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姨順著小路走回自己家樓下,一邊走一邊氣:原來我們都是死人啊,原來他們早就不清不白的,隻可憐我那兒子啊!她全然不想,張曉在沒有離婚的時候,就和陸蘭蘭曖昧不清的。坐電梯上樓的時候,電梯升到七樓的時候,忽然“咯噔”一下,燈閃了幾閃,便徹底熄滅了,一片黑暗中的劉阿姨陷入了恐慌,她在新聞裡聽說過電梯出事兒的案例,知道這可是能要人命的。“救……救命!”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想大聲呼救,可用了半天力氣也隻是把聲音堪堪送出嘴皮。她靠在電梯對著門口的那麵,慢慢地滑著蹲下去:怎麼會這樣?怎麼辦?正在不知所措的絕望間,電梯燈忽然又亮了起來,接著,電梯運行了,把她帶到了她要去的樓層。劉阿姨哆哆嗦嗦地出了電梯,站在自家門口兒,手抖得鑰匙都插不到鑰匙孔裡。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搬家,樓房不能住!”直到張曉回來,她還沒緩過勁兒來。張曉今天很高興,哼著“甜蜜蜜”,把車鑰匙扔在門廳的鞋櫃上,換了鞋子,由於心裡高興,他絲毫沒有察覺到今天和往常有什麼不同。往常劉阿姨在家的時候,這個點兒即使沒做好飯,也一定在廚房裡忙碌,不會像現在這樣,屋子裡黑漆漆的,安靜得很。他打開客廳燈,見劉阿姨臉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這才覺得不對勁兒,忙問:“媽,您怎麼了這是?”劉阿姨被突如其來的光亮一刺激,也回過神來,她看了看張曉,突然就激動起來:“兒子啊!我差點看不著你了……”張曉吃了一驚忙詢問她是怎麼回事。劉阿姨便把電梯發生故障的事情和他說了,張曉聽完,明顯的鬆一口氣:“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怎麼了呢。”他坐到劉阿姨身邊,開始安慰她:“彆擔心,現在的電梯安全係數還是很高的,發生新聞裡的那種事故的幾率很小,彆怕啊。”也許是信了兒子的話,也許是兒子在身邊讓她覺得安全,她慢慢地平靜下來,她拉著張曉的手:“兒子啊,將來咱們分了樓房,不能太高,我寧可爬樓梯,也不坐電梯。”“好好好,”張曉一副“什麼都依你”的樣子,連連點頭:“這都是小事,彆怕了。”見母親情緒平複下來,張曉說:“我還有點事兒要和您說呢。”“什麼事兒?”劉阿姨順口問。“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個?”劉阿姨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學會吊我胃口了是吧?先說好消息。”“蘭蘭同意嫁給我了,您要是沒有什麼意見,我們就把結婚證先領了,把她戶口先遷過來,好方便分房子。”“真的?”劉阿姨頓時來了精神:“她同意戶口遷過來,跟我們分房子?”張曉點點頭:“她家是按房基地要的房子,戶口沒什麼用。”“那她同意房子寫我名字不?”想到張曉說的“壞消息”,劉阿姨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她說寫誰的名字無所謂。”張曉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還是蘭蘭懂事!”劉阿姨頓時眉開眼笑了。“您彆高興得太早了,還有個壞消息,您聽不聽?”張曉一口氣把水喝完,放下杯子,慢悠悠地問母親。劉阿姨一愣,陸蘭蘭同意嫁過來,同意房子寫自己的名字,還能有什麼壞消息呢?她笑著揮揮手:“隻要她同意房子寫我的名字,就沒有什麼是壞消息的了。”張曉也笑了,說:“壞消息其實隻是對您的,和我們沒啥關係。”他停了停,看著母親疑惑的目光,才接著說:“壞消息是,我們市裡可能要依據國家政策,征收房產稅了。”“什麼房產稅?”劉阿姨不懂了。“就好比說,您名字下有一套房子了,如果想再落一套房子,就要按相關規定,加收房屋麵積百分之多少的房產稅。”張曉簡單地解釋著。“蘭蘭她們家分的幾套房子,就每人名下一套,省得到時候還得繳稅。”“為什麼要收稅呢?”劉阿姨不乾了:“我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就分了這麼點房子,還要繳稅?”“這是針對炒房子的吧?我也不懂,所以,您自己考慮,咱家分的房子,都在您名字下麵也無所謂,不過這一年的稅錢可也不是小數目啊。”張曉說。在今天下午和陸蘭蘭說分房子的事情的時候,他說:“我媽是絕對不會允許房子寫我名字的,就像春燕,她寧可讓我和春燕離婚,也不同意把房子落我名下。”陸蘭蘭隻輕蔑地笑笑:“那是你們笨我告訴你,你依我的話說,管保讓你媽同意這房子寫你名字。”他隻是不信:“我了解我媽,除非她死了,不然,到手兒的利益她絕對不會放棄的。”陸蘭蘭便在他耳邊低聲說:“你就告訴你媽第二套房子按國家規定是要收稅的。你放心,以你媽的性格,她絕對舍不得拿錢的,這房子,還得是寫你的名字她才放心。”他有些疑惑:“就這麼簡單?她要是問張遠呢?張遠要說根本沒有這麼回事兒,怎麼辦?”“你這腦袋長來乾嘛的?”陸蘭蘭在張曉頭上狠狠地敲了一下,隻敲得張曉一咧嘴。“國家早就說要調控房價,要收稅,這是我能編出來的?隻不過還沒有具體政策,她就算問你弟弟,你弟弟也不敢保證不會收。”陸蘭蘭狡猾地笑著:“再說,你媽難道還信不過你?”母親一直是信他的,這一點他有信心。現在,看著母親糾結的表情,他在心裡笑了一下,他的蘭蘭,可真是隻小狐狸呢。你看看,她自己都不用動手,隻幾句話,就讓母親犯難了。“好好兒的,收什麼稅嘛,”劉阿姨嘟囔著:“這可怎麼辦呢?”“等遠子回來和他商量商量吧,他辦法多,”張曉說:“上次吳大爺孫子的工作不就是他給找的嗎?”他肯這樣說,是因為陸蘭蘭告訴過他,再怎麼也不能把所有房子都要過來,能分張遠點就分張遠點,兄弟之間,有些時候還是不要把利益看得太死。用她的話說:“蛋糕雖好既然沒那麼大胃口吃下,適當分給彆人點也沒啥的。為了掙不到手的東西和親兄弟翻臉是最犯不上的。“你弟弟的人脈比你廣,特彆是周悅,她能接觸的人,是你手裡捧著真金白銀想結交人家都不稀罕理你的。“所以,在拉攏張遠是很有必要的。”張曉一個是自己本來也沒什麼想法兒,再一個也是願意事事都聽陸蘭蘭的,想到陸蘭蘭是一心為他謀劃,他的心裡就甜蜜蜜的。劉阿姨想了想,歎了口氣說:“也隻能是這樣兒了,也指望不上彆人,隻能看看你弟弟有什麼辦法了。”她的心裡煩得不行,早知道這樣,離什麼婚呢?有孫子在,還能多一個人的房子。現在可好,孫子自己看不著,房子也不能都落自己名下。好處於自己來說就是再不用整天防著春燕了,於兒子來說,他終於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權衡了半天,也沒算出自己到底是賠了還是賺了,隻算得自己心煩意亂,索性不想了。張曉去廚房轉了一圈兒,隻找到中午一點剩飯,忍不住帶了點情緒地問:“親媽啊,你讓我吃什麼?咱家的飯呢?”劉阿姨這才想起來,她忘了做飯了。春燕不在了,她還是不太習慣每天都要做飯。“吃吃吃,就知道吃。”她忍不住嘮叨開了:“也不想著買些菜回來,讓我拿什麼給你吃?”張曉聽她嘮叨得不耐煩了:“得得得,我不吃了行不?”他轉身朝門口兒走去:“吃口飯都這麼難。”他嘟嘟囔囔打開門出去了。“你乾嘛去?”劉阿姨忙問。回答她的,隻是重重的關門聲。張曉去乾嘛了?當然是跑到樓上去找陸蘭蘭了。陸蘭蘭今天回來得早,他帶她去菜市場買了菜,又把她送到樓上,才下樓回自己家。既然母親不管自己飯,那他隻能去陸蘭蘭家吃飯了,其實他心裡還是很高興母親能給他這麼好的一個借口的。他走了以後,劉阿姨自己在屋裡轉悠了兩圈兒,她也餓了,可家裡沒啥吃的東西了,樓下倒是就有小賣店,可她現在說什麼也不敢坐電梯下樓了。越是找不到東西吃,越覺得餓得心慌,她忽然就覺得委屈,你看看自己這一天,這都受了什麼氣啊?想孫子了看不到,卻偏偏看到春燕和張堅在一起,還被春燕母親推了一把,坐個電梯把人嚇半死,回到家裡兒子又告訴自己要收房產稅。倒黴事兒一件接一件,餓了連口飯都吃不到,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正難過,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來看了看,是老兒子打過來的。“老兒子啊!”她接起電話差點哭了出來。電話那頭兒的張遠嚇一跳,要知道,母親一向剛強,今天接電話聲音怎麼帶著哭意?“你怎麼了媽?”劉阿姨便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大致跟他說了一遍,聽到母親被困在電梯裡一會兒,張遠也是一陣後怕,知道母親今天情緒失控是受了驚嚇,便溫言溫語地安慰了她一陣。掛了老兒子的電話,她的心情好了一些了。又過了一會兒,就有外賣員來送餐。直到吃完飯,她都沒有意識到,她的兩個兒子,認為可以指望的大兒子卻隻能帶給她麻煩和煩惱。而她認為指望不上的小兒子,一次次地幫她走出困境,在她每個無助時刻,都是他伸出了溫暖而有力的手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