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兒,陸蘭蘭執意要陪自己父母吃年夜飯,她說:“我陪我爸媽,你回家去陪你媽吧,過年了,你陪著她,她心裡也舒服些。”張曉不依:“你在哪裡,哪裡就是我家。你陪你爸媽,我就陪著你。”“可是,你不回去過年你媽會怎麼想?”陸蘭蘭說:“你又怎麼開口和你媽說這話?你媽會認為,都是我不好霸占著你,不讓你回去。以後,我和她的關係還怎麼處呢?”張曉怎麼也不肯自己回家過年,他覺得如果沒有陸蘭蘭陪在身邊,自己一個人回去又和一隻夾著尾巴的狗有什麼區彆呢?“我媽有張遠陪著,用不著我,”他嬉皮笑臉地哄著陸蘭蘭:“好蘭蘭,這是我們結婚後的第一個年,我們一定要在一起過的。我媽那裡我去說。”陸蘭蘭其實是不在乎劉阿姨是否會生氣的,甚至於想到她知道張曉不回去吃年夜飯後堵心憋氣的樣子,心裡倒有些痛快。“隨你便吧,隻是你要好好兒和你媽說,彆回頭她再找咱們鬨來。”陸蘭蘭也懶得管他了。劉阿姨知道張曉不回來吃年夜飯,隻是輕輕歎息了一聲,倒也沒有生氣。張遠和周悅早早地就把年貨采買的差不多了,沒用劉阿姨操心。下午的時候周悅先回來的,和劉阿姨婆媳兩個商量年夜飯的菜譜。“您看看還差什麼東西,我好出去買。”周悅問劉阿姨。劉阿姨笑了:“就咱們三個人,不用那麼費事兒了,年不年的有什麼要緊?你們都平平安安的,就是我這一年最大的安慰。”想了想,她又問周悅:“你的父母就你一個女兒,你不在家裡過年,他們不會寂寞吧?”周悅笑了:“他們才不會寂寞呢,他們今天下午的飛機,飛去海南過年了。在他們的意識裡,沒有這些年呀節呀的,哪天兩個人都休息哪天就是節日。”“是啊,隻要一家人開開心心在一起,在哪兒都能過年。”劉阿姨說:“還是你爸媽,文化人,懂得道理多,看問題也通透。”周悅親昵地摟著劉阿姨的肩膀,說:“我覺得,您和以前不一樣了,看問題也很通透了。”婆媳兩個說著話兒,在廚房準備著年夜飯,場麵是那麼的和諧而溫馨。張遠回來的時候,告訴劉阿姨:“剛才春燕打電話來,問要不要把寶寶送過來,陪咱們過年。”劉阿姨想了一下,說:“還是不用了吧?孩子跟媽親,到了咱們這裡會不習慣的,大過年的,彆惹孩子不開心。等他再大些,懂事兒了再回來陪我過年吧。”張遠稍稍有些吃驚,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諒人了。周悅說:“明年過年的時候,我不讓爸爸媽媽出去旅遊了,咱們大家一起過個熱鬨年。”“我來掌勺兒,我做大廚。”張遠仿佛要回答問題的小學生,舉起了左手。劉阿姨笑了,雖然是在租的房子過年,雖然隻有他們母子三人,可是,今年這個團圓年,她卻過得十分的舒心。對比起來,張堅家今年就要熱鬨許多了。這個年,他把春燕母親接過來兩家人一起過的。他和春燕在年前領了結婚證,張堅說,他的駕照年後就能下來,他要買輛車,帶著春燕和和孩子去旅行。春燕就說:“不能隻我們三個人,還要帶上兩位媽媽,她們一個負責做飯,一個負責照看孩子,我們才能玩兒得開心。”兩位媽媽雖然表示不想去,可看的出來,其實是有些心動的。領了結婚證之後春燕便住到了張堅家,隻等年後,旅遊回來,張堅說要補給春燕一個盛大的婚禮。春燕本來是不想這麼麻煩的,可張堅說:“我一定要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讓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我要宣告我的主權。”春燕無奈,隻得隨他折騰。此刻,春燕母親和張堅在廚房做飯,大伯娘哄著寶寶玩兒,春燕倒閒下來沒事兒做了。她想起來張堅想給寶寶單獨裝修出一個房間來,設計圖已經做好了,隻等他手下的哪個裝修隊先忙完手底下的工程,就調過來裝修了。現在閒著沒事兒,她便打開電腦,想看看那設計圖還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張堅的公司自從在春燕的幫助下接到了她們公司展覽館裝修的大活兒之後,一下子打開了市場,闖出了名號,現在手底下有七八支裝修隊,可還是忙不過來。他從心裡感謝春燕,認為春燕就是他的福星。春燕便有了前所未有的感受,以前在劉阿姨家裡,她每天忙得團團轉,有時候還是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可是現在,一日三餐都不用自己動手,自己愛吃的口味,張堅一清二楚,不管有多忙,他都會儘量趕回家來做飯。他說:“親手燒好飯菜,看著自己愛的人吃得香香甜甜的,是件特彆幸福的事情。”春燕從來沒沒有想到過燒飯會是件幸福的事情,她做飯,和張曉沒結婚前,自己一個人對付對付,隻為填飽肚子。和張曉結婚之後,做飯隻是因為婆婆不管做飯,她做飯,也隻不過是想順順當當填飽肚子。經張堅這麼一說,她忽然也想試著做一做張堅愛吃的飯菜。於是,她試著燒了一盤麻辣小龍蝦。張堅吃的非常滿意,邊吃還邊誇:“我真是好福氣,娶個老婆不光能掙錢,燒菜的手藝也堪比星級酒店的大廚,好吃!”春燕想,這是不是就是人們常說的,因為有愛在裡麵,白開水也會覺得香甜呢?以前,她和張曉在一起的時候,做飯都是簡單就好,很少考慮張曉愛不愛吃因為沒那時間,又要帶孩子,又要做家務,還要擠出時間來看書,忙的焦頭爛額的,那裡還有閒情管誰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呢?她總覺得那時候就是因為自己太忙,可現在想來也許就是因為不夠愛吧,以前自己再忙,不是也要單獨給寶寶做輔食嗎?以前和張曉在一起的時候,她要要洗全家的衣服,現在,連她自己的衣服都是張堅洗,他說,女人身體裡本來濕氣就重,不能總沾水。年前大掃除,張堅說:“我老婆又不是保潔,大掃除的事情還是交給保潔好了。”她忽然就發現,在這個家裡,自己居然是最閒的人,就連寶寶,隻要有大伯娘和張堅在場,也是絕對不會和自己玩兒的。她甚至和張堅開玩笑:“我怎麼感覺我像是後媽呢?寶寶好像你和你前妻生的孩子。”張堅便得意地笑起來:“彆看我結婚晚,可我兒子照樣兒比某些人的兒子早會打醬油。”春燕沒有問他這個“某些人”是指誰,因為她不想知道,看著他的笑,她忽然就覺得,他笑起來可真帥啊,自己怕是一輩子也看不夠呢……陸蘭蘭家裡,她買來大大小小的中國結,裝飾在房子裡,火紅的中國結襯托出了過年的喜慶。廚房裡,陸蘭蘭和張曉做著他們的年夜飯。張曉什麼都不會乾,可看到陸蘭蘭一個人忙碌,他又心疼,隻好在廚房陪著她,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他總是給她幫到忙,反而弄得陸蘭蘭手忙腳亂地,氣得陸蘭蘭直罵他:“死沙發上去等著吃不好嗎?非得跟我這兒搗亂。”罵完了,忽然想起今天是年三十兒,忌諱說這樣不吉利的字眼,便自己連啐了幾口,說了幾遍“大吉大利”。張曉笑她像個迷信的小老太太,被她狠狠地在胳膊上掐了一把。張曉揉著胳膊,他終於理解“痛並快樂著”這句話的含義了,於是他對著陸蘭蘭傻笑起來。陸蘭蘭看不上他這副模樣,可又無可奈何,隻得沒好氣地說:“讓你回去和你媽過年,你就是不肯,狗皮膏藥,你還沾上我了。”其實,到現在,在她的心裡,隻是把自己和張曉的關係定位在“搭夥兒過日子”上,雖然為了手裡能多一套房子,她和他領了結婚證,可是到現在,她也沒真正把自己當成是他張曉的媳婦兒。張曉並不知道陸蘭蘭的心思,他也不願意知道,他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狀態,於他來說,隻要能陪在陸蘭蘭身邊,便彆無所求了。陸蘭蘭看著一臉傻笑的張曉,心裡忽然就有了一絲絲的不忍心,她把語氣放柔和了,對張曉說:“年三十兒了,你應該陪你媽媽過年的。我們畢竟是在出租房裡過年,和往年不一樣,老人們心裡難免會有些不習慣。”張曉想了想,搖搖頭:“蘭蘭,我們以前錯過的太多了,我不想離開你,一刻也不想。”陸蘭蘭沉默了片刻,忽然就笑了,用手推他:“你去和我爸爸說說話吧。你放心,等過了年,特彆是五一節前,售樓高峰期,房子肯定會漲錢,我們的房子就能出手,我們就能把大超市經營起來。我們的好日子在後頭。”窗外,一個煙花綻放開來,五顏六色煞是好看。雖然政府早就明令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可就是有那麼一小部分人,也許是為了尋求刺激,也許隻是為了表示自己的特立獨行,總會在空曠又沒有監控的地方偷偷地放完就跑。總有那麼一些人,喜歡用自己的無知與無畏來挑戰法律法規的威嚴,其實,看煙花的人,又有幾個知道亦或者又有幾個人在乎這個煙花是誰放的呢?陸蘭蘭和張曉都看到了這個煙花,陸蘭蘭便指著窗外對張曉說:“我們的未來,也會和這個煙花一樣,絢麗多彩,引人注目。”張曉見陸蘭蘭高興,便也跟著高興。陸蘭蘭說完這句話,忽然就有些後悔了,煙花,粉身碎骨隻換得這一刻的輝煌,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