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詞窮，終於體會到昨晚被他逼問時候曾嵐的窘境。原來要把愛情這件事分條陳述，是件這麼費勁的事情：“第五，你睡覺的樣子很可愛。”“莫嘯白，你說的這五點也都是普通朋友之間就可以有的喜歡吧？你覺得這是愛情嗎？”曾嵐的語氣比起昨晚的莫嘯白更淡漠了許多。於是他也恍然大悟，昨晚他逼問她那些問題是多麼可笑。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心跳呼吸都淩亂了。“我說的這些都是最無關緊要的原因。曾嵐，我就是愛你，拋開一切理由不說，我就是知道我愛你。”他的聲音有些激動。耳邊傳來淡淡的聲音：“莫嘯白，愛情對你而言，究竟是什麼？”又是這個問題。他又吸了一口氣：“是想要，我想要你，我想要你隻屬於我，我要隨時隨地都能抱住你，我想要你的人，更想要你的心。”天知道他說的都是心裡話。懷中的女人身子微微顫了顫，然後掙脫開了他的懷抱。她看著他，神色依舊平靜如水：“想要，就是你定義的愛情，對嗎？”“不對嗎？”他反問。“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人卻跟我說過完全相反的答案。他說，愛情是給予，越愛一個人，就越想把一切都給他。”她平靜地道。他忽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似的，耳邊又想起了高興的話：“如果愛一個人，不應是隻想要占有，而應該是給予，不是嗎？”於是神情冷了三分，他問：“你說的那個人，是高興吧？”曾嵐卻搖頭：“曾經有兩個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一個是季姝，另一個，是楊繆。”她轉過臉來，眸光依舊清淡無痕，卻又好似飽含著什麼濃得化不開的情緒。微風拂過，花影搖曳，花邊的人影卻一動不動。他覺得一時間意識有些放空，向來巧言善變的他竟忽然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隻是這樣看著她，陽光正好灑在她清透的臉上，明明是溫暖的顏色，卻不知怎的讓他覺得好遙遠。“想要與給予，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愛情，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與其浪費時間精力去探索這個問題的答案，倒不如過一些實實在在的日子比較好。”她眼睛裡多了一抹黯然，“隻可惜要找到一個肯陪我踏實過生活的男人，似乎也不像我想的那樣簡單。”他笑了，眼睛裡帶著一絲無奈，這個女人頑固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伸出手去理了理她額前的發絲：“寶貝，我是個生意人，不喜歡做賠本買賣。”她聽了他的話隻是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身繼續沿著花園小路向裡走。莫嘯白不知道她要走去哪兒，便跟在她身後，穿過了小花園，一個小小的籃球場映入眼簾。籃板已經破舊得沒了顏色，一個光禿禿的籃框也有些歪了。這麼樸素隱秘的小球場，與這四周霸氣的教學樓格格不入。“莫嘯白，所以我理解你說的答案，你說的那種想要的感覺，我也有過，隻不過，我不確定這種喜歡，算不算是愛情。”她的眼神看向他。喜歡才會想要得到，可愛上了卻又會拚命想給予。他又愣住了，所以她說了這麼多，還是想要證明他不是真的愛她。剛剛被壓製住的情緒又湧了上來，他覺得他生氣了。“曾嵐，愛情有很多種，它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無論是想要還是給予，都是愛的表現形式，有人願意付出，有人喜歡得到，有人患得患失。”他眸光染上一抹暗色，深邃卻明亮。她看著他，目光微動。於是她看出他認真了，他每次開口叫她曾嵐而不是老婆或者寶貝的時候，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嗯，我同意你的說法。隻不過……”她移開了視線，看向頭頂的籃框，早已被打磨得光滑的鐵圈，在正午的陽光照耀下閃出一道潤滑的光。“隻不過什麼？”他追問，目光緊緊追著她的眼睛。她的麵色被金黃的陽光映得溫暖而美好，那麼寧靜，仿若一片平靜無波的湖麵。他看到她嘴角微微牽動，於是那湖麵便漾起一個漣漪，一圈圈地擴散到他的心裡。“隻不過，無論是想要還是給予，都不是我想要的。”她看向他，“莫嘯白，我想要的，或許，不是你能給的。”他皺起眉，臉上的神情像山雨欲來的雲圖，暗潮湧動，卻又波瀾不驚。不知過了多久，他嘴角彎起，臉頰的輪廓也柔和了許多，笑著拍拍她的頭：“寶貝，可我想要的，就是你，你給不給我？”她微微一怔，眨著明亮的大眼睛：“莫嘯白，你想要我怎麼回答你？”他伸出手去捧起她的臉，柔軟光滑的觸感在掌心，明明是溫溫的，卻不知怎的帶著幾分沁涼。他吻住她，極輕柔地，仿佛在吻一件易碎的藝術品。“你不用急著回答。因為不管你給不給，你都一定是我的。”她沒有再說話，默默地任由他抱著，感受著他胸口的呼吸起伏，聽著他的心跳。這樣就夠了吧，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日後也不會再覺得誰對誰有虧欠。她從未期待過能與他真的達成什麼共識。她隻是覺得他們需要一個互相敞開心扉的機會，像今天一樣，坦白而直接地講出內心的想法。求同存異也好，固執己見也罷，都好。兩個人牽著手走出球場，莫嘯白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個籃框，問：“老婆，你會打籃球嗎？”曾嵐點頭：“會一點，不過這些年來打得很少了。”他燦爛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那等回去了咱們一起打球吧。”“你愛打籃球？”曾嵐問。“一般。”他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那你乾嗎邀我打球？”曾嵐困惑了。“因為我想看你打球的樣子。”他笑得頑劣。曾嵐微微皺眉，低頭看路不理他，嘴角卻還是不自覺地微微揚起。遠遠地找到季姝他們的時候，便發覺氣氛有些詭異。曾嵐與莫嘯白對視一眼，急忙走上前去。不用說也能猜到，肯定是季姝又欺負楚晨了。走過去一問才知道，原來季姝的表妹孟婷婷，居然和楚晨楚大少是老相識。隻是，貌似楚大少對這位妹妹不大有印象。孟婷婷一身白色運動服，長得很漂亮，是那種青春逼人的漂亮。皮膚白，大眼睛，烏黑的頭發整潔地在腦後紮了一個馬尾。此刻的孟婷婷臉上神情哀怨中又含著期待，生動得像一個萬花筒。而站在她對麵的楚晨的臉色也十分有內容，無辜又尷尬，無奈又無助。孟婷婷看著他：“你忘了我了？”楚晨硬著頭皮乾笑，這姑娘確實看著眼熟，可這個年紀這個長相的姑娘他認識的沒有幾千也有幾百，上哪兒記得去。“怕是楚大少風流債欠得太多了，自己早就顧不上哪筆是哪筆了。”季姝冷笑著，伸出手去拉住孟婷婷：“婷婷，難道害你割腕的人就是這個人渣？”楚晨急忙擺手：“不是不是，這個真不是我！”孟婷婷咬著唇搖搖頭，竟落下淚來：“表姐，不是他……”楚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回頭看向莫嘯白：“嚇死我了。”莫嘯白仍憋著笑，拍拍楚晨，意味深長：“這次是你走運。”楚晨當即瞪大眼睛：“怎麼說話呢你！不帶這麼缺德的啊，看笑話還不夠還要火上澆油啊！”曾嵐走過去，從包裡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孟婷婷：“婷婷，今天風大，這樣哭會傷到皮膚的。”孟婷婷接過紙巾，果然不再大哭，哭喪著臉：“曾嵐姐，你也來了。”曾嵐微微點頭，又看了一眼高興。高興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拍著手笑道：“行啦，這久彆重逢感人淚下的畫麵也玩夠了吧？咱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婷婷，你這個樣子被你的學生看到了也不好吧？你等我過去幫你交代一下，咱們就走啊！”隻一個眼神就能互相理解，這樣的默契看得莫嘯白十分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