警察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但你做姐姐，還是有資格的。”她也不想這麼靠譜，還不是因為爹媽不靠譜？而且……憑什麼說她做警察不靠譜？就因為這意外得來的發型嗎？顧宇軒轉又說道：“那天，我還擅自叫了李銘的家長，我想知道什麼樣的家長能教育出這樣惡毒的孩子。結果李家根本沒人來，來得是他們家的律師，也就是薑廣鑫的母親。既然沒有家長願意管，那我這個做老師的就幫幫忙。隻是我下手不知輕重，希望他們不要生氣。”那天的人物關係終於捋清了……夏青檸歎了口氣：“現在，你想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和我回局裡吧。”“不了吧。”顧宇軒笑得有些乖巧，“我說過，雖然左右都是死，但我不想去挨子彈。”“具體刑罰要等法院量刑，我的任務，隻是帶你回去。”顧宇軒歪了歪腦袋：“如果你是我，你會殺了他們嗎？”“我不知道我會怎樣做，但我不是你而是一名警察。”夏青檸認真道，“如果有人這樣對夏景誠，作為姐姐我應該也會想要殺了他吧。但我總歸還記得自己是個警察，如果連我都想著以暴製暴，法律製定出來又是給誰看的？我不會放過傷害我弟弟的人，但我會采用合法的手段。殺人複仇這種事，親人可以理解你，網友可以理解你，但我不能理解你，法律更不能理解你。”顧宇軒緩步後退，拉開裝那些廢舊圖書的櫃子。夏青檸看到一個中年禿頂的男人，和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這兩位夏青檸都認識，一個是三中的教導主任，另一個則是薑廣鑫的母親。夏青檸咬了咬牙，她早該想到的，顧宇軒不會放過他們兩個。“我自己死挺無聊的，就想拉著他們兩個陪我一起去那邊鬥地主。”顧宇軒懶懶笑道，“他們兩個一個和梁軍蛇鼠一窩，令一個則替李業成用醃臢手段威脅陸銘的母親，嗯，也就是我的母親。我沒什麼本事，就隻能帶走這兩個同樣沒什麼本事的了。雖然都是些賤命，但用我這一條命來換，也很值了。”夏青檸變得緊張起來：“他們罪不至死。”“在我眼裡，他們倒是都很該死。”顧宇軒拉開另外一個櫃子，滿滿的炸藥，把這這棟圖書館炸平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他笑道，“五分鐘後，它們就會爆炸。你還有五分鐘逃跑的時間，快點走吧。”夏青檸當然不會乖乖離開，她急躁道：“如果你死了，路惠美怎麼辦？”顧宇軒微微一笑：“師生關係吧，哪有那麼難舍難分？”“或許她說喜歡你的那些話隻是騙警察的說辭，可她眼下的確隻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我沒有那麼重要的。”他輕聲道，“如今的我，即便不是死刑，也要在監獄裡熬過一輩子。我在裡麵熬，她就會在外麵熬。倒不如我死在這裡，日子久了，她也就能找到新的‘親人’了。幫我告訴她……算了，沒什麼好說的。”夏青檸拿出配槍：“我是警察，解救人質是我的責任。你不放了他們，我就會殺了你。我知道你連死都不怕，但你一定不想死得這樣憋屈。”“定時炸彈，無遙控。你殺了我，它們也不會停下。”夏青檸急地直跺腳。言語勸說，顧宇軒早已油鹽不進。武力解決，人質身上還綁著小型炸彈，即便製服顧宇軒也無法得救。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宇軒友情提示到：“三分四十秒。”要麼，能救一個是一個？把顧宇軒這個凶手帶出去？猶豫之中，魏然跑了過來。他隻用十秒鐘就猜到了現場的狀況，當即抓住夏青檸就往外跑去。他聽顧宇軒在身後幽幽笑問：“你見過黑暗嗎？”魏然像沒有聽到一般，扯著夏青檸跑得飛快。“還有多久爆炸？”“應該不足三分鐘了。”“你剛剛為什麼不跑！”“警察不應該留在最後嗎？”“警察也是人，即便是犧牲也該是有價值的犧牲。你剛剛留在那裡，隻是白白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