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曾嵐並沒有要刻意說什麼傷人的話。她隻是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也是她堅持了多年的觀點。可是當她看到他聽完那一句話的眼神時,忽然有些後悔。因為她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明確刻骨的傷。然後就有些看不清了,看不清他心中的所想,也看不清自己。“曾嵐,你為什麼那麼抗拒愛情?”季姝問。抗拒,原來她這種叫抗拒愛情:“我隻是不想把希望寄托在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上麵。”“愛情虛無縹緲嗎?曾嵐,睜開你的眼睛看看這個大千世界,人間煙火,滄海桑田,有哪一個人沒經曆過愛情,又有哪一個人不向往愛情。為什麼那些狗血俗套的童話故事有那麼多人愛看,因為它們都在歌頌愛情。”“人們歌頌它,向往它,不就是因為得不到嗎?”“得不到就是因為它珍貴啊,曾嵐,我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有時候你身上總帶著一種反社會的情緒。想要有個人愛你一點都不可恥,因為我們每個人都一樣。”“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期待他愛上我,然後六個月之後再依依不舍地分開?”“我理解你的顧慮,期待莫嘯白對你長情確實有風險。連楊繆都能出軌,更何況他這個劣跡斑斑的妖孽。”聽到楊繆,她心中忽然一陣刺痛。目光陡然一滯。季姝又何其聰明,一眼就看出她情緒的變化:“所以說到底,你不過是在逞強。曾嵐,你是被楊繆傷到了,所以不敢再對莫嘯白賦予期待。我說得對嗎?曾嵐,我以前一直以為你對楊繆隻是革命感情,沒想到,原來你愛過他。”她被季姝的話說得心中一動。原來她愛過楊繆?心中有一萬個反對的聲音,可她還是沉默著承認了。“我真不知道是該替你高興還是該擔心。我以前一直擔心你根本就不會愛上彆人,現在這個顧慮打消了,可我又擔心你被那個渣男傷過一次就徹底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了。”她垂下眼睛,苦笑道:“彆把我說的跟個苦大仇深的棄婦一樣行嗎?我現在過得很好,婚姻生活也很順利。”“曾嵐,樂觀是好事,但婚姻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季姝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季姝的最後一句話一直留在她腦子裡,回家的一路都在想,卻仍是有些迷惑。她想不明白的是婚姻的含義。用最粗俗淺顯的話說,婚姻就是一男一女兩人搭夥過日子。在法律與道德層麵,婚姻是對一對男女關係的一種保障,權利義務的協調配合。從社會學人倫角度而言,婚姻象征著普通人作為社會基本一員對於社會群體意識的一種服從。而對於她,拋開了社會風俗、法律道德、人倫觀念,婚姻究竟意味著什麼?她回到家門口,拿出鑰匙,走進門就聞到一陣飯菜的香氣。她順著味道走過去,完全愣住。廚房裡一個高大筆挺的男人背影,正有條不紊地在切菜,砂鍋在爐子上煮著,裡麵翻滾著令人垂涎的香。他轉過頭,見到她絲毫沒有意外,隨意一笑:“你回來了?準備吃飯吧!”她仍望著他出神,然後忽然明白了,其實婚姻於她而言,就是回到家時,多出來的一個人。“怎麼了老婆?”他手指在她發呆的眼睛前揮了揮。“啊,沒事。隻是有點意外,你會做飯?”她微笑著。“小看我了吧?你老公我可不隻有床上功夫!”他說著猥瑣的話,卻笑得頑皮如孩童。她微微皺眉,故意做出個嫌棄的表情,嘴角卻仍是笑著的。看來他並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情生她的氣。不知怎的,心中輕鬆了許多。“看吧,嫁了我這個絕世好老公偷著樂呢吧?哎,彆忍著了,放開了笑吧!”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手上沾著的番茄汁故意粘到了她臉上。“你往我臉上抹什麼呢?”她說著便伸出手去要擦。他卻抓住她的手,趁機吻在了她臉上:“都舔乾淨了!”他笑得頑劣。她厭惡地用手背使勁兒抹了抹被他親過的臉,逃也似的跑出了廚房。身後傳來得意的笑聲。進了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才發現自己的臉頰已經紅得跟番茄一樣了。於是又對著冷水衝了衝,暈漲的腦子才漸漸冷靜下來。她這是怎麼了。冥冥中腦子裡浮現出幾個字,被愛情衝昏了頭。她全身一個激靈,做了個深呼吸。拿了一張麵紙擦乾了臉,又無奈地對著鏡子笑笑。被愛情衝昏頭什麼的就算了,她這是被他挑逗得雌激素分泌過剩還差不多。走出衛生間就看到他已將餐桌布置好,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他摘下圍裙,臉上仍掛著笑:“怎麼,被我感動得流淚了?”她皺著眉笑笑,忍不住還嘴道:“可不是嘛,淚流滿麵。”他給她盛了一碗雞湯:“還沒嘗到就這樣了,那一會兒喝了我燉的雞湯不是得感動得飛上天啊?”她笑著嘗了一口,香味淳濃,確實對得起這賣相。於是很配合地說:“我要飛了,你快給我戴上翅膀。”他眉毛一揚,露出狡黠的目光:“不著急,寶貝,晚上我就帶你上天堂。”她白了他一眼,沒理他開始吃飯。“老婆,你最近眼眶都陷下去了,看來是太辛苦了,得好好補補。我心疼你吧?”他自顧自地說。這話說得太甜太膩又太順,她怎麼聽都對其真實性抱以懷疑。可他字麵上的意思又都是符合實際的,她確實是她老公,她最近也確實很辛苦,作為她的老公心疼她倒也合乎情理。可是,他們才結婚幾天。她的眼睛看著他那張平和自然又俊朗的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關於你昨晚說的話,我想了一天。”他察覺到她的變化,開口說。“然後呢?”她等著他的下文。“就算愛情對你來說是發生概率極低的事件,就算你不在乎我愛不愛你。”他頓了一下,“曾嵐,我也還是愛你的。而且我要讓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她錯在哪裡?她皺起眉,細細掂量著他的話:“我錯在哪裡?”“嗯,我會一點點讓你自己明白的。”他嘴角一斜,“反正咱們的結婚是個實驗,從實驗裡學到點經驗不是挺好嗎?”“所以你做的這一桌子飯菜,是為了教育我?”她猶豫著問。“今天是第一課,讓你知道你的丈夫不隻是一個擺設,他還會關心你。”他笑著說。曾嵐凝視著那如墨浸水的雙眸許久,也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好,既然這樣那我也要向你證明,我沒有錯,因為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他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她背後,伸出雙臂摟住她:“寶貝,這些都是小事。我的終極目標,是要你愛上我。”原來他已經愛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