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腳步將近，天氣漸漸炎熱起來，知了叫個不停，淺蒼各班也都進入了期末衝刺階段。雖然每個班級的牆上都裝有四個大風扇來回吹，但還是把不少學生熱得汗流浹背，心浮氣躁。一時之間，紙折的小扇子多了起來，還有學生拿出了電動小風扇吹涼，惹得眾人紛紛羨慕。還有蘇明澈這樣的怪咖，自己拿了個圓規和風扇頭，自己動手自製了一個手動小風扇，讓林桑染甘拜下風；還有既沒風扇又嫌棄扇子風小的男生，課間就會一窩蜂跑到水房，嬉笑打鬨著往彼此的臉上身上潑水。林桑染端著一盆擦黑板後的臟水走到水房，左避右躲，結果沒留神，迎麵兩個男生正打鬨著，其中一個一躲，小半盆水就劈頭蓋臉地潑了林桑染一身。她穿著單薄的純棉白色校服半袖，這下緊貼在身上，內裡被看得清清楚楚。林桑染的暴脾氣馬上就要發作，忽然有人繞到她麵前擋住兩個男生的視線，把一件校服外套披到她的肩上。“把拉鎖拉上。”蘇明澈提醒她，戴著白手套的手順勢接過了她手裡的水盆。林桑染聽話照做，他的校服外套好大，袖子也長，把她包了個嚴嚴實實。迎麵遇到一個同班的女生，好奇地問她，“桑染，你臉怎麼那麼紅，是不是中暑了呀？”“沒有沒有。”林桑染聞到衣服上一股洗衣液的淡淡茶花香，甩著兩個袖子像個唱戲的飛快地跑回了教室。葉梓顏摸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有空嗎？有關於林桑染的事想和你談談。消息是發送給魏禾優的。放學之後葉梓顏和魏禾優在咖啡廳見了麵。這兩個平時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因為林桑染湊到了一起。“我知道你很關注林桑染，”葉梓顏開門見山道，“但是林桑染平時還是和蘇明澈待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但我能幫你。”“為什麼幫我？”魏禾優問道，“我又不是傻子，你總要有些動機，不然僅一麵之緣，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幫我？給我個理由。”“平白無故？”葉梓顏還是淺淺笑著，“我可沒說平白無故，我無意中聽李老師說過，每隔兩年省隊就會給各大高中一個進入省隊特訓的名額。我的條件是你得指導我，讓我在接下來的排位賽，確保一定能打贏林桑染。我和蘇明澈認識了好幾年了，我希望林桑染離他遠一點。正好成人之美。”魏禾優打量著葉梓顏，看不透她在想什麼，衡量了一下發現自己也不吃虧，“我能指導你，但至於能不能成功，這取決於你自己的悟性和練習。”“我懂。”葉梓顏點點頭。魏禾優說出自己的困惑，“你說得輕巧，我和你們又不在一個班級。”“但是你會跆拳道啊。”葉梓顏提點他，“蘇明澈紙上談兵，這一點上你就贏了。”魏禾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有一段時間沒出現的魏禾優重新出現在高一6班門口。每周一、三、五下午都有跆拳道生專項課，林桑染和葉梓顏會結伴去體育館。魏禾優基本上每次都在體育館門口等候，手裡拎著兩瓶水。幾乎每次林桑染一單獨出去，魏禾優都會出現在教室門口、學校門口、體育館門口。每次魏禾優都說湊巧。林桑染發現最近蘇明澈也很奇怪。魏禾優來找她討論跆拳道的事，蘇明澈就會拿著板擦擦黑板。她和魏禾優說了十分鐘，回頭一看蘇明澈黑板也擦了十分鐘。擦了幾次課代表都不樂意了，和蘇明澈抗議，“蘇明澈，老師讓我課前把提問內容寫上呢，你怎麼都給我擦了？”梁亮亮來找她打聽葉梓顏的聯係方式，蘇明澈就拿了本書，靠在離他們不遠的窗台看書。也不知道看沒看進去，反正半天沒有翻過一頁。其他男生來找林桑染的時候，蘇明澈總會準時出現，不是倒垃圾就是去水房換水，總是不可避免地路過她身邊。總之就是每次她和彆人說話的時候，蘇明澈都會看起來漫不經心地“湊巧”路過她身邊，湊巧出現在體育館門口、學校門口。蘇明澈還會和魏禾優麵麵相覷，對視著露出一個禮貌又意味深長的微笑。林桑染一頭霧水。臨近期末，跆拳道專項的訓練也開始減少，尤其是本學期的跆拳道期末考核已經結束，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課的訓練也取消了。這天下午第7節課結束，林桑染做完了生物老師留的兩張試卷，甩甩酸疼的手。忽然接到李老師的通知，讓她和葉梓顏速去體育館。原來暑假期間有一個進入省級隊特訓的名額，跆拳道專項班共三個，可通過老師推薦或者自薦的方式進行校內比賽，公平起見，以三天後的校內排位賽為準，誰最優秀，誰就去。想要進入國家隊，進入市級省級隊幾乎是必經之路。林桑染暗暗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先不說其他班級的精英，李老師這個班，葉梓顏就是她最大的對手。林桑染和她交手的次數不太多，前幾次也都因為舊傷等原因輸給了對方。也就是說，兩人從未好好地對戰過一次。葉梓顏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是好像從未真正認真對待過比賽。放學之後，林桑染略顯疲憊地回了家。還沒上樓，大老遠就看到自己家那棟樓每一層都有忙碌的身影，大街上賣水果的，賣小吃食的，還有放學回家的學生擠在賣烤腸的小攤前，眼巴巴瞅著案板上的食物。林桑染一眼看到自己家廚房的窗戶開著，滿街飄起一股飯食的香氣。她買了兩根烤腸，特意叮囑多放自然多放辣，然後一邊吃一邊上了樓。一推門，門沒鎖，林父正在廚房圍著圍裙做飯。自從那次林桑染被壞人綁架，林父再也不敢怠慢，總是早早就回來了。前不久林桑染因為練習跆拳道受傷，兩個人又不歡而散。林桑染冷靜下來想了想，理解其實林父隻是怕她受傷。林桑染那陣子非常聽話，在家裡乖乖呆著養傷。好脾氣的和林父說明了自己的想法，並且保證自己會照顧好自己，之後儘量不弄出這麼危險的事情。林父也拿她沒辦法，知道自家女兒決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也就同意了。林桑染湊到廚房一看，順手摸了一片火腿塞進嘴裡。林父抬手就要打她，“洗手了嗎？”被林桑染輕巧地躲開了，她撇撇嘴，“怎麼又是蔥香牛肉麵啊？！”林父頭也不回，“愛吃不吃，小孩子事還不不少，忒會挑揀！我們那年代……”“我們那年代特彆貧窮……”林桑染捂住耳朵接過話茬，“您彆說您那年代的貧窮光輝事跡了，我都會背了。”見林父再次抬起手，她眼疾手快地摸了片香腸塞進嘴裡，逃也似的一溜煙跑了。林父的思緒不由得飄回多年前。不知道每個有小棉襖的父親都這樣，無論在外麵多威風，多大的職位，你也隻是這個麵團一樣小姑娘的爸爸。你笑她也笑；你笨手笨腳給她梳頭發，她還要責怪你薅疼她；你走在大街上，她就伸出小手握住你的大拇指；你生氣，她有本事比你更生氣，甚至把自己氣得不吃飯；你給她買玩具，遙控賽車洋娃娃，她有本事學著你都給大卸八塊；你讓她聽話有個女孩子的模樣，她爬樹翻牆摸鳥搗蛋讓你操碎心；你以為她是小棉襖，其實她是剽悍的軍大衣。那個軟乎乎圓嘟嘟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忽然就長大了。“你的腿傷怎麼樣了？”林父回過神來，發現林桑染今天格外安靜。“沒事了。”林桑染低頭吸溜著一根麵條，細嚼慢咽地吃了，忽然抬頭問他，“爸，你覺得我，適合跆拳道嗎？就是……我在跆拳道方麵有天賦嗎？”林父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天賦並沒那麼重要，努力更重要。我呀，隻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林桑染心頭一暖，沒說話，咬著筷子在思索什麼。平平安安就好，可是她也想成為父親的驕傲。最怕父親不相信她，她自己也達不到想要的模樣。最可怕的是比你優秀的人比你還努力。是自己還不夠努力嗎？沈清喬，自己真的能打敗她嗎？第二天林桑染又訓練到很晚，她心裡還盛著對自己的懷疑和憤懣，和對沈清喬的羨慕。然而能做的，隻是一個人對著空無一人的體育館，一遍又一遍地看沈清喬和自己的比賽視頻，然後一遍遍地練習著基本腿法。不行，太慢了。腿速太慢，身姿不穩。小動作太多。狀態也不夠好。林桑染越來越沮喪，還惦記著三天後的校內排位賽，心情更糟了。直到練習得精疲力儘，林桑染感覺自己的腿都有點抬不起來了，才停下休息。然後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林桑染收拾好東西就出了校門。夏天的傍晚，街上各處都是小吃攤，燒烤攤大排檔。林桑染一路循著香味拐進了一家火鍋店，點了一大堆肉，一份拉麵。服務員問道，“您幾位呀？”林桑染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位。”那服務員有點尷尬，還沒等說話林桑染就打斷他，“放心，我心裡有數，我吃得了。”網上有提到孤獨分為多個等級，其中一個人吃火鍋也在其中。不過林桑染自己倒沒覺得。很快菜就上齊了，一碗涮羊肉下肚，吃貨林桑染的不快暫時都消失了，大快朵頤起來。鍋裡還剩最後一個丸子，林桑染剛伸筷子要夾，一雙筷子忽然從對麵伸過來，精準地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