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會的林桑染情緒穩定了,肚子忽然不合時宜地叫了兩聲,她頓時臉更紅了。“餓了?”魏禾優眉眼彎彎地拽著她的手腕,“我請你吃飯吧。”夕陽下少年的眉眼流光溢彩,從指尖傳來溫暖的溫度,本想拒絕的林桑染就不由自主地跟著他進了一家乾淨的小餐廳。這是林桑染第一次和魏禾優一起吃飯,她頓時覺得不自在。魏禾優絲毫不介意林桑染吃得多,格外貼心地點了好多菜。服務生好心地提醒可能菜太多兩人吃不完,林桑染緊張地看著魏禾優,後者隻是微微一笑,“謝謝提醒,我飯量比較大。”一句話就緩解了林桑染一半的緊張,不知為何她卻想起,蘇明澈給她補課帶她吃飯的時候,說的那句“放心,她絕對不會剩飯”。“學長,謝謝你啊。”林桑染眼睛裡的紅色未退,眼皮微腫,有些無辜的可愛,一邊大口吃著剛上來的蛋糕,腮幫子鼓鼓的。魏禾優笑而不語,把另一杯蛋糕也挪到林桑染麵前,才溫溫柔柔地開口,“能和我說說今天為什麼哭嗎?”林桑染正在往嘴裡送的勺子停住了,過了一會才慢慢地把今天的事情說了出來。魏禾優眉頭一皺,“私下用跆拳道決鬥,還把學生胳膊踢骨折了。這事明天老師就會知道。你們幾個肯定會挨罰。”林桑染低著頭囁喏道,“是我的錯。”“學習跆拳道是讓你們強身健體,不是好勇鬥狠。”魏禾優提醒她,忽然想起了最近的事,“如果這件事不是你做的,找個機會道個歉就好了。沒必要一直讓自己受委屈。”林桑染沒吭聲,她害怕未知者泄露蘇明澈的秘密,因此不敢和蘇明澈說出實情。手機一陣震動把林桑染拉回現實,她一看來電顯示“爸爸”兩個字,一時之間還在氣頭上,而且不知道如何麵對林父的批評,就握在手心裡任由它震動。“你爸爸打來的?”魏禾優試探著問,然後小心道,“你爸也是擔心你。”林桑染點點頭,收了手機,一邊吃一邊想起了幼時的記憶,“我爸奉行‘棍棒底下出人才’。我記事以來,他就每天耷拉著個長臉,嘴繃得緊緊的,默不作聲地看著你。”林桑染說著還停下來學了一下,“小時候我逃了舞蹈課,他回家把我胖揍一頓;我淘氣上高牆上玩把腿摔了,回去又是一頓打;和同學出去玩回家晚了,等待我的依舊是我爸的木棍。我習慣了。更何況他做飯還那麼難吃,惟一拿得出手的,隻有一個蔥香牛肉麵。”說著說著林桑染忽然有點難過,眼眶又紅了,剛要開口,嘴裡忽然被人塞進個草莓,還沒流出來的眼淚直接被堵了回去。“說什麼傷感的話題啊!”魏禾優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往出走,“跟我來!”魏禾優帶林桑染來的,是附近新開的一個遊樂場。在射擊攤前,旁邊的遊客總是打不中幾槍。林桑染是個身體素質奇佳的好苗子,交了20塊錢,10發子彈發發打中氣球。把旁邊遊客氣走了。連著玩了兩場後,攤主對著魏禾優無奈道,“我這裡的玩偶您隨便挑,小姑娘太厲害了,小哥你看能把這姑娘帶走嗎?”林桑染挑了個玩具熊,抱著不甘心地走了。兩人接著來到了打拳遊戲機旁,打拳遊戲機分為輕量、重量級和超重量級三個級彆。最高累計紀錄是1550。前兩個林桑染輕鬆地全部打滿級了,最後一個超重量級的試了兩次,數字都停在569紋絲不動。林桑染定了定神,最後一擊估計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隻聽砰的一聲,一拳打到了600。總積分1580,勢如破竹地破了人家的記錄。看得圍觀的兩個女生一愣一愣的。林桑染沉浸在遊戲中,暫時忘卻了那些不快的事。每一次出拳或是射擊,都好像發泄出心中的憤懣。結果動作類遊戲玩差不多都玩過了,林桑染拉著魏禾優跑到了一個小型過山車下麵,卻見一直淡定的魏禾優,臉色忽然有點難看,甚至有點腿軟地往後退了兩步。“學長,我們坐這個吧!”“不了不了,學長老了,”魏禾優連連擺手,拒絕了林桑染的盛情邀請。結果不留神被後麵排隊的人擠了進去,被林桑染順勢拉上了“賊船”。小型過山車並不太高,多數是情侶或者父母帶著小孩子坐一排。魏禾優佯裝鎮定地正襟危坐,雙手卻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褲子。“學長,安全帶扣上。”林桑染出聲提醒他,他這才反應過來應了一聲,乖巧地扣上了。林桑染和魏禾優的前排坐了一對帶孩子的父母,小女孩生得非常軟萌可愛,穿著碎花裙撲在她爸爸懷裡不起來,那爸爸鼓勵她,“你看後麵坐了個帥氣的小哥哥,人家都不怕,你也學學好不好,我知道你最棒了!”魏禾優不自覺咽了口口水。結果過山車一開,正襟危坐的魏學長就閉上了眼睛,緊緊揪著自己的褲子。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一邊尖叫,一邊毫無形象地一把抓住林桑染的胳膊,就差鑽到她懷裡躲起來。林桑染滿臉黑線地提醒道,“學長,還沒到最頂上。”魏禾優偷偷睜開眼,正好看到過山車一躍而上到最頂端,然後瞬間俯衝而下。“啊——”弱小無助的魏禾優失聲尖叫,縮成了一團,像個樹袋熊一樣抱住了林桑染的胳膊。林桑染幽幽道,“嗯,學長你好準,你睜眼的那一刹那剛好是最頂端。”魏禾優風中淩亂,根本顧不得她說什麼。過山車結束的時候,魏禾優由林桑染扶著顫顫巍巍下了車,麵如菜色地癱在了長椅上,自言自語道,“我帶你來遊樂場就是個錯誤。”林桑染笑彎了腰,遞給他一瓶水。就聽剛才那小姑娘脆脆的聲音傳過來,“爸爸,那小哥哥還不如我咧!他叫的聲音比我還大呢。”魏禾優:“……”兩人從遊樂園出來時,天已經黑了,魏禾優要送林桑染回家。回家路上,林桑染一想到要回家麵對林父,表情就有點凝重。她今天惹了禍,還不接電話,甚至這麼晚回家。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手機沒電已經關機了。心道自己這頓打沒跑了。魏禾優一直把林桑染送到樓下,看著她進了樓門口離去。林桑染惴惴不安地看著沒開燈的自家樓層,有點慶幸又有點納悶林父去了哪裡。結果剛一進樓門就看見一星紅芒在黑暗裡閃爍,格外明亮。聲控燈一亮,林桑染這才發現那叼著煙斜斜靠在樓梯扶手的男人,正是林父。一時之間,林桑染不知道怎麼開口了,隻能背著書包,雙手捏著書包帶默不作聲。兩人這樣靜默地對視一會兒,那一星紅芒越來越明亮,然後慢慢的晦暗了,煙屁股被林父扔到了地上,用腳踩滅了。還是林父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拾級而上,冷冷丟下一句,“上樓吧,在這戳這乾嘛。”林桑染前腳進了門,戳在門口不動,後腳林父就讓她關上門。“給你打電話聽見了嗎?”林父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手機沒電了,沒聽見。”林桑染不敢看林父。“送你回來的男孩子是誰?”林父接著問,炯炯目光卻一直追隨著林桑染。“是我學長。”林桑染也不過多解釋,隻是低頭盯著自己的腳麵。腳趾頭在鞋裡麵忐忑的跳著舞。又是一陣相顧無言。林桑染心裡敲著小鼓,等待那不知何時就會落下的打。沉默了好久,久到林桑染都以為林父不會再說什麼話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大晚上,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放學了要趕緊回家嗎?為什麼要私下用跆拳道決鬥,還把對方的胳膊骨折了?”“是她先提出的。”林桑染忍不住為自己辯駁一句。“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就不信你不惹她她會主動找你決鬥?”林父的眉頭緊蹙,“你當時怎麼跟我保證的,現在才開學多久,就給我惹出這檔子事?!”林桑染的眼淚之前就哭完了,此刻心冷了大半,想辯解,話到嘴邊全都變成了嘶吼,“對!是我手欠非要跟人家一決高下,人家沒惹我路上走得好好的,我非得打她一頓。”林父閉了嘴,知道自己錯怪林桑染了,他坐到沙發上,半晌才道,“這事就這麼過去了,賠人家點錢就行了。你一個小姑娘跟個中年婦女吵什麼吵,道個歉不就行了。”“行了?”林桑染冷笑一聲,“一碼歸一碼,那女人怎麼說我沒關係,就是不能說我媽!”後半句她幾乎一字一頓,“遇到事情,你從來不會關注究竟是誰的錯,你就來責怪我!你看不見我的好,隻看得見我闖禍!”說完這句林桑染嘴唇顫抖,眼淚糊了一臉。“怎麼說話的你這孩子,什麼態度!”林父一瞪眼。就聽林桑染繼續道,“你們做父母的,每次說不過孩子,無話可說時,就會拿出這句話嚇唬人!”林父啞口無言,瞠目結舌地看著林桑染摔上了臥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