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紹城養蠶席家(1 / 1)

狹路 不喜蘆葦 2106 字 3天前

江沅約了葉子,適逢她這段時間出差結束回來了零市,如果不是葉子之前有發訊息給他,他還想不到葉子這一茬。是葉子隻要一回零市就會聯係他,她是個依賴感很嚴重的女生,小時候被人丟棄在福利院門口的時候,是江沅把她撿回來的,江沅還記得她在院門口時,寒冬臘月的天氣,裹著的被褥是大紅花襖,她的親生父母狠心,被褥掀開隻讓葉子穿了一件單薄的背心。葉子的臉上耳朵上長滿了凍瘡,第二年快入夏了才完全褪下去。而且當初接收葉子時,她嚴重營養不良,幾乎是皮包骨,可是肚子卻漲得鼓鼓的,瑪利亞院長說像她年輕時在歐洲遇到的難民。她還怕生,隻肯讓江沅帶著,久而久之,江沅也習慣自己身後跟著個小拖油瓶。葉子這個名字也是江沅取的,江沅說遇到她是在冬天,樹葉都落完了,取個名字叫葉子,以後的今生都不會遇冷了。江沅到的時候,葉子正在點菜,感覺有人走近,葉子抬頭,一臉驚喜,“哥。”眉眼溫柔,江沅一直覺得,葉子最靈動的當屬的是她那雙大眼睛,以前瘦的時候沒肉就顯得整張臉的五官被眼睛擠開了,現在眼裡看不到流浪兒獨有的那種眼神了。江沅拉開椅子坐下,“等很久了吧。”葉子在菜單上手指點了幾個菜,讓服務員下去,“給他加杯檸檬水。沒有很久,我也剛到呢。”後麵這句話是對這江沅說的,她歪頭撐著臉,“哥,每次見你都變帥了一點點。”江沅輕笑,順著她的話,“隻是一點點?”葉子縮了縮脖子,捂嘴偷偷笑,“好吧,是好幾點。我還是點了你喜歡吃的那幾樣噢。”江沅說:“都行。你現在是真的打算在零市定下來了?”葉子:“對的,不走了。我媽去世後,我爸也回美國了。”江沅知道她說的爸媽是那對美國老夫婦,江沅前幾年見過幾次,中文說的很溜,人也好,都是大學教授。“什麼時候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葉子道:“不打緊,半年前的事了,是爸爸說不用驚動其他人,就正常的生老病死。”菜很快上來,竹筍燉肉,蟹黃南瓜,三鮮煲,酸菜魚,這家店麵是老字號了,江沅記得他挺小的時候就開業了,吃過一次感覺味道挺驚豔,哪天有空了就會過來吃上一遍。幾口下肚,家常磕了一點,江沅放下筷子,葉子夾了塊魚肉放進嘴裡,餘光瞥見江沅拿水潤喉。“你有事要和我說?”“葉子,我記得你在浙江電視台工作過。”葉子又夾了片筍放在米飯上麵,點頭,:“是啊。”江沅:“你們一般會做哪方麵的記錄片,旅遊?人文?還是什麼?”“都有吧,主要是人文為主,比如說浙江境內的一些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之類的古村落古文化之類的。說到這個,我當初在那邊實習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去做文化紀錄片的外景記者。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呀?”江沅晃著茶杯,盯著裡麵零散的檸檬肉,恰好擋住了他漸深的眸色,放下杯子時,他神色恢複如初,“我可能有我身世的下落了。”葉子啊的一聲,她之前回去福利院有聽院長提起過江沅的一些事情,但院長似乎對江沅的身世忌諱莫深,隻提起過當初那個揚言要買下整個福利院的男人已經意外去世了。林石的大放厥詞,葉子也是有印象的,她那會還小,趴在臥室的窗台上,隻看到江沅單薄的背影對抗著那個狂妄的中年男人,最後還驚動了警察,反正是鬨得挺大的。院裡大一點的孩子說,那人是江沅的後爸,要把他帶回去,江沅不肯,還說那麼有錢江沅不回去是不是傻。江沅把那個男生打了一頓,葉子第一次看他生氣,看他發怒,甚至口不擇言:“要回去你回去啊,你想要錢你就跟這個老變態回去,你死的時候我一定給你來上柱香。”那會葉子聽不懂,隻知道生氣的江沅太恐怖了,院裡的孩子之後再也沒提過這件事了。再後來,他們這些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出去,就連葉子也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後,如果不是江沅主動提起。“那你需要我幫你什麼忙?”看江沅慎重其事的樣子,看來是挺要緊的了。“我需要關於紹城養蠶席家的詳細資料,越詳細越好,不管是現有記載的,還是野史,都給我。”江沅說完後,就見葉子的表情變了,變得微妙,看得江沅心裡有些犯嘀咕了,“怎麼了?”葉子:“你說巧不巧,我實習當外景記者那會走訪的就是紹城,席家也是當時項目流程中的一個環節。我從頭跟到尾,所以印象比較深,隻不過……”葉子欲言又止,江沅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些許凝重,“隻不過什麼?”“這個席家挺奇怪的,當初生意做得那麼大,可以追溯到清末,但說破產也是很短的時間,那會銀行貸款之類的也沒有說上黑名單,就直接宣布破產了,解散了員工。真的挺奇怪的,幾十年過去,那會的資料其實挺少,經濟方麵也查不到太多的東西了,就隻剩下一座空的老宅,名下的絲綢工廠倒還在運作,但都是切割成一個一個的小作坊了。反正挺讓人唏噓。等會我回去,整理好資料發給你吧。哥,你是席家的……後代啊?”葉子後邊還加了句自個兒的私心,她記得席家早就在幾十年前就四分五裂了,傳下去的好像就三房那派,但都是移民國外,當初想要聯係國外那邊,他們大都挺不願意提起以前的事情的,也沒接受采訪,席家這條線也就寥寥帶過了。但葉子那會挺上心,有的沒的資料還整理了許多。江沅難不成是三房那邊遺留下的後代?這麼大的一個家族分割後的財產肯定也是數也數不清的,祖祖輩輩都是富得流油,外麵留下幾個私生子也不是說不可能。當然這話葉子沒說出口,江沅也能猜得出來她心中所想。江沅倒也沒放在心上,自嘲的搖搖頭,讓服務員過來加了水,一飲而儘,他突然渴得慌,葉子說的這些和席輕湄說法有出入。葉子說席家沒有上過黑名單,照理說他那所謂的外祖父母應該是賭博虧空借款去填補公司的漏洞,錢還不上才導致公司的破產,即便過去幾十年,但這不是小事,應該都是公開透明的才對,可葉子字裡行間沒有提到賭博。席家是在隱瞞什麼嗎?“咦,下雨了。”葉子突然說了一句。江沅掐斷思緒,也看向窗外,毛毛細雨,但也有人撐起了傘。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亮起的路燈灑下一片片路人的倒影。零市夏天挺愛下雨的,一下就沒個停。又聽葉子一陣驚呼,“哎呀哥,我沒帶傘。”某個人似乎也沒帶。——蘇粒晚上唱了挺久的,下場時喉嚨隱隱有股燒灼感,抬頭看向上麵360度全景透明觀測包廂,燈已經暗了。去吧台讓服務生給她一杯冰水,可年輕的服務生笑盈盈遞上來的卻是溫的,還很友好的解釋,“老板吩咐的。”蘇粒挑眉,沒拒絕,“謝了啊。”一口乾的架勢。放下杯子後,她瞄到牆上的時間,也挺遲了。走出來才發現雨下的不小,雨絲飄到她腿上涼颼颼的,還是不冒雨淋回去了,這身體經不起折騰。這麼想著,蘇粒幾欲回頭去前台借把傘,然後就聽到有人叫她:“蘇粒。”來人撐了把墨藍色的長柄雨傘,雨水經白熾燈反射,打在傘麵上,亮眼的緊。傘下的男人依舊穿著下午送她過來時那件黑色中袖,衣擺塞進了修身的長褲裡。傘抬高了一點,露出了整張臉,麵容俊朗,眉目清晰。雖然和江難是同一張臉吧,但短短幾日相處下來,又覺得和江難是天壤之彆。一個麵目可憎,一個秀色可餐。江沅是後者。蘇粒又是嘖嘖兩聲,微微歪頭,雙手往後一彆,毫不客氣地流露讚美欣賞之情,“江沅,有沒有和你說過,你這個樣子很容易誘人犯罪啊。”沒等到江沅的回答,反而他身後又冒出一個頭,緊接著是兩條筆直的長腿,蘇粒目測第一感覺比她還要細一點。“哥?你就是要來接她?”還是沒來得及聽到江沅的回答,蘇粒不客氣地替他回答,語氣不善,“你有意見?”葉子依舊躲在江沅後麵,蘇粒看到她抓著江沅的胳膊,十分明顯的宣誓主權,太幼稚了。蘇粒又想翻白眼沒有再在這點上堅持,而是疾步冒雨走下樓梯,頭也不回的越過江沅和他身後的女人,“回去吧。”剛走兩步,就被人用手拉住胳膊,蘇粒餘光一掃,就見江沅不知從哪裡又拿出一把短柄雨傘,“傘拿著。”蘇粒目光深了些,夾雜著些許複雜,而江沅眼眸未動,在要她撐傘這點上似乎格外執拗。雨水確實有點糊眼,行吧。蘇粒坐在車後排,沉默的拿著抽紙擦小腿,她沒搭腔,剛才也沒打算去坐副駕駛,隻是那個叫葉子的女人不動聲色在她快走到車邊上時,竟然把她擠到一邊,路麵濕滑,要不是她一個踉蹌沒站穩,蘇粒搶座位就沒輸過彆人。車裡嘰嘰喳喳挺熱鬨,大部分都是葉子在講,江沅在聽,偶爾他附和幾句。葉子半個身子都側向江沅的方向,像是才發現後邊有點狼狽的蘇粒,拿出手指戳戳江沅堅實的胳膊,“哥,這個姐姐是誰啊?”蘇粒動作一停,抬眼,“你知道我幾歲嗎就姐姐姐姐的叫?”葉子明顯被她嗆嘴的話搞得一愣,從方才到現在,蘇粒話不多,但句句帶刺,她自問了解江沅的朋友圈,江沅以前的戰友以及現在救援隊的幾個隊員,她都是認識的。可這個蘇粒是突然冒出來的,長得還漂亮,看到她的第一眼,葉子心中便警鈴大作。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敏感多疑的,不僅是葉子,蘇粒同樣也是,當然她的感覺就是葉子喜歡江沅,那眼珠子就差沒粘在他身上了。“葉子我先送你回去。”江沅在綠燈亮以後掉頭往另一個方向開,葉子奇怪,“不先送客人嗎?”客人。蘇粒笑了。葉子擰眉,“你笑什麼?”蘇粒聳肩,“想笑就笑咯,犯法嗎?”葉子又是一肚子氣,“你!”江沅大概是覺得吵了,蘇粒看到後視鏡裡他看了自己一眼,蘇粒眉頭一揚,往後一倒,索性閉目養神了。可能是真的累了,閉著閉著蘇粒真開始打盹,但隱約能聽到葉子的聲音,似乎在吐槽她,江沅說了句:“她嘴巴比較刁,人不壞。”葉子下車時的關門聲把蘇粒吵醒了,她伸了個懶腰,迷糊道:“你那小跟班走了?”“走了。”“你怎麼不跟她說,我住在你這?”江沅又從後視鏡裡瞥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沒說。”“不然她問你為什麼不先把我送回去?”江沅噎住,他在開車,心思都看著前麵,蘇粒有一句他順著接下去罷了,經她這麼一提醒,他也沒打算隱瞞,“讓她知道你住在我這有點麻煩。”“是女朋友啊?”“不是,就是一起長大的妹妹。”“噢那我知道了,她喜歡你,你又不想她傷心你帶了其他女人回家。中央空調當的可以啊。”“不是。”沉默半秒,江沅叫她:“蘇粒。”“嗯在呢。”“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厚臉皮。”蘇粒不惱,雙手疊在腦後,“有啊,好多呢,江難還說過我不要臉。”氣氛一下子變了。蘇粒講完後江沅沒有立馬接話,而是一路開車到宿舍門口,他熄了火,沒有回頭而是看著前方,“你不用時時刻刻像個刺蝟,逢人就先逮上去咬他一口,讓彆人怕你,其實很多時候,他們並沒有惡意。”蘇粒開門動作一頓,本來燥得像是長滿了荊棘草的心稍稍鬆了點,但也就猶豫了那麼一會,利索地下車,站在車頭,無聲擺手示意,手插褲兜,走了進去。蘇粒性子傲,不會低人一頭,張牙舞爪的,可江沅覺著她隻是一頭困獸,鑽了一個很長很複雜的牛角尖,始作俑者,或許就是那個叫江難的男人,所以連帶著對他,都會不自覺帶著一股敵意,隻是這個情緒是下意識的。江沅覺得,蘇粒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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