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春殺人(2):過往幸福(1 / 1)

民國女律師 劉藍之 1654 字 5天前

芸娘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天,“我們啊,算算日子,也是認識好多年了,當年我們是一起逃難認識的,哎呦,那個時候窮得呢,什麼都吃不起,隻能靠在寺廟門口領粥喝,可是那個粥稀得全部都是水,根本吃不飽,你家強哥就把自己領到的那碗給我,然後自己再去排隊領另外一碗粥,可是啊,粥就那麼點,根本不夠那麼多人分的,家強去排第二次的時候,常常就排不到了,他便餓著肚子,吃不到飯了,那時候,我差點擔心他餓死。”陳名揚見鄭理秀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實在無奈,他在鄭理秀麵前擺擺手,“喂,這你就感動啦。”“是啊,不行啊。”鄭理秀伸出舌頭。“我先帶孩子進去睡覺了,你們慢慢聊。”芸娘衝兩人笑著,抱著孩子走了。陳名揚撇撇嘴,“這算什麼啊,一個男人要是愛一個女人,那可是會願意誓死都要保護她的。”鄭理秀不同意,“我可不想誰為我死,愛一個人,怎麼會想他死呢。”陳名揚笑了,“那萬一呢?這世道亂的,今天活、明天死都不一定。”“兩個人的相遇啊,就想是兩個本來毫不相乾的兩點,各自走在路上,”鄭理秀取起一根炭火棍,在地上隨意畫了兩個點,又在那兩個點上,分彆延伸出兩條線,最終兩條線交彙於一個點上,很奇妙,至於以後,誰也不知道是怎麼走的,不過我相信人定勝天。”“又在故弄玄虛,”陳名揚轉身隨手拿起一隻剛宰好的母雞,“準備年夜飯咯,小意,來幫我忙。”“來了。”沈小意在陳名揚的授意下去灶台後麵生火。“我也來幫忙!”方也異擼起襯衫的袖子,走了進來。“那你也跟小意一起去生火吧。”陳名揚隨手一指。方也異目光掃了掃,“柴火好像不夠了,我去拿一些。”陳名揚這才想起來,剛才因為被那群要債的給耽誤了,田家強並沒有把柴取來。鄭理秀也湊來,“有什麼要我做的嗎?”陳名揚打量了一圈,“雞毛菜洗一下。”鄭理秀便也抱起雞毛菜去了外麵。出門前,陳名揚將鄭理秀的背影上下打量了一通,鄭理秀今天穿了件大紅色的旗袍,腳上穿的則正是陳名揚那天給她的黑皮鞋。他叫住她,“那個。”“怎麼了?”陳名揚問道,“鞋子還合腳嗎?”“挺好的。”鄭理秀走出門,背靠在了門旁的牆上,抱著雞毛菜笑了。劈裡啪啦,劈裡啪啦。伴隨著爆竹聲響,年夜飯開席了。眾人一起舉杯,田家強舔舔嘴唇,“今天招待不周,不過,還是祝大家新的一年一切順利!”“團團圓圓!”“健健康康!”“幸福美滿!”“發大財!”“住大房子!”七嘴八舌,一人一句間,舊的一年似乎就這樣過去了。新的一年也要到來了。這是鄭理秀回國後的第一個新年,從前她都是一個人在法國過,無牽無掛,卻也無親無故,每個月就隻能看看父親的來信。她性子也不熱絡,中國留學生少,與她關係好的更是不多。鄭理秀每年過春節和過生日的時候就自己給自己煮麵條吃。異國他鄉,春節本就不是傳統,場麵哪怕冷冷清清,她倒也習慣。可是今年不同,過年前她給沈小意和方也異都放了假,張教授一家也去了鄉下,她自己一個人在家中寫文章看報紙,看著外麵世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巨大落差之下難免心中淒涼。這也是為什麼,她收到陳名揚的邀請立馬便來和大家一起過年的緣故。鄭理秀喜歡這樣溫暖而友善的氛圍,雖然她知道自己來的真正目的,是詢問田家強當年的的事情。此刻小昊蒼在芸娘的懷抱裡閉上了眼睛,芸娘輕輕地哼著歌,哄他入睡。還是小家夥好,吃了睡,睡了吃,心思單純,不用再想任何其他的事情。鄭理秀喝了點酒,已是微醺,她麵色緋紅,看向芸娘,“嫂子,你們的故事還沒說完呢。”田家強好奇地問,“什麼故事?”芸娘的臉霎時通紅,“哎呀,就是咱倆的故事,我今天給他們說了當初你幫我排隊領粥的事情,他們呀,還想聽其他的故事。”鄭理秀笑開,“我猜,一定還有其他的故事。”外麵劈裡啪啦爆竹聲響動,方也異也湊過來,“我也想聽。”田家強老實巴交,哪裡經得起這些年輕人的起哄,他擺擺手,“哎,哪有什麼故事,沒什麼故事。”沈小意站起身,給大家的杯子裡把酒給滿上,她嫣然一笑,“哥,你就說說你們怎麼在一起的唄。”“我沒讀過什麼書,人也笨,不會說話,你們就彆為難我了,就讓你們嫂子說吧,你們玩。”說完,田家強便低頭猛地吃菜,吃得臉色通紅,任憑他們怎麼說都不再說話。“家強是老實人,”芸娘看著家強,臉上洋溢著微笑,“我們都是窮人,從前吃不上飯的苦日子多了去了,哪裡還會像你們這些才子佳人那麼浪漫。我們那個時候啊,難民們都擠在一個大院子裡住著,我們一家人擠在一個破舊的茅草房子裡,睡也睡不好,那個房子冬冷夏熱,冬天寒風呼呼地吹,夏天卻熱得根本睡不著。那時候我弟弟還很小,娘就給弟弟拿蒲扇扇風,我熱得睡不著,就偷偷溜出來,然後在院子裡看到了家強。”芸娘說到這裡,眾人都已經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都眼巴巴地看著芸娘,等著她說完後麵的故事。沈小意問,“遇到了大哥然後呢?”“我問他大晚上不睡覺在院子裡做什麼,他盯了我半天,才傻乎乎地跟我說晚上熱得睡不著。”眾人哈哈大笑。“我說我也睡不著,然後我們兩個人就坐在院子裡吹風喂蚊子,他問我要不要出去玩,我問他去哪裡,他也不明說哪個地方,說是去看星星,然後就問我去不去。那時候我也大膽,就跟著他,原來他帶我到了院子後麵的山上,我以為他要使什麼壞,我想走,可那時候已經走到半山腰了,我一個人又不敢下去,便隻好跟著他,到了那個地方,我果然驚呆了。”“什麼地方啊,這麼神奇。”鄭理秀的一對大眼睛撲閃著。“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螢火蟲,漆黑的天,晶晶亮的螢火蟲,就跟星星一樣,圍繞在我的周圍。”“好浪漫。”沈小意撐著下巴,眼中流淌出羨慕。方也異在一旁悄悄地瞅到了。鄭理秀不自覺地念出杜牧的《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真是浪漫。”芸娘繼續說著故事,“後來我們就下山了,家強用從路上撿來的大荷葉給我扇風,我躺在院子的破涼席上睡著了。”“真貼心,”方也異誇讚的同時,還不忘懟懟旁邊的陳名揚,“要換成名揚哥估計早就自己先呼呼大睡了。”“好好吃飯,彆說話。”陳名揚給方也異夾了一塊雞腿,放在他的碗裡。“嗬嗬,照你們這麼說,那還真是挺浪漫的,我們在那個大院子裡住了很久,後來又到了冬天,被子又短又薄,我把手給凍到了了,家強知道了,就拿來了凍瘡藥,給我塗,他把凍瘡藥丟給我,讓我留著用。後來我才知道,他當時每天在外麵拉貨,腳也凍傷了,可是我用了他的,他便沒有藥用了啊,他就每天拖著腫得老高的腳在外麵走著,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問他怎麼回事,他才告訴我實情。”鄭理秀捂住了嘴巴。“我又笑又氣,跑去找他,才發現他的腳腫得跟豬蹄一樣,”說起往事,芸娘忍不住笑了,“我沒好氣,一邊幫他塗一邊問他為什麼自己不留著,他說他的腳沒事,凍壞了也不心疼,我的手才是金貴的,他當時還說了一句話,說以後要掙很多錢,讓我住結實的大房子,不再和彆人擠在一起,冬暖夏涼,再也不要受苦受累,我當時就哭了。”鄭理秀望著講故事的芸娘,發現她的眼睛裡有星星點點的光,那光讓她變得生動起來。鄭理秀又問,“那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啊?”芸娘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去,“第二年年初,我們終於換了個好點的住所,我們以為日子終於好起來了,可是弟弟又忽然病了,家裡急需要用錢給他看病,爹娘沒有其他辦法,就想把我嫁出去,恰好有一個大戶人家想納小妾生兒子,看上了我,可是我不願意,那家的老爺都已經六十歲了,可我當年才十八,我就在家裡哭,傷心欲絕,可還是要出嫁,畢竟彩禮錢要拿來給弟弟救命的哇,嫁人的那天,正好是個下雨天,我哭得眼睛都腫了,上了花轎,轎夫們抬著我,顫巍巍地走在路上,經過一個小水潭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強盜……”“啊?!”鄭理秀和沈小意捂住了嘴巴,一直在吃菜喝酒的陳名揚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方也異關切地問道,“當時你沒事吧?”“我當然沒事,”芸娘笑了笑,又確認了一遍,“是的,我們遇到了‘強盜’,不過那幾個轎夫一見是幾個蒙麵的強盜,都嚇破膽子了,趕緊跑了,當時雨水嘩嘩地流淌,我從轎子裡走出來,反正橫豎是一死,我閉上眼,頭一仰,讓那些強盜索性殺了我算了。”“沒想到嫂子你也這麼烈。”方也異簡直驚歎。“我當時也沒有想太多,當時為首的那個強盜聽到我的話,手握著一把大刀慢慢地走近我,他把刀放在了我的脖子上,雖然一心向死,但當時我還是渾身發抖。嚇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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