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劉秀芬之死(1 / 1)

狹路 不喜蘆葦 2441 字 3天前

今日天氣不錯,才八點不到已經日上三竿,蘇粒想著把房間裡的被子都拿出來曬一曬,這不剛捧著兩床被子走到陽台,就聽見有人在叫她。“唉!小蘇!起得挺早啊!”蘇粒聞聲看過去,隔壁的隔壁,熱情的中年婦女正對她招手,嘖,有點眼熟,哦想起來了,是那倆活寶的媽,於是乎蘇粒也招手示意,報以一個尷尬的微笑給她。章一琴見蘇粒搭理她了,自顧自打開了話匣子,“今兒天氣不錯,確實是曬被子的好日子,我家紅雷一大早出門的時候還叮囑我把他那枕頭也曬曬。”蘇粒心念一動,李紅雷也一早出去了?她鋪好被子,問:“姐姐,他們去乾嗎了啊,我醒來就沒見江沅了。”說者無意,聽者有意,章一琴聽著他倆昨天睡一起,捂著嘴又咯咯笑了起來,蘇粒一陣惡寒,心想至於麼。章一琴又從洗衣筐裡拿出條洗好的毛毯,在陽台外麵抖三抖,掛在晾衣杆上,衣擺上夾了好多夾子,她拿了一個給毯子夾上。她說:“這不淩晨接到任務了嘛,要去穿岩峰救人,聽說是雨停了終於有信號,公安才接到求救電話,叫了陸野救援隊的人一起。江沅是一隊隊長,當然得去的。哎喲妹妹,小江這孩子心細,肯定是不想讓你擔心呐,任務完成了肯定就回來了啊。”蘇粒點頭,原來又是秉著人道主義精神去救死扶傷了。啊,越想江沅這人越靠譜。嘖,怎麼又想到他了。煩人。章一琴見她被子曬得有模有樣,忍不住誇她:“妹妹,你很賢惠啊,小江有福氣了。”妹妹?敢情把她也當家屬了嗎?蘇粒看著章一琴,心底突然湧出一股詭異的自豪感,聽著有點順耳是怎麼回事。然後,她學著章一琴的口氣也回了一句:“哪裡哪裡,客氣了。”蘇粒心想: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曬個被子不足掛齒啦。哼,而且她蘇粒從來沒給彆人曬過被子呢,江沅當然是有福氣了。江沅出任務去了,蘇粒不是很想出門,回屋子裡轉了一圈,想起那日還未看完的資料。江沅的電腦沒有密碼,但卡是真的卡,一分多鐘才彈出主頁麵。電腦屏幕是係統自帶的綠色風景照,葉子發給她的文件夾就保存在桌麵。蘇粒百無聊賴的撐著下巴重新一頁一頁資料看過去,看到剪報上的圖片時,滑動鼠標的手頓了下,隨後點擊放大,三人都是特寫,放大直接就模糊了。蘇粒鼻子籲氣,看著楊越櫻的圖片有點愣神,這基因還是強啊,祖孫三代長得也太像了。楊越櫻,席輕湄,江沅。一點席家那種富貴流油的樣子都沒有,三人都是麵紅齒白,女人麵相精致小巧,到了江沅,更是彆有一番味道,五官長開不少,但眉眼還是傳承了自己的母親和外祖母。文字資料過了好幾遍了,蘇粒也沒有再拘泥於此,點開最後一個文件夾——後續補充資料。文件夾裡有文檔,有圖片,黑白彩色皆有。蘇粒先點圖片。點開第一張,蘇粒就忍不住坐直了身體,屁股挪了個舒服的位置,“我去,這個葉子.....還真是什麼都能搞到。”每張照片底下都都有標注年份,是按時間來排的。頭張黑白照片裡是席家的一張全家福,清晰度很有限,大概是晚清時期,男士基本都留著辮子,女士的旗袍寬鬆大度,顯得十分臃腫。人數不少,蘇粒大概數了數有小二十個人,看來早期席家在江南已經就是個大戶。這應該是席家有記載的最早的全家福了。接下去的幾張是席家少年們的照片,有留辮子,也有短發,蘇粒在短發少年上多看了幾眼,不出意外他就是席輕湄的太爺爺,聽說就是他帶著席家發了財,席太爺留過洋,所以隻有他剪掉了辮子。席太爺娶了三個老婆,每個老婆他都有合影,大老婆是原配,很早就死了,生下的孩子也在幾十年裡相繼去世,後人散落在全國各地,和席家早已無瓜葛,走這條線的意義不大,蘇粒都能想到,所以葉子這邊也沒有做很瑣碎的贅述。二房就是席君堯這邊,他是次子,上麵還有個姐姐叫席君柔。席君柔一生未嫁,對席君堯的孩子很上心,席飛雲和楊越櫻死後更是照顧席輕湄到16歲。而席君堯也因喪子之痛大病一場,一直蝸居在紹城養病,他還沒有去世,活到現在,已經超一百歲了。席太爺跟二房的合影挺有意思,席君堯竟然坐在自己母親的位置上,而母親跟姐姐站在父子倆身後。看來席太爺真的很喜歡這個兒子,地位赫然跨越在自己二老婆之上。不過也難怪,那會大家族的階級製度,重男輕女的思想也就見怪不怪了。蘇粒拿出手機將照片依次拍下來,下次就不用開這辣雞筆記本了。最後是三房。三房年齡明顯比前麵兩個小了很多,跟席太爺的結婚照顯得有點彆扭,不像是夫妻,更像是父女,她看上去隻有15歲?還是16歲?那會已經有婚紗了,小巧的女孩穿著與自己身材並不相符的婚紗,僵硬的挽住席太爺的手。三房生了兩男兩女,後麵隻剩一男一女,估計是夭折了。三房在幾十年前的社會家庭變遷中,急流勇退,想的也通透,在生意中做不了主,也沒什麼地位,拿著錢直接離開了紹城。葉子跟江沅說,席家人不願意接受采訪應該指的就是三房這一脈了,沒有什麼交集,也不願意多有交集。再後邊,是彩色照片了。三房後人基本都是生活在國外,衝浪,潛泳,滑雪,十分的西方做派,看來那筆錢豐厚,這一脈也算是沒有斷,一直延續了下去。最後一張,是葉子跟還生活在國內的三房後人的合照,身邊的男人露著八顆牙的招牌笑容,笑意中帶著一絲靦腆。蘇粒麵色陡然間僵住,滑動鼠標滾輪的手指反複磨捏,不停放大再縮小。她沒看錯,那確實是鄭文樂。她在現實世界的相親男友。在這邊,他叫鄭能。蘇粒深籲兩口氣才慢慢緩過來,“謔,這事情可真的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刑偵大隊比江沅想象中要熱鬨一些,手頭的案子一件又一件,工作人員拿著文件夾在江沅麵前頭也不抬的路過,期間還會有新進來的嫌疑人被警察壓著進審訊室。江沅站在大廳中央,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右肩膀依舊隱隱作痛,連著到脖子那一塊都無比僵硬。他拿左手拍著右肩,站到一旁,側眸平靜掃視著眼前的一切,腦子裡卻閃過許多的畫麵,在他聽到劉姨的死亡時間時,他第一彈出來的想法竟然是蘇粒怎麼辦。蘇粒這個身份不能被暴露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作假的身份證,經不起公安的推敲。所以他不能全部實話實說,要將蘇粒這個人透明化,要顯得根本不重要,到沒必要和警方說出這個無關人士的程度。但如果撇去蘇粒,很多事情一旦深入調查,他的話也站不住腳。所以得賭,賭警方沒有把他當做重點人士來排調查。“你是江沅麼?”江沅背後冷不丁響起聲音,他思緒被打斷,但也很快回頭,是個中年警察,應該是電話裡那個。江沅點頭說是,放下手,站的筆直,這讓眼前的中年警察眼神放緩。中年警察胳肢窩下夾著本牛皮筆記本,態度挺好,他努努下巴,“跟我來吧。”警察帶他去了審訊室,江沅坐在警察對麵,心底壓著塊巨石,眉頭一直沒有放鬆,他先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中年警察沒有回答他提出的問題:“你和死者什麼關係?”江沅答:“我雇她照顧我母親。”“死者的屍體於昨晚十一點十分左右被人發現在護城河邊,那個時間,你在哪裡。”十一點十分,江沅擰眉思考,那個時間,他應該剛好在醫院。於是江沅說:“我在醫院,肩膀受傷了。”警察瞄他一眼,“怎麼受的傷。”江沅眼皮下意識跳動了一下,他握著紙杯,裡麵的水微微出現一個漣漪。思路也逐漸清晰,想起昨晚那個巷子,並沒有攝像頭。他說:“被放在車裡的救援設備給砸到了。有批設備不合格,領導要我運到生產商那邊換一批新的。東西沒放穩,就砸到了。”“誰能證明?”江沅的心慢慢放下來,他反問:“警官你指的是哪件事?是在醫院還是說運設備的事情?”“全部。”“醫院的話,那邊的醫生護士都能證明,設備這個,救援隊有值班人員,他們能證明。”當然,如果細查,他們會發現醫院裡有蘇粒陪著,值班人員會知道他接了個電話提早走了。中年警察和身邊做記錄的警察對視一眼,又問:“你一個人?”江沅鎮定自若,點頭:“一個人。”“劉秀芬打給你,你能想到是什麼事情麼?”江沅說:“我不知道,但我今天跟她約好,要給她紅包,她女兒生了二胎。”男警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筆錄完成,江沅看到警察收了本子,終於是喝了第一口水。想起劉姨的死,江沅忍不住多問一句:“劉姨她是怎麼死的?”中年男警察說:“溺水,她人際關係簡單,沒什麼仇家,排除他殺。隻是例行公事走個流程,彆緊張。哦對了,她是寡婦,女兒還在坐月子,家裡沒什麼人了,她女兒的意思是想讓你幫忙替她母親收個屍,她儘力早些趕過來。”江沅說可以,於情於理,憑借劉姨照顧席輕湄這麼久的份上,他也應該做。詭異地是,他竟然暗暗籲了口氣,好像是過了一場很艱難的考試。中年警察站起來,“那你跟我去法醫室,劉秀芬還放在那邊,簽字確認,就可以聯係殯儀館拉回去了。”“行。”走進法醫室裡,迎麵而來的就是有些刺骨的陰冷,江沅打了個寒噤,雞皮疙瘩直豎,法醫瞥見他的反應,理解笑笑,“沒辦法,太熱對屍體暫存不大好。”法醫走到一麵牆前,上頭都是排列整齊的小門,他拉開一個,嘩啦啦的金屬音甚至還帶著空曠的回聲,白色的冷氣隻撲江沅的臉。他後退兩步,讓到一邊。劉秀芬被水泡的發白發脹,但依舊能辨認出五官。就這麼靜靜的躺著,再無了動靜。江沅的眼眶還是發熱,前段時間還活生生的人,此時卻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確定是死者本人?”法醫問。江沅說是。“那就在上麵簽字吧。下午五點前拉走屍體就可以。”簽完字,江沅跟著中年警察又走了出去,江沅覺得有些奇怪,眼前這個警察似乎對他的事情特彆上心,甚至送他到門口,沒等江沅想出個所以然來,警察仿佛能洞察他的心,他拍拍江沅的肩膀,“小夥子長大了。”江沅不明白,“您認識我?”“陳均是我的老學長了。當初你那個繼父在福利院鬨事,是他叫我帶人過去的。陳均葬禮那會,我還看到你給他抬棺了。”江沅恍然,陳均這個名字,現在聽到,依然能使心臟變得酸脹。他朝中年警察微微鞠躬,“當初很謝謝。”是真的感謝,沒有他們,可能就沒有現在的江沅。中年警察手一擺,“說什麼謝謝,都應該做的,行了,回去的時候注意安全啊。哦還有,劉秀芬的手機你拿回去吧。”江沅點頭,跟中年警察道彆。處理完劉姨的事情後,江沅又跟她女兒通了電話,說她和她丈夫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了。臨近下午,江沅去了趟療養院,走進病房時,就見席輕湄正站在窗台邊上拿水澆花,聽到聲響,她並沒有著急轉身,以為是劉秀芬,“秀芬,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媽。”席輕湄澆水的手一停,微訝轉身,“小沅?”小沅這個小名,江沅已經很久都沒有聽她這麼叫過了。江沅輕聲嗯著,席輕湄跟劉姨的關係很好,是把她當自己姐姐看待的,看到江沅進來,她問:“有看到你劉姨嗎?”江沅走過去接過她手裡的茶杯,“劉姨不會回來了。你不能這麼澆花,會把它澆死的。”果然席輕湄問了,神態有些緊張,“為什麼呀?”話到嘴邊,江沅停頓了一會,放下杯子拿杯子裡的吸管,攪拌著泥土,“哦,她女兒生二胎了,身體不大好,要回去照顧,再怎麼樣,還是家裡人重要不是?”當然,席輕湄是失望的,但也能理解,隻是有點埋怨,“秀芬走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呢。”江沅不看她:“她沒好意思,怕讓你失望,托我跟你講聲,哪天空下來會回來陪你說說話。”聽江沅這麼說,席輕湄倒也心裡有底了,“咳,這秀芬呐,就是比較內斂。”江沅覺得今天席輕湄的精神格外的好,也不知道每天的藥有沒有在吃,他扔掉吸管,“你藥今天吃了沒。”席輕湄一拍腦袋,“哎呀,秀芬不在,我就想不起來了呀。”“藥放在哪呢?”“應該是在我床頭的櫃子裡。”熱水壺裡也沒有熱水了,江沅本想說去打一壺,席輕湄卻說去隔壁借一點就行,便拿著茶杯走出門了。看著席輕湄走出去,江沅盯著她看了一會,可能是不習慣席輕湄清醒狀態吧,畢竟大部分時間過來的時候,她總是說胡話。慢慢好轉難道還不好麼。江沅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好笑。轉而拉開抽屜,一排排的藥放的很整齊,他之前看劉姨配過藥,知道席輕湄吃哪一些。反正是要吃一堆的,劉姨還貼心的在藥瓶子上貼好每日幾餐,每次幾顆。劉姨書讀的不多,寫出來的字像是小學生的字跡,但能看出來,一筆一劃寫的認真。江沅輕歎。擰開瓶子,往瓶蓋上開始倒相應的顆數,隻不過剛倒出兩顆,江沅停住了。他動了動鼻子,湊近藥瓶聞聞,藥的味道不大對。江沅放下藥瓶,又拿起剛剛倒出來的藥,手指稍稍用力,藥片被掰成兩半,他淺淺嘗了一口,又拿起藥瓶看說明,全是英文,他雖然看不懂,但還是認得維生素B這幾個詞的。這上麵沒有。藥瓶子裡,是再普通不過的維生素B,補充營養的,江沅自己也在吃,他再清楚不過。所以,藥被人掉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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