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的記憶力不太好,謠言平息一陣過後,還是有一些同學會來問他題目。起初蘇明澈還會幫助同學,慢慢的他就都拒絕了。有人說他假清高,有人說他記仇,說什麼的都有。隻有蘇明澈自己知道,最近隻要有女生靠近他,他就會無端的雙手發顫,口乾舌燥。她們無論在說什麼,在他聽來都像是在嘲笑諷刺他。漸漸的,他開始失眠,從前半夜失眠,到整夜睜著眼睛,很困但是睡不著,就會按捺不住自己去網上看那些惡毒的、刺耳的評論。蘇明澈開始白天打瞌睡,成績從第一名下滑到了第三名,班主任找他聊過天,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壓力太大,他隻說自己最近休息不好。後來蘇明澈偷偷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診斷為恐女症,以及衍生的輕微躁鬱症。這屬於恐怖症和精神障礙性疾病。他有心理疾病。他腦子裡一直記著醫生和他說的話,“恐女症實際是一種反作用力,明明你想和女生友好相處,結果事實並不允許。這種想法的衝動在壓抑下形成一種反作用力,於是隻有以"怕"來尋求平衡。也就是說,正是因為想接近,卻不能接近,所以才會怕。”蘇明澈拿著診斷單,卻不敢告訴自己的媽媽,蘇媽媽本就膽小怯懦,而且先天心臟病,在和蘇父離婚後,全部重擔落在了蘇媽媽身上。他守著這個秘密,不能告媽媽,也不能被彆人發現,發現他是個怪物。躁鬱症需要按時服藥,蘇明澈隻好開始偷偷攢錢,然後請人來假扮成自己的監護人,這樣才能買到藥。蘇明澈還特意把藥的標簽撕掉,特意貼上維生素的標簽,以此來掩蓋自己吃藥的事實。因為定期服藥,蘇明澈開始變得有點奇怪,以前的他不怎麼愛說話,最近要麼極度亢奮說很多話;要麼一整天一句話也不說。他漸漸不再跟葉柔說話,除了上課,平時也有意避開她。這天周五,住校生可以外出,放學後葉柔把蘇明澈堵在了校門口。“蘇明澈,你最近怎麼了?我發現你最近一直在躲著我。”“我沒有。”蘇明澈見她靠近,立刻後退了一步。“我是你的好朋友啊,你最近狀態似乎不太好,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的。”葉柔關切地問。“我沒事。”蘇明澈輕聲道。“可是……”“我說了我沒事。”蘇明澈忽然高聲打斷她,“你不用管我。”說完徑直走了。葉柔呆愣在原地,忽然看到不遠處,成績優異的室友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笑。一開始葉柔還不明白那個笑容是何意,後來她明白了。這所學校管理非常嚴格,班主任會定期搜查學生的書桌,女生重點排查化妝品、等,男生則會重點排查煙酒、電子產品等,以確保學生來學校學習的重點,和身心健康。這天班主任像往常一樣搜查書桌,卻在葉柔的書桌裡搜出了一封情書,是寫給蘇明澈的,字跡和葉柔很像。“這不是我寫的!”葉柔趕忙解釋。“前陣子好像是看到葉柔曾經把蘇明澈堵在校門口啊!”不知是誰插了一句。蘇明澈臉色很冷,聲音拒人於千裡之外,“你想自毀前程,我可不想。”“真的不是我寫的!”葉柔快急哭了,她伸手拽住蘇明澈的胳膊,對方卻身體猛地一抖,然後一把推開了她。葉柔被他一甩,重重摔倒在地上,胳膊當時就出血了。“哎呀,被喜歡的人拒絕了!”“葉柔你主動表白,勇氣可嘉啊!”班級裡響起一片唏噓聲,被班主任嗬斥了一頓,頓時戛然而止。葉柔先前還忍著眼淚,卻見蘇明澈額間冒汗,整個人看起來有點急躁,正怒氣衝衝地瞪著她。她的眼淚當時就快掉下來了,強忍著哭腔斷斷續續道,“蘇明澈……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老師,我申請調到後麵和男生同桌。”蘇明澈看都沒看她,得到同意後,拖著東西去後麵了。葉柔表白被拒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一時之間成了眾人的笑柄。她還看到過蘇明澈幾次,蘇明澈似乎有什麼話想對她說,但最終仍是恢複了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仿佛從不曾認識過她。葉柔知道情書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誰,令她寒心的不是情書這件事,而是蘇明澈對他的態度。他竟然未曾信任過她。後來,葉柔漸漸疏遠了他。那是個放學後的下午,寒冬時節,蘇明澈剛出了校門,忽然幾瓶冰水兜頭而下。蘇明澈猝不及防被澆濕了,還帶著碎冰塊的冰水順著他的脖頸滾進了領口,冷的他打了個哆嗦,不多片刻,他嘴唇就開始發紫了。周圍立刻響起了一片鼓掌聲和喝彩聲,一群人捏扁了瓶子,丟進了垃圾桶裡。蘇明澈抹了一把臉,靜靜地看著對麵的葉柔。“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可是我錯了。”葉柔忽然開口,一下捏扁了空瓶子,攥得手背青筋暴起。她甩甩手就走,頭也不回。蘇明澈的頭發都緊緊貼在臉上,水滴滴答答地流下來。他眼角嫣紅,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他內心愧疚。但他也分不出力氣再去相信一個人了。他把手插入口袋,摩挲著一個貼著維生素C的小藥瓶。蘇明澈並不恨葉柔。隻是葉柔的轉變,耗儘了蘇明澈最後一點對於女生的信任。日久天長,這種厭惡在不知不覺的壓抑中,變成了一種恐懼。如影隨形,寸步不離。因此在他第一眼看到林桑染的時候,本能地回想起當年的陰影。那短發,那神情,他看到她總是下意識地想拉開距離,甚至逃走。也因此,如今林桑染所經曆的這一切,他都太過熟悉。自己當年就被孤立,如今林桑染被孤立,他實在看不下去。處於輿論中間的人變成了林桑染,他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她。如果不幫,自己和那些冷嘲熱諷的同學並無二致;如果幫她,她傷害了自己,他真的能不計前嫌嗎?林桑染從趙老師那回來之後,整個人的狀態好了不少。距離市級跆拳道比賽報名時間還有不到兩周,她就是早起晚睡也得把課補上,在月底月考時保證各科及格。蘇明澈不可能再幫助她了,隻能自己想辦法。周圍的同學,不戳她脊梁骨已經是好的了。一時之間,林桑染進辦公室的次數都多了起來,硬著頭皮追著老師問問題。每天第一個到教室,早早自習學習。上課時候還會有犯困的時候,她就非常自覺地站起來自己走到教室後麵站著聽課。這舉動讓不少老師都非常驚訝,上課也願意多提問她一下了。一開始還有不少同學在一旁冷嘲熱諷,她裝作沒聽見繼續做自己的。幾天之後那幾個同學就覺得無趣,不理她了。這天下午訓練回來,林桑染發現自己的筆袋不見了。她輕車熟路地走到後門的垃圾桶旁,伸手在裡麵扒拉找自己的筆袋。幾個惡作劇的同學在林桑染後麵偷笑。“你在找什麼?”蘇明澈忽然出現在了門口,皺眉看著她。“我的筆袋。”林桑染沒料到他竟然主動跟自己說話,愣了幾秒才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完就要繼續找。“彆找了。”蘇明澈皺眉,“這麼臟不要找了,再買一個新的。”林桑染很淺地笑了,此時正好看到筆袋露出一角,立刻撈了出來,“這就是新的了。”上課鈴適時響起,林桑染道,“你不用管我,上課吧。”她撣了撣筆袋的汙漬,向座位走去。轉眼到了周末,林桑染和唐朵約好在咖啡廳複習功課。自己這一陣子的成績雖然有進步,但是物理和化學離及格還是差著一段距離。她對著一道化學題冥思苦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做出來,“小朵,你幫我看看對不對?”“我看看。”唐朵拿過來核對。“離子方程式的氣體符號丟了。”忽然有人在唐朵身後出聲,伸手指了一下她的題目。“哦哦,謝謝!”唐朵下意識就填了一筆,忽然覺得聲音有點耳熟,一回頭就看見魏禾優站在她身後,“學長!”“學長,你怎麼在這?”林桑染一揚下巴,“學長那邊座。”“都說了叫禾優!你是總在提醒我比你老嘛!”“禾優……學長……”林桑染感覺有點彆扭。“這麼用功啊!周六了還在學習!”魏禾優不打算和她計較,拉開椅子坐下了。林桑染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因為……今年政策改了,我必須要在月底的月考各科都及格,才能參加今年的市級跆拳道比賽。但我成績又不好……”“這樣啊,”魏禾優若有所思,雙手環胸有點傲嬌地裝模作樣地看向窗外,餘光卻瞟向林桑染,“說不準你賄賂我一下,我就有可能答應幫你補課呢!”“真的嗎?”林桑染趕緊掏出錢包看自己還有多少錢,“上次欠你8塊,我這還有,微信錢包裡還有紅包。學長你想吃什麼?這些天都我請!”一旁的唐朵插話道,“我也能請。”“哈哈,小朵,沒事,你那份肯定少不了。不用你破費。”林桑染把口袋裡的錢理了理。她一抬頭,就見魏禾優正看著她,笑成了一團。魏禾優斂起笑容,少年清澈的眼睛映出林桑染茫然的臉,“我幫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呀?”“我會做蛋糕。”“好,一言為定。”魏禾優伸手和她拉鉤鉤。“一言為定。”林桑染答應了,“學長你看你喝什麼,我請客!”“老魏,走啊!”猴子冒了出來。“不去了,忙呢忙呢。”魏禾優乾脆地拒絕了,三言兩語把猴子打發走了。這才翻開林桑染的課本,“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開始吧!”林桑然滿懷期待地期待了一會,卻見這位學長看了會書,竟然把眼皮合上了,然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看起來,似乎不是特彆可靠?!林桑染忽然有點後悔,自己病急亂投醫,怎麼腦子一熱就答應了讓他幫自己補課。她趁著魏禾優抱著物理書睡著的時候,QQ上問了個還算熟悉的高二學姐:學姐,我想問下,你們年級排名單能發我看下嗎?學姐很快發過來,不看不知道,這麼不著調的魏禾優,竟然還在年級前50名。“怎麼,調查我成績好不好呀?”不知何時醒來的魏禾優在對麵一隻手拄著下巴,懶洋洋地吸著果汁,“這下放心了吧。”林桑染把心放回了肚子裡。不過當日的補課也沒能進行下去,魏禾優振振有詞道:因為是補課,就相當於老師。於是把當日作為拜師日。腦子不太靈光的林桑染覺得哪裡怪怪的,但無可辯駁,就是乖乖地跑去前台給“魏老師”買蛋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