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曉送春燕去上班。在車上，張曉忽然問春燕：“你覺得堅哥這人怎麼樣？”春燕脫口而出：“挺好的啊，你怎麼想起問這個？”“沒什麼，看他老沒媳婦兒，替他著急，你們單位要是有合適的人選，就幫他介紹一個唄。”春燕皺皺眉：“你還彆說，我真就考慮過這個事情，可我們單位沒有合適的，單身的都是新招來的大學生，歲數太小了些。”“那怕什麼？咱們這裡一拆遷，堅哥手裡有錢了，還愁沒有小姑娘喜歡？”張曉說完，飛快地轉了一下頭，看了看春燕的神色。春燕搖搖頭：“大伯哥不會喜歡那種隻愛錢的膚淺的人。”張曉冷“哼”了一聲：“你又知道了？”這話醋意十足，春燕再不走心，也聽出來了，她忙說：“我就是猜的。他有沒有老婆，關我什麼事兒？我才不給他費那個心思呢。”說完，不理張曉，假裝沒睡夠的樣子，閉著眼睛靠在靠背上，不說話了。她越是這樣，張曉越覺得可疑。懷疑的種子埋下了，無論怎麼說，怎麼做，可疑隻會多不會少。春燕的公司擴大了不少，買了新的辦公樓，再也不用租了。張曉看著春燕走進公司的辦公樓，門口兒的保安殷勤地和她打招呼，春燕臉上帶著和在家時不一樣的沉穩自信的表情，他忽然就覺得，這樣鋒芒畢露的春燕，讓他渴望而又害怕。他回到車裡，但是並不想接單乾活兒，便把車停到春燕母親小區附近，等著春燕下班。陸蘭蘭的話不停在耳邊回響，開始還像一隻不知疲憊的蒼蠅，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群，吵得他頭都快裂開了。他張堅算個什麼東西？春燕是他可以愛慕的女人嗎？他也不找塊鏡子照照，自己配不配？一方麵，他又勸自己：這不過是你的猜測，怎麼能這麼想呢？春燕公司裡，不知道有多少比他強的人，他張堅又算哪根蔥？想到春燕公司，忽然又想起劉阿姨跟他說起過，春燕一個外地人，學曆不是最高，資格不是最老，工作能力沒見著多強，怎麼她就能升職加薪？劉阿姨甚至和他猜測過，春燕的上司，一定是個腦滿腸肥的老男人。他痛苦地趴在方向盤上，一會兒想著張堅，一會兒又想到一個自己腦補出來的中年老男人，隻把自己的腦子差點想爆了。可是，無論他怎麼想，他即不敢去找張堅質問，也不敢衝進春燕公司，看一看那個“中年老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子。想得要發狂了，他用拳頭狠狠地錘了自己的腦袋幾下頭疼，手疼。疼痛讓他暫時清醒一點了，他想到了陸蘭蘭，他忙抓起手機，撥通了陸蘭蘭的電話。“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張堅喜歡的人是不是春燕？”電話一接通他便劈頭蓋臉地問。“你彆亂猜，”電話那頭兒的陸蘭蘭嘴角綻開一個勝利的笑：“這怎麼可能？春燕是你老婆，張堅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她越是否認，張曉反倒覺得越有可能。“你彆騙我，”他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你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也彆胡思亂想，這種事情，沒有真憑實據，說出來吃虧的還是你自己。”陸蘭蘭耐心勸說著張曉。她這裡溫言軟語不斷地安慰著，張曉那邊也漸漸平靜下來。他也安慰自己：春燕怎麼可能喜歡張堅呢？就算張堅喜歡春燕，也是白費力氣，一個是大公司的高管，一個是刮大白的裝修工人，他們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蘭蘭，有你真好。”張曉舒了口氣掛斷電話。電話那頭兒，陸蘭蘭拿著電話，竟然有那麼一絲的恍惚，她甚至有些猶豫：自己這麼做，對於張曉來說到底是不是傷害呢？可是，她也隻猶豫了一下，就被內心瘋狂的嫉妒衝昏了頭腦：過了中秋節就要簽字了，簽字完字就要找房子搬出去。聽說張堅已經買了自己的房子，是套寬敞的二手房，不用裝修，隻買些家具就行。張堅已經帶大伯娘看過家具了。如果沒有春燕，張堅喜歡的人就是自己，他帶著看家具的人，也應該是自己。那麼，自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了找房子的事情發愁。說來說去，還不都是春燕的錯？不報複她報複誰？至於張曉受連累，那也隻能怪他倒黴了。誰讓他非得娶了春燕做老婆？張曉在車裡一直等到中午，他遠遠地看著春燕進了小區，又等了一會兒，才鎖好車也進了小區。春燕把婆婆要她買的菜都告訴了母親，她母親在上午出去買菜的時候，順便幫她買了回來。此刻，在廚房裡，春燕母親正教春燕麻辣小龍蝦的做法兒。“蒜香小龍蝦我等一下做好了，你們晚上加熱一下就好了。”春燕母親說：“菜我也都洗好了，你們回去自己燒吧，提前燒出來味道不好。”春燕點點頭，一邊說：“其實我還是愛吃麻辣小龍蝦，不知道婆婆為什麼喜歡吃蒜香的。”“一個人一個口味，這有什麼想不通的？”春燕母親笑了。張曉一進門，聞到的就是麻辣小龍蝦的辛辣鮮香的味道。春燕聽到門響，知道是張曉來了，在廚房裡喊他：“等一下飯就好了，你先盛飯吧。”“麻辣小龍蝦是堅哥愛吃的……”張曉腦海裡蹦出來這個念頭：“她在做堅哥愛吃的東西！”春燕把一大盤小龍蝦放在他麵前：“快嘗嘗，我做的。”說著，拿了雙筷子塞進去他手裡：“你那次和東子出去喝酒，回來一直說麻辣小龍蝦好吃，就是太貴了，這次我學會怎麼做了，你再想吃就告訴我好了。”張曉鬆了一口氣：原來她是以為我愛吃啊。他夾了一隻蝦，又有點猶豫：到底她是為了堅哥，還是為了我？春燕見了，隻以為他嫌剝蝦皮麻煩，便直接用手拿了一隻，剝好了送到他嘴邊。張曉在春燕手裡咬過蝦肉來，心裡安定了，看來春燕還是在乎自己的。可是，不管怎麼樣，張堅和春燕的問題，就像一根刺紮在了他心裡，不碰癢癢的，不經意間觸碰一下，卻是鑽心的疼……下午接春燕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劉阿姨廚房裡忙得正歡，張遠則陪著寶寶做分辨顏色的遊戲。他到底沒有拗過劉阿姨，晚飯由她主勺兒，張曉夫妻兩個回來了，劉阿姨便準備炒菜了。其實劉阿姨和春燕兩個人做飯水平差不多，都屬於還能湊合那種，春燕是沒有時間研究做飯，劉阿姨則是沒有心思。不管怎麼樣，算上寶寶才五個人的晚餐，劉阿姨愣是做了十八個菜，她說“十八”吉利。吃飯之前，劉阿姨抱著寶寶，張曉他們三個站在劉阿姨身後，張遠把手機裝上自拍杆，給一家人拍了張全家福。劉阿姨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仿佛年輕了好幾歲。張遠給每個人都倒了一點紅酒。寶寶見了，也張著小手要，劉阿姨便用筷子沾了一點喂給他，寶寶的一張小臉頓時皺了起來，那可愛的小模樣逗的幾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家裡好久都沒有這樣的笑聲了，劉阿姨心情舒暢，招呼幾個人趕緊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春燕母親做的小龍蝦得到了極大的好評。除了劉阿姨，每個人吃得都是讚不絕口。雖然劉阿姨也認為小龍蝦的味道不錯，不輸綠島海鮮餐廳的，可要她誇春燕母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咱們家人還是少啊，”劉阿姨忽然就感慨了：“要是老大肯要二胎，老兒子再結婚早些，我們家現在就能有三個孩子了，你們想想，三個小家夥兒在屋裡來回跑，那是有多熱鬨？”她心裡也在盤算，多出三口子人，分房子的時候就多分一百六十五平米房子啊，快有春燕母親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三個大了，這些房子，本來他們是可以拿到的。一個兩個的不知道都瞎忙什麼呢，正事兒全耽誤了。她在心裡感歎著，可是，著急也沒辦法，春燕就算現在懷了孕，怕是也趕不上了。春燕低頭吃飯，沒有搭言兒，她很想說：一個你都不管看著，要是兩個，那還不要了我的命？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都高高興興的，這樣的話怎麼也不能說出口的。所以，她連臉色都懶得給婆婆一個，隻裝沒聽見。劉阿姨便看著張遠問：“你什麼時候結婚啊？老大不小了，趕緊結婚趕緊生個娃娃。”張遠隨口說：“我倒沒什麼問題，隻是周悅暫時不想結婚要孩子。”說完，看了眼劉阿姨，見老媽的臉色立刻晴轉多雲，連忙又說：“我們不是一直不要，隻是要晚些時候。”劉阿姨瞪了他一眼：“你呀你呀，還沒結婚，就讓媳婦兒給管得死死地，這要是結了婚，還不定怎麼給老婆舔腳丫子呢。”話音剛落，張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笑完看看眾人，見幾個人都看著他，倒有些尷尬了。“媽你放心，算命的說了，我是兒女雙全的命，肯定會讓你抱上孫女的。”張曉說完看了看春燕。劉阿姨看著張曉，忽然就想起來，他這些日子對春燕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小兩口兒和和睦睦是好事兒，可你們不能把當我這個媽的排除在外。你們都想自己好，都想過自己的小日子，那老人算什麼？老人又該去哪裡？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卻不能給自己養老？張遠為了岔開話題，和春燕說：“嫂子，我們十月一起旅遊去吧？大哥開車，我們去自駕遊。”“好啊，”沒等春燕說話，張曉先說了：“我早就想出去玩兒幾天了，去哪兒啊？”“我們去爬泰山吧，周悅早就想去。她十五值班，就是想到十月，假多，可以多歇幾天。”張遠說。劉阿姨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張曉的車是五人座，張曉一家三口，張遠和周悅兩個人，他們這是沒打算帶自己去！她把碗重重往餐桌兒上一放，引得幾個人都看向她。張遠奇怪：“媽你咋了？你不想去爬山啊？那你想去哪兒？”春燕也看著劉阿姨，等她說話。劉阿姨聽了張遠的話，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想岔了。不想去和壓根兒就沒想到帶她去，這是天差地彆的兩件事。“我不去，坐那麼長時間車累死了。”她推脫著：“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的，也爬不動山了。”春燕忙說：“要不，我和經理說說，借公司輛商務車，七人座的，這樣的話就能帶上寶寶了，如果不想爬山，我們再想彆的地方。”劉阿姨這才明白，原來他們一開始是不想帶上寶寶。“算了吧，我不去了，我在家看家吧，都走了家還不讓人搬了去？”劉阿姨說。正好，她想在家裡收拾一下東西，如果真要搬家了，家裡這些看似破破爛爛的東西，有好多都是她舍不得丟的。明天，也許就要簽字了，劉阿姨盼了這些日子就盼著這一天，可真就要到這一天了，她的心裡忽然生出了幾分不舍。