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本來約好和父母視頻通話的，結果出了車禍又住了院。多虧季姝幫忙，才穩住二老沒受驚。不過曾嵐母親還是起了疑心的。於是堅持要回國看看女兒，曾嵐說不過老媽，隻好答應了。“聽你方姨說，你有了新男朋友？都帶去給外婆看了？”曾母是個非常敏感且通透的女人。曾嵐隻好老實交代，但還是避重就輕，沒有說自己和莫嘯白已婚的事實。“那我更要去看看了，就算是你外婆鑒定過的，我也得再好好給你把把關。你這孩子跟你爸一模一樣，搞學術的時候一個人頂三個精明，談感情的時候比中學生還不如。我聽說你這個新男朋友人很滑頭？小心被騙了。”曾母說這話的時候，莫嘯白恰好從浴室走出來，假裝不經意地繞過曾嵐的電腦，從一個攝像頭拍不到的角度，偷偷瞅了一眼曾嵐的媽媽。然後便聽到這句話，心裡覺得略不爽。曾家人，一個比一個難搞。曾嵐卻說：“媽媽，你不用那麼擔心我的。我已經這麼大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處理好的。”莫嘯白更不開心了。這種時候她難道不應該說，媽媽你想多了，他其實人挺好的，待人真誠，誠實守信，英俊瀟灑，富貴多金，對我更是情根深種，簡直不能更好了。什麼叫“自己的事情可以處理好”？她打算怎麼處理他？於是那天晚上他把她壓在身下，狠狠地欺負一番，一口咬在她的鎖骨上，惡狠狠地問：“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說啊，嗯？”她卻隻是笑著，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這個女人總是這樣。因為不愛說謊，所以遇到不想正麵回答的問題時，就選擇沉默。比如他問過她好多次的，要不要給我生個孩子。比如他問她，你打算怎麼處理我。真不是一個好習慣。出門的時候就遭遇一陣冷風。果然冬天來了。莫嘯白把懷裡的曾嵐又摟得緊些，覺得這女人真是瘦，平時看上去倒沒怎麼顯得柔弱，怎麼擱懷裡一抱這麼小一團。“好像又降溫了，你明天多穿點。”他說。“嗯。”懷裡的女人輕聲應著。他還是不放心：“我看你衣櫥裡好像也沒幾件厚衣服，要不這周末老公帶你去shopping吧。”“不用，我有很多過冬的衣服，不過……”不過都在自己的房子裡。但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某人卻已經明白是什麼意思了：“那些都是舊的，快過年了，應該買點新衣服。老公給你花錢，想買什麼買什麼。”他其實是想說不用回去那間房子裡拿。因為他怕她說，不用麻煩了，反正再有一個月就搬回去住了。一個月，媽的。——和楚晨的黯然失落不同，季姝最近倒是情緒非常高漲。她成天熱衷於看各種胎教書，有事沒事就出去買一堆嬰兒用品回來。曾嵐去季姝家裡的時候，就見到季姝正在眉開眼笑地拆包裝袋。“你怎麼買這麼多東西？”曾嵐對著一地的包裝袋，歎為觀止。“那有什麼，反正姐姐我有錢不怕花不起。曾嵐，我長這麼大了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小時候沒人寵，長大了又沒有娘親可以孝順。所以這孩子我必須好好認真儘職儘責地把她養大，然後等季安生將來長大了，我就跟她說，你小時候我這麼寵你，你長大了若不好好孝順我，對得起你姥姥嗎？”曾嵐失笑，這都什麼邏輯。“你看看，這雙小襪子好看不？”季姝捏起一對粉嫩嫩的小棉襪子給曾嵐看。確實好看，粉粉的小花邊，簡直可愛得讓人心都化了。曾嵐點頭：“你也買太多了吧，再說季安生現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買這麼多女孩子的東西不怕浪費啊？”季姝一挑眉：“呸呸呸，必須是女孩！”曾嵐愣了：“為什麼？”“必須是女孩，才能繼承我的天資聰穎美貌如花啊，萬一是個男孩，跟他那不成器的老爹一樣智商，我死了算了！”曾嵐笑得喘不過起來：“你可千萬彆這麼說，要不我陪你去檢查一下？”季姝雙臂在胸前打個叉：“不要，讓我再保留點幻想久一點！”都說懷孕的女人情緒化，曾嵐現在算是徹底領教到了，何止是情緒化，根本就是毫無邏輯。“聽說你媽媽要來看女婿了？”季姝忽然笑著問。“嗯。”曾嵐點頭，一提起這個，就頭大。莫嘯白堅持要去接機，然後把她媽媽也接到江楓苑來住。其實她本來是打算帶著媽媽一起回自己的房子住的。然後，可能，就不再搬回江楓苑了。但某人異常頑固，軟硬兼施，意誌力頑強得讓她瞠目。季姝聽了之後大笑起來：“完了完了，你家小白沒有安全感了！他這是怕你一去不複返啊！”曾嵐垂眸，沒有接話。季姝見她這副表情，忽然斂了笑意：“怎麼，難道他猜對了？你真打算搬回去？”曾嵐沉默著點頭。“為什麼呀？”季姝簡直不敢相信，但是立即又摸清了曾嵐的思路，無奈道，“你該不會還是想要遵守約定，六個月一到就跟他離婚吧？”曾嵐繼續沉默著點頭。“你傻啊！”季姝氣得直跺腳，“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啊？”都已經得到幸福了，為什麼還要跳出來？“既然是約定，就應該遵守。再說，我們的閃婚本來就是個實驗，我不能這樣不了了之。”曾嵐說。季姝氣結：“曾嵐，這不是你的科研事業！你怎麼能這樣教條主義？”曾嵐抬起頭，神色平靜：“季姝，不是這樣的。我不想讓我的愛情是這樣不清不楚。你懂嗎？我們的實驗是閃婚，與愛情無關。就算他現在再愛我，我們也隻是在履行合約上的義務罷了。”季姝搖頭：“他愛你跟你們那個什麼破合同一點關係都沒有，那不過是他接近你的手段罷了。曾嵐，有些事情沒必要弄得那麼明白。難得糊塗你懂嗎？”曾嵐眼神很堅定：“可我還是覺得，隻有清楚地結束了，才能清楚地重新開始。我想讓我的愛情，我的婚姻，都純粹一點。”“這不是修煉什麼絕世武功，你用不著欲練神功必先自宮！曾嵐，不管你怎麼想，這一次，我是完全不支持你的！”季姝也很堅定。“季姝……”曾嵐眼神有點可憐。“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會對莫嘯白造成什麼影響？你很可能失去這個男人你知道嗎？你好不容易有了個這麼好的男人對你一心一意，確定要這樣傷人家的心？”“可是，你不也一樣傷了楚晨的心嗎？”曾嵐一句話說出口，季姝整個人都不好了。曾嵐知道自己說錯了，急忙道歉：“對不起，我……”“算了，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改變主意。就當是莫嘯白這隻妖猴經曆九九八十一難的最後一難吧，前陣子他把你傷成那樣，現在也是活該受點報應。”曾嵐感動地抱住季姝：“謝謝你，季姝。”季姝又是一聲歎息：“這人哪，一生隻談一次戀愛是最好的，經曆得太多了，會麻木；分離得多了，會習慣；戀人換多了，會比較；到最後，你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其實對於愛情而言，越單純越幸福。”曾嵐點頭，默而不語。其實她完全明白季姝的意思，但她畢竟不是季姝。曾嵐的人生信條裡，不能容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這八個字。凡事有始就必須有終。她知道如果自己就這樣假裝什麼都不記得地和莫嘯白過下去，他肯定也不會主動提起他們之間的那個即將到期的約定。然後就像季姝說的，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可這樣真的好嗎？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忽視它就不存在的。她真的分不清楚他們之間現在的關係，究竟該如何界定，是戀人，是夫妻，還是合約雙方？有時候她真的很恨自己的完美主義。但她已經這樣過了二十八年。一絲不苟，始終如一。好在她愛他，她相信就算把合約結束了，把一切重新開始了，她也還是愛他的。把合約圓滿結束，跟他離婚，然後確定戀愛關係，再結婚。真是閒得蛋疼。可是她卻非要這樣做，才能心安。是不是太自私了？或許她應該和莫嘯白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