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建設遠比夏青檸想象的好許多。九點以後還有餐館在營業。老板看到他們兩個,忙忙熱情招呼道:“兩位這麼晚來,是來串門的?這是要去誰家呦,也沒人來接一下。和我說說,我給你們指路。”農村人鄰裡之間都認識,感情大多都很好。尤其他們這些開飯館的,都得十裡八村的給麵子生意才能紅火。所以老板如果知道他們二位是警察,估計不能全說實話。畢竟在有些人眼中,“義氣”要比法律更重要。思及此處,夏青檸的手指頭劃過菜單,點了兩個能哄老板開心的硬菜後,笑眯眯問道:“我們是王小林的大學同學,一起參加計算機興趣小組的。畢業之後,大家各奔東西,就不怎麼聯係了。現在互聯網發展勢頭好,我們兩個想自己創業,需要小林的技術幫助。可他換了手機號碼,怎麼也聯係不到。我們就來他老家看看。結果路上迷路了,耽誤了不少時間。多虧老板你家還開業,否則我們可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魏然沒接話,默默點了兩碗米飯。老板先吩咐廚房下菜,轉而扯過椅子坐在二人桌旁。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你們來這更找不到人了。他爹娘三年前都出車禍去了,自那以後,這孩子再沒回來過。”“三年前我們剛畢業,也沒聽小林說起這件事。那時如果知道了,還能來幫幫忙。”夏青檸聲情並茂,繼續忽悠,“老板,你給我們講講小林家裡的事情唄。都是同學,我們怕他有困難還不肯說。他在學校就性格孤僻,一直不能融入集體。聽說他現在的父母都不是親生的,那他們對他好嗎?”如果不是知道真是情況,魏然恐怕都會相信王小林有夏青檸這樣一位真心實意關心他的好同學。僅知的幾點消息被她拿出來東拚西湊,倒真是把老板忽悠的跟著一並傷春悲秋。“小林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那父母雖然是親生的,可怕是還不如領養嘞……”王小林並不是家中獨子,當年,他母親生下的是一對雙胞胎。那時候他爸嗜酒好賭,根本沒有能力養得起兩個孩子。於是,就把兩個孩子雙雙送了人。說是送,其實就是賣,一雙兒女賣了兩萬塊。後來,王家媳婦再沒懷孕,王家那不務正業的男人也倒是還惦記著傳宗接代的問題。於是,他們胡攪蠻纏連威脅帶恐嚇,將兒子要了回來。那時傅海七歲,已經懂事了。而親生父母接她回家,除了給他改了名字外,再沒怎麼照顧過他。王小林上學時成績還不錯,可上了高中家裡就不願意供他了。最後他自己申請了助學金,再加上四處打零工,考上了大學。“這孩子爭氣,不僅學費不靠家裡,還勤工儉學的給爹媽買了許多營養品和保險。他爹不懂保險的作用,說不如把錢給他買酒。王小林也生氣了,他說那個保險就是給他自己買一個心安。省的他們兩個以後生了病住了院,還得花他的錢。”老板歎了口氣,“孩子是個好孩子啊。”聽到“保險”,夏青檸嘴角抽了抽。騙保案見多了,也難怪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直沉默著的魏然終於張開了嘴:“一雙兒女?不是雙胞胎而是龍鳳胎?”“對對對,女孩比小林晚出生三分鐘,是妹妹。”“當初是誰買走了他們?”“這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老板搖了搖頭,“沒聽他們兩口子提過。”王小林曾用名傅海,那收養他們的人家應該姓傅。這不是一個滿大街都是的姓,可也不怎麼稀奇。茫茫人海,上哪裡找去?飯菜上來,夏青檸挑三揀四的吃了幾口。這種吃飯態度讓魏然有些震驚,他發出禮貌的人文關懷:“你……身體不舒服?”夏青檸搖了搖頭:“吃過你做的飯菜,這些於我,味同嚼蠟。”“味同嚼蠟也得吃,哪有時間天天給你做飯?”夏青檸嗚咽一聲,可憐巴巴把飯往嘴裡扒。卡西的社會關係網純粹如白紙,Sunny的人際關係則複雜似漁網,他們二人沒有交集。莫妮妮死亡,三起案件並案調查,警方確定凶手為心理變態的愉悅犯。被害者的人際關變得不再重要,周和慕象征性的查一查,沒有深扒。或許應該說,凶手連續犯案,讓警方快速從變態的現場梳理出“愉悅犯”的線索,就是為了讓他們不再調查被害者之間的關係。凶手努力消滅所有線索,同時也在努力讓警方快速找到自己,因為他隱藏了更大的秘密,那才是他真正的殺人理由。有人隱藏在他編織的羅網後,王小林殺人是為他,被抓也是為他。周和慕熬著黑眼圈,將凶手、被害者的過去通通翻了個底朝天。他越翻越精神,最後撥通夏青檸的電話時,激動的嗓子裡麵都帶著顫音。“卡西高中就輟學了,和同學也不怎麼聯係。他在學校是個極少說話的安靜學生,看著也不是特彆會惹事的那種,所以我沒怎麼查他的學生時代。因為他這個背景,再加上Sunny那邊的社會關係網複雜,她和莫妮妮的學生時代我也沒怎麼調查。現在翻出來才發現,這三位小學是同班同學。最有意思的是他們那時候的班主任秦威,此刻正在咱們泉海市看守所收著呢。”周和慕打開秦威的資料,一字一頓道,“就是猥褻女學生的那一位。”周和慕繼續道:“聽說這畜生一直手腳不乾淨,但他們那的女生都不太敢講這種事,反倒讓他變得越來越猖狂。把他告上法庭的這個女生把事情鬨大後,學校那邊才重視這個問題。可由於證據不足加上作證的人太少,好像最多隻能判三年。現在還沒有正式宣判結果,所以隻是收押在派出所,沒有移交給監獄。”夏青檸將聲音外放,魏然也能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魏然詢問:“他們班你還有什麼咱們的熟人嗎?比如王小林,或者是一個姓傅的女生。”“我找找啊……”黑進人家學校電子檔案的周和慕認真翻閱,“有一個叫傅瑩的女生。”“生日?”“沒寫。”“身份證號的中間八位!”“19920314!”“王小林的生日呢?”查詢過後,周和慕大聲喊道:“一樣,19920314!”終於,聯係找到了。魏然繼續問道:“傅瑩現在在什麼地方?”“不知道……”周和慕的聲音又弱了下來,“每一個學生的檔案檔案後麵都會標明他們考入的初中,可傅瑩後麵寫的確實‘無’。難道她初中就輟學了?我再查一下他的父母……隻有姓名,沒有聯係方式,也沒填家庭住址。”那時電子學籍尚未普及,這些資料都是後期補錄,缺三少四的也很正常。知道姓名後,魏然黑入當地警局係統,找到傅氏夫婦的資料。戶口本上隻有他們老兩口,顯示並無子嗣。傅海、傅瑩是他們買回去的。老兩口不懂法,不懂辦理合法領養,所以不敢將兩個買來的孩子寫入戶口本也很正常。傅瑩入學的身份證號,不是找關係辦的,就是隨便填的。所以現在周和慕搜索,才會查無此人。村裡的小學查的不嚴,可要去縣裡的初中,似乎就有些難度了。“傅瑩應該就是王小林的殺人理由,我們必須知道傅瑩現在在哪裡,也必須知道當初他經曆了什麼。”魏然淡淡道,“我們去傅瑩的出生地。”湖頭村,距離桃縣大概三個小時的路程。現在是深夜十一點,淩晨兩點抵達,沒辦法去敲傅瑩父母的門,也找不到能睡覺的地方。夏青檸想勸魏然回去,可一想王小林在收押室內側身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忍住了抱怨。魏然喝了口咖啡提神,免得疲勞駕駛。他暫時停車,將放在後麵的毯子拿給夏青檸:“先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領導有時候真的溫柔,比如忽悠她點燈熬油加班還不給加班費的時候。夏青檸備受感動:“等一下換我開吧。”“先睡吧。”魏然懶懶道,“不用擔心我疲勞駕駛,隻要祈禱不要半路沒油就好。”“……”夏青檸覺得自己這覺是睡不踏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